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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记弯腰细看那草药苗,这好像是红芋,上面拉蔓下面一定会结果,一抓抓地结果。如果这草药长成了,也算给萧汉的一个补偿回报,娃下了这么大的苦,没有一个很好的回报,不说别人,他都要埋怨帝王爷不长眼。
回家的路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觉得对不起萧汉,萧汉对他的一切责怪、埋怨他都可以理解。他希望能碰上萧汉,他知道娃累了,搅一天水担了一天的担子,他能不累吗!听人说萧汉搅水是一个人,这就是个怪事,搅水都得两个人,一个扳辘轳,一个人扶井绳,水桶上来时,这个人得踩住下滑的井绳,让扳辘轳的人接桶提桶倒水,一不小心,绳桶就会滑向三十多丈的井里,甚至会伤人。
搅水是一个力气活,不是一个灵巧的活。两个人配合不好就得出事,把人掉到井里,把桶和绳掉到井里是常有的事。萧汉搅水一个人,不要人扶绳,不要踩绳,全是他一个干,有人专门看过,他手脚麻利村里少有。
老书记背着手走进村,乡亲唤他问候他:“喝汤没?”他谢了,一个个地谢了,说:“屋里做好咧。”
走到家门口,家门口放了一辆摩托车,家里一定有客人。他走进院子,开间的灯亮着,公社的刘主任在家里坐着,他还未缓过神来,刘主任站起来说:“老书记,老革命,天都黑成这样子了,还不回来?”
“我到地里转转,看看苗出的咋样。那一场雨下得好,苗都出齐了。”
刘主任拉他坐下说:“前几天你病了,关武干也没给我说,我把他好好收拾了一顿。你是老革命,从解放到现在一直担任大队领导,不容易。别的大队今换他明换你,换了个遍,官道村有你老人家在村里镇着,啥事都好办。”
老书记对这种表扬听的太多了,他没有反应,唤老婆给刘主任端汤。晚上,稀饭蒸馍就咸菜酸菜,咸菜酸菜都是自己腌制的。
“病好利索没?”刘主任问。
“好,好咧,也没啥病!”
“你要注意保重身体,现在形势很不妙,有人要包产到户、要单干,闹得很凶;不明真相的人跟着瞎起哄,连县上一些领导都糊涂了。你想想,共产党闹革命,好不容易让大伙走上了的集体所有制的道路,现在咋能走回头路呢,安徽出现的单干风上边一定会管的,谁当党的领导也不能改变走社会主义这条路,这是原则,原则不能变。如果搞包产到户,不说以前的这段历史如何解释,队干部还要不要,公社还管不管?人家都承包单干了,你咋管呢……”
“上边现在咋说呢?”老书记担心上边咋说,他这后半生,就听党的话,党说咋办就咋办。
“上边矛盾大着呢,有人要走回头路。但报纸上针对安徽的单干风发了一篇大文章,题目是:‘这还是社会主义吗!’你放心好了,形势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组织咋定的?”
“那一条路不能走。咋定呢,还能咋定!难道让社员们都单干去,那么我们几十年不就白干了?”
刘主任说吃好了,老书记晚上本来就吃的少,他让老伴端走了饭菜,收拾了桌子,泡了一壶茶水。张山听见老书记家的争论,进了院子,他不认识刘主任,以为他俩和大槐树的乡亲一样在这闲谝呢。
刘主任看见张山,对张山说,“有人要包产到户要单干,社员群众也不答应。小伙,有人要单干,你啥意见?”
“好着呢!都像萧汉那样就好了,队里现在干活挤堆堆,瞎起哄,谁好好给队里干呢!”
刘主任沉了脸。老书记说:“这不够成,是个瓜子!”
刘主任笑了说:“怪不得瓜瓜的。”
刘主任走时,老书记给他掏出了心窝话,他说:“不敢,咋都不敢搞单干,我想,那一定是传说,上级领导咋也不会让社员走那条路。”
家家都是高桌子低板凳的接待(3)
刘主任走到村道上问老书记:“在你们村割了承包单干的滋生苗,群众有啥反映?”
“那苗不该割。”
“咋不该割?”
“苗都起身了,长大了。”
刘主任很不高兴地说:“你这老书记一遇到具体问题就犯糊涂。”
“你割了那苗我没脸给娃交待。”
“你当初就不该批准他,你犯了个大错误。我见你是老书记没批评你,也没在公社通报,我把这事给你捏了。敢叫上边知道,你我吃不饱得兜着走!”
