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更无耻。
虽然我理解你,可是我不得不也远离你,我怕我也成为一个笑柄。
我似乎看到了菩提树忧郁的眼睛,我想菩提树真可怜,真的,没有人比他更可怜。叶叶在酒吧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看到有人在做秀。我问他,做的什么秀?
叶叶说,有人在酒吧里写作,浓妆艳抹。
我说,如果我有很多钱,我也会去酒吧写作,有空调,有音乐,有酒。可是我现在冷得要命,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而且我的左腿膝关节正往死里痛。
叶叶说,你应该买一只取暖器,用取暖器烤你的关节。
我说,没用的,这是老毛病了,因为我小时候喜欢坐在阴湿的地板上看《西游记》,看了二十年,就患了二十年的关节炎,这一辈子都好不了啦。现在我痛得死去活来,这该死的阴天。而且我只剩下几百块钱了,如果我买了米,我就没有取暖器,如果我买了取暖器,我就没有饭吃了。而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
我听到了叶叶啜泣的声音,我说叶叶不要,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在酒吧里哭。
叶叶说,我哭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说,没事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生气,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嘛,你可以什么都干得出来,是什么?
叶叶说,我用你的书挡住所有人的目光,我把粉藏在你的书里,我在最暗的角落里吸粉,我现在不抽大麻了,我开始吸粉,我进了两次戒毒所了,花了很多钱,我戒不掉,现在我又开始吸了。
我强装冷静地吐了一口气,我说,哪一本书?
叶叶说,《我们干点什么吧》。
十八、心破碎的声音
奇怪
我们听到你在千里之外哭
——2000年1月28日
我妈打电话来。我接电话,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会回来过我的生日的,我没忘,我正在写我的网络爱情小说,最后一小段了,我要给它一个最完满的大结局。昨天我妈也打过一个电话来,让我别忘了,要回家过生日,还有,过完生日,我们全家就去澳门过春节,机票都订好了。
我说我怕,我不敢回家,我害怕极了。
我妈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很恐惧,我又矛盾又恐惧,我怕我回了家,吃饭的时候表现不好,我爸又赶我出去,我不敢再经历一次了,我害怕得很。
我妈说,不会的,你爸对你多好,你爸又给你买了一只手机。
我说,你们从来就只知道买东西给我,从小到大,你们只管我吃饱穿暖,你们看到我吃得下睡得着,你们就快乐了。可是你们从来都不想一想我的感受,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总之,我就是怕,我就怕我爸又一次赶我出家门,再来一次,我会死的。
我妈说,回来吧,不会的,一切都过去了,回家来吧。
我挂完电话,有点激动,我想我得连夜写完我的小说,我希望我能够飞快地写完它,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可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和我爸,我们会不会再吵一次,他会不会再提知识分子和流氓无产阶级,他会不会再让我滚,滚了就永远别再回来了?我不知道。
我的心动荡极了,我朝思暮想,希望自己能够回家,可是,现在我要回家了,我又害怕,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得写完我的小说,
我已经写了十个小时了,我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合上过一次眼睛,我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我就会睡过去,我就再也完成不了了,我的小说。
所以我很不耐烦地接电话,我说我马上就来,就快好了,我换件衣服就来,放心,妈,我不会穿旗袍的,不然爸见了我又生气。
可是我妈在电话那边哭,我妈说,你爸出事了。
我扔下了电话,我什么都不管了,我披头散发,开了门就跑出去了。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然后我又重新爬上楼,我穿上了鞋,然后上街拦出租车。
我和很多人抢出租车,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我管他们叫傻逼,都给我滚!我像一个真正的疯子那样,抢到了一辆出租车。
我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这个着过火的第一人民医院,在它着火的同时,念儿抱着她的狗站在外面看,她看到了烟雾,大火,很多人在砸玻璃,很多人在尖叫,还有很多人跑来跑去,那些坐在窗台上犹豫的人,他们全部被烧死了,而那些从楼上跳下来的人,他们全部都摔死了。还有个漂亮的怀了孕的护士小姐,她也跳下来,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念儿说,我永远都不要怀孕,我想一想,就会想到那个跳楼死的孕妇,我看到了她的腿骨,碎裂了,惨白。
他们试图遮掩一切,他们不说话,可是他们没能遮掩得住,一切都发生了,火烧过的地方,在几百年以后,一定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可是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若无其事。
我很恨这个医院,可是现在我又要来了。我多么恨它。
两年前,我递过一份辞呈,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等待着与领导的又一轮战事,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答辩的资料,我深呼吸,然后微笑。
可是有人打电话来,他们说,你不要急。我说什么?他们又说,你不要急。我说你们再说不要急我就真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说,是这样,你不要急啊,你妈现在在我们医院里,已经抢救过来了……
我爸那个时候在南京,而我妈在昨夜告诉过我,她有点不舒服,她需要去挂一瓶盐水,尽快好起来。我冷冷地说,哦,我知道了。我正在和我的领导进行着最艰巨的战争,我要辞职,他们不许我辞,他们每天每天都找我谈话,他们说,如果你辞,你就会是我们机关里第一个辞职的公务员,你会使我们很难看。