“谢了,谢了。我老了,脸皮也厚了,谁说谁骂我也不理识咧!”
公社刘主任晚上亲自来看老书记,老书记很高兴,使他感到在公社领导的心中他依然是个有影响的人物。他有一种满足感,为此而自豪,回家的路上,他碰见乡亲们格外地高兴。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有一种自豪感,这种自豪感来自于共产党的领导,上级组织的信任,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信念,他始终有一个想法,我在为党做事,为社会主义的大事业做事,把一个农民的小意识和社会主义的大事业、党的事业联系到一起,他感到精神。所以他办什么事情,无畏而自信,无私而自豪。尽管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中,走农村的集体道路中,还出现这样那样让人头疼和不尽人意的事情,这是社会主义集体道路的初级阶段,还不能完全体现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和多劳多得的原则。社会主义只搞了二十多年,初级阶段一过,人民的思想觉悟提高了,集体的生产力发展了,这些让人头疼和不尽人意的现象也就消失了。
他想到这里竟有一些兴奋,回家脱了鞋,他躺在炕上,回味刘主任的话,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是可笑的。他安稳地睡着了,打起了悠长的呼噜。
早上起来,喜鹊在树上啼鸣,老婆喜出望外,说:“今日有贵客到!”
老书记说:“咱家还会有啥贵客,莫非诗云把对象领回来了。”
老婆说:“你再甭给娃胡说,我从没听说过诗云处对象,咋能领对象回来?”
“诗云处对象你甭操心,好多国家干部在后边排队呢。”老婆喜得笑出了声。
老婆找一把扫帚,扫了前院扫后院,把前前后后扫得干干净净,老书记说她神经过敏,见风就是雨,人家要看上的是咱的女子,不是看上咱这老院穷家当。
老婆说:“天天防客,夜夜防贼。说不定诗云给咱领个人回来,叫我措手不得。”
老婆买了菜,一天都没敢出门在家等着。老书记从地里回来嚷她:“来人咧?我知道你是神经过敏,想女婿想疯咧。”
“你才想疯咧!我女子找女婿不愁,愁的是以后真的搞单干了,你还给谁当书记?当大队长呢……”
“你胡说啥呢,你从哪儿听到这谣言!你一天没事胡跑,准听了乱七八糟的事。我告诉你,也告诉那些传谣言的人,上级不会改变我们坚守巩固了二十多年的社会主义阵地。共产党员人在阵地在!”老书记非常气愤,还在追问:“你听谁说的?谁说的?你告诉我……”
老婆害怕了,钻进房子再没敢出来。
萧汉不知疲倦地天天搅水浇地,茹玉几次提出给他帮忙,他不让去。
萧汉的心思惟有茹玉已看出,他是在拼命,是在拼命累自己,折磨自己,他心里有气,心里有恨,他无法发泄,他用强烈的甚至超负荷的劳动来折磨自己。萧汉每一次担水从门前走过,她就一次伤心,她不愿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她突然想起诗云,她到学校去看诗云,盼诗云能和她一起回来看萧汉,她知道萧汉喜欢诗云,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解除他的痛苦。
诗云上课时间安排得很紧,惟有周六才能回来,她说:“他身子不舒服,想找你说说话儿。”诗云心头一热,竟有些激动,待茹玉走后,她一个人坐在房里好兴奋一阵,自萧汉的苗被割后,萧汉像回避她似的,她一次也没有见到过。有时远远看见他就在陵上,当她走进陵时,他却不见了,她知道他很忙,她不怨他。
今天,茹玉约她一块去看萧汉,这是她早已盼望的心事。她非常感谢茹玉嫂子,她为自己有这样的知心朋友而高兴,这几天她竟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慢,好容易盼到周六,她把自己好打扮一番,急急地回村,去了茹玉家。
茹玉知道诗云今天要回来,早早地打扮好自己,在家等着。
茹玉见到诗云,拉住她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她说:“萧汉搅水呢,咱们去看他。”诗云犹豫一下,跟着茹玉走了。她俩像一对欢喜的小燕子飞出了家门。
大槐树旁边,一口井上架着一个已不知使用多少年的木辘轳,下井的绳已把辘轳拉出几条深沟。井旁到处是水,萧汉一人搅水,有很多不便和困难,他双手提桶倒水脚下踩着三十多丈长的井绳和桶,这活儿不是一般人可以干的,惟有萧汉能干。
一桶水刚上井,他一脚踩绳,一手抓桶迅速而利落。茹玉和诗云走到跟前,茹玉说:“我给你帮忙。”萧汉微嗔地说:“我说过不用。”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茹玉说:“你看,谁来了。”她兴奋地望着萧汉和诗云。
诗云含羞地低下头,她希望看到萧汉第一次见她的激动神态。萧汉提起刚出井的一桶水要倒向另一桶里,听见茹玉的话,顿时脸上没了笑容,他扔了桶,松了脚下踩的井绳,桶被井下的绳猛烈带动摔在井口,在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中,桶和井绳向井下落去。
诗云惊呆了,茹玉惊呆了,两个人被这突发事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萧汉没惊,他缓慢地拿起扁担挑起水桶,向村外走去,把两个热情的女子扔在了井口。茹玉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木呆地站在那里。诗云说:“二嫂,咱回。”诗云的眼里饱含着泪水。
两人离开水井,各自向家里走去。诗云走了,茹玉没挡,她心里乱极了。
茹玉完全没有预料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欲回家,看见关武干向这里走来,关武干对她向来很热情,她忽然想起掉在井里的桶和井绳,她说:“能不能帮帮我,萧汉把桶和井绳掉在井里了。”
“就他能,搅水向来是两个人搭帮干的活,他一个人干,这不出事了,他不听人话,出事的时候还多着呢!”她后悔叫了关武干帮忙,但又无法拒绝他了。
关武干说着走了,他从龙钢家里出来,扛着一盘井绳,又带了一个水钩向槐树井口走去。他扔下井绳问:“萧汉人呢?把桶丢到井里了,人呢?”
茹玉说:“担水到地里去了。”
关武干说:“我是看在你的面上来的,要是萧汉叫我不会来的,我忙得很,公社里的事一河滩。”
“你走开,”关武干说,“这不是女人干的活。”关武干向井里下绳,辘轳飞快地旋转,井绳快到水面时,他忽然放慢了说:“干这活全凭经验,不能蛮干。绳下得深了,铺到水里找不见桶,绳下浅了,绳挨不到水面,铁钩见不着桶,你是白扑腾。”
他把绳下到水面,摇动井绳。他觉得很吃沉,对茹玉说:“你坐在对面,双手抓住绳,干这活,人要坐稳,三十多丈的深井就在你的脚下,往下看你会眼眩心慌。”
家家都是高桌子低板凳的接待(4)
关武干说:“这活本来就是两个人干的活,他逞能一个人干。”他搅着井绳,茹玉在他的对面双手扶绳,小心地坐着。忽然井下一阵剧响,吊上来的绳和桶又掉了下去。关武干再次把铁钩下到井里又摇井绳,向上提,这样反复了几次,关武干虚汗就流了下来。脸上有了汗,他唤茹玉给他擦把汗,他说:“快,汗把眼迷了。”她用自己的手绢给关武干擦了汗,萧汉走了过来,她不知萧汉看见了没有,萧汉会不会让她这样做。
萧汉走到井旁说:“正道哥,谢你了。啥时回来的?”
“刚回来,茹玉说你把桶丢在井里了,我来给你捞桶。”关武干满头大汗,仍未捞住桶。
萧汉说:“桶肯定摔烂了,成了片片,铁钩找不见桶,让我下去。”
萧汉回家取来绳,把绳绑在腰上,打了一个死结,就要下井,茹玉说:“不,不行不行。”
萧汉没抬头看她,双脚踩在井边,对关武干说:“正道哥,我摇绳就是到水面了,再摇绳就是捞上绑好了,你就搅。你把辘轳抓紧,缓缓溜,兄弟这一条命在你手里攥着呢。”
关武干说:“茹玉,你把绳抓紧,我这边慢慢放。”
萧汉到了井下,摇绳示意已到水面。茹玉脸色苍白满头汗水,关武干说:“你扶绳,又不出力,咋出那么多汗呢?”
茹玉捂脸忽然哭了,关武干不知她为什么会哭,说:“女人一哭,好看得很。”
井下摇绳传来声音:“勾上了,搅!”
井里嗡声太大,传到上面只能听到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