早晨,我妈独自一人,来到了医院。医院里有很多很多人,医生护士们都忙疯了,于是我妈做了皮试两分钟以后,他们就给她挂水,我妈很多时候就像我这么笨,她没有告诉他们,她的严重的心脏病史,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让那根针刺进了自己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妈那个时候惟一思考的问题就是,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于是我妈举着她自己的盐水瓶,站在了走廊里。
过了一小会儿,她的嘴唇开始发紫,她的心跳也开始减弱,我妈很轻微地喊,护士小姐,护士小姐,没有人理她。我妈就从包里掏手机给我打电话,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按号码了,她一下子就晕过去了,摔在地上,盐水瓶也碎了,那些使她过敏的液体流了一地。
后来我坐在我妈的病床旁边流眼泪的时候,邻床的病人对我说,你不要哭,小姑娘,你妈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抢救她,很多时候他们在抢救前都会问一问病人的家属,你们有没有支付医疗费用的能力?可是当时只有你妈,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完全昏迷了,可是他们抢救了。所以,你和你妈多么幸运啊。
我妈坐在病床上,在我哭的时候,她安慰我,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可是我再也不提辞职的事情了,因为医生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对说,你是病人的女儿吧,你要听话,不要惹你妈生气,不然,病人的心脏病就会发作,你懂吗?这次已经非常非常危险了,如果不是我们抢救及时,你妈就……
我瞪着他,我说,这是一起明明白白的医疗事故,我要告你们。
于是那个医生非常迅速地跑掉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陪我妈在医院里住了两天,没有人管我们,给我们药,也没有人赶我们走,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我和我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到处找那个医生,找不到,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告诉我,他在哪儿?于是我妈就出院了,也没有人来问我们收取病床费,就像是一个故事。
可是它真实地发生了,在第一人民医院。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辞职那两个字,我妈的心脏病在一年以后又发作了一次,又过了一年,她没有再犯病,我就果断地辞了职,用最快的速度。
可是我被这个医院拖延了整整两年,于是我仇恨它,我发誓我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可是我现在,又得来。我比以前更恨它。
我冲进医院,电梯怎么按也按不下来,我找楼梯,我想立即就找到楼梯,跑上去,我不管,我要找楼梯,我到处找。
电梯门终于开了,我冲了进去。他们问我要两角钱,电梯费。
我强装冷静地看着他们,可是我一直在发抖。
两角钱。他们又说,还不给?马上就要到啦。
我开始哭。他们被我吓坏了,可是他们绝不放弃,他们又说,二角钱。
我一边哭,一边说,我不给,我也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电梯门开了,我跑出电梯。走廊里有很多人,他们都看着我,我推开他们,从他们的身边跑过。我跑到走廊尽头,推开门,我看到我爸躺在床上,还在昏迷中。房间里有更多人,他们都是我爸的朋友和下属,他们每一个人都捧着硕大的鲜花和水果篮,他们把我爸的病房弄得滑稽极了,我不愿意看到这幅场面。
我说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从那些人中间走出来,红肿着眼睛说,今天早晨的事情。
我说为什么?为什么到晚上才告诉我,为什么?
我妈一边哭,一边说,我都乱了我都乱了。
我爸的现任的副职,一个戴眼镜的胖子,挤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小茹,是这样的,今天早晨,你爸和你妈一下楼,就有三个人从一辆车里跑出来,摁住你爸就打……他们还捅了你爸一刀,幸好你爸的手机,挡住了那一刀……他们坐上车,飞快地逃离了现场……早晨,太早了,没有人看清楚凶手的脸,也没有人看到那辆车的车牌号……我站着,连连地摇头,我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他又说,我们现在都在排查,你爸有什么仇家……
我冲上去踢我面前的这个胖子,我踢他,我说你这个傻逼,你会不会说话?我爸这么好的人会有什么仇家?
我妈拼命拉住我,她又开始哭,她说,小茹小茹,别这样。
深夜,我和我妈,我们一起回家,我们谁也不说话,冰冷的夜,我的生日,我的二十四岁的生日,就发生了这一切。
我妈不睡,她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着,突然说,给你订了生日蛋糕,也忘了去取了。我说,我以后再也不过生日了,我这一辈子,再也不吃生日蛋糕了。
我妈又开始哭,我妈说,这和你的生日没有关系,小茹,这和你没关系。
我说,是我的错,我做了坏事,都是我的错,这是给我的惩罚,却发生在我最爱的人身上。
我妈无力地看着我,小茹,你是一个好孩子,听妈妈的话,这和你没关系,这是一场报复,是你爸以前的副职,他干的,这一切。现在事情终于发生了,我也应该告诉你一切,半年前,你爸因为他的一些经济问题把他调离了原岗位,从此他就怀恨在心,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外面放风,要对付你爸,绝不让你爸过好这个年,还有你,小茹,谁都知道,你是你爸惟一的孩子,你爸爱你甚于一切,他甚至也扬言要对你下手,他的风声放得有多紧!知道吗?小茹,那几天里,你爸爸的朋友们都跑过来,他们坐在小客厅里,关着门,窃窃私语,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都很紧张,他们谈的,就是这事儿。我说,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妈苦笑,就是怕你知道,我们就是怕你知道,我们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