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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上课也行啊?郑老师的话也太耸人听闻了,听得大家目瞪口呆。
“考考你们———我刚才说的那个建筑大师叫什么名字?……对了,你们记性不错,叫路易斯·康。他老人家上课的方式,就是老师和学生坐在一起畅所欲言,大家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建筑,一聊聊上五六个小时。以后,大家就会慢慢习惯这种教学方式,这叫启发式的教学,为什么呢?因为,学建筑很大程度上靠‘悟’。你能‘悟’到哪一步就能走到哪一步。”郑老师越说越得意,噌一下,就坐到绘图桌上去了。
“我们的郑老师真好玩,满脑子的怪念头,一刻不停地想想想,创造这,创造那的。”后来,小雨给爸爸妈妈写信说,“常常一个早晨四节课,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中间都没有休息,可谁也不觉得累,反而越来越兴奋……放了学,大家还不放郑老师走,围着他继续辩论。中午,在食堂里,我也常常看见郑老师坐在几个男生中间,捋起袖子一边大嚼,一边眉飞色舞、海阔天空地神侃,这么样的老师啊,真好玩。”
那天放学以前,郑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年级要做的课程作业,内容包括:墨线线条、钢笔线条、莱特钢笔画临摹、水墨渲染、水彩渲染、我的房间设计、平面构成、立体构成和建筑小品设计等等。
还没写完,大家就在下面不情愿地大呼小叫起来。
“干吗?干吗?”郑老师转过脸来,“我又不是说书的,我是一人民教师。”
他不说“人民教师”四个字还好,他一说,大家就更起哄了,他太随和了,有哪一点像人民教师呢?
起哄归起哄,郑老师还是把要买的绘图工具,写了满满一黑板,什么速写本、1号图板、2号图板、丁字尺、三角板、针管笔、白卡纸、拷贝纸、美工刀、水彩笔、水粉笔、调色盒、水彩水粉颜料……
“唉,破产了……”大家又喊。
26。 画室里的大卫
那天一早,小雨醒过来,一看时间才6∶30。半夜里隐约听见窗外下了雨,这会子,雨已经停了,却起了漫天漫地的大雾。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只觉天地间混混沌沌的,满眼白茫茫,咫尺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迎面走过来的人,要直等到走得很近了才倏地看见,一个一个地,乍一下从雾里渗出来,几乎就要彼此撞上了,可走出不几步,再回头看时,那人又消溶进雾里莫知所终了———真好像幽灵一样。
“Hi!”韩嘉忽然间出现在小雨眼前的时候,小雨吓了一大跳。惊奇和诧异从她眼里流露出来———那神情里有一点什么很动人呢?韩嘉想,如果是水玲珑,准会夸张地尖叫起来吧?每个女孩受了惊吓的样子都很有趣,可是有些人一看就是假装的,做作得要命。想着,韩嘉不由绽开嘴角,微微一笑。
小雨瞥见韩嘉唇边那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了,莫名有一种自己又被他很优越很嘲讽地笑了的感觉,就抿了嘴,勾了头,匆匆和他擦肩而过了……
走出去很远了,小雨心里忽然难受得想哭———漫天的大雾里,两个人迎面走来,走啊走,谁也看不见谁,也不知道谁在向谁走去,走啊走,要直等到走得很近了才倏地看见———像梦一样的此情此景,为什么遇见的不是林呢?为什么不是呢?
仅仅因为林不是她的同班同学,仅仅因为林以为她还不认识他,他就没有理由轻轻地“Hi!”一声吗?……
刹那间,小雨重又想起,那一天,林那么高兴地迎面走来,故意拦住了走在她身边的一个女生———那是一班的女生,林问那个女生,那道题是不是选B?可是,小雨分明感觉到,林的眼睛却看向自己,分明感觉到林很想和自己说话。而她,却那么无视地走开了……唉———以前,她总不懂,那时,她为什么会那么无情地走开。而此刻,就在一瞬间,小雨恍然明白了,原来,骨子里,她是在嫉妒那个女生,嫉妒她是林的同班同学,嫉妒林和她说了“Hi”,就是那么轻轻的一声“Hi”,不正是小雨长久以来,在梦里,在醒时,深深渴望林亲口对她说出的吗?
一整天都呆在画室里。
画室是二楼朝北的一间很空旷的教室,巨大的灰蒙蒙的空间,人立在里面,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渺小。小雨到的时候,美术老师已经来了,正背对着门,立在台子前面摆放石膏像,摆好了,退后看看,又上前调整石膏像的角度,整理了一下背景里枣红色厚绒布的褶子,然后,打开聚光灯,让一束光罩在石膏像上……
瞧着这么专业的架势,小雨的心就虚了。从小,她就很喜欢画画,可都是自己画着玩的,从来不曾受过比较正规的训练。报考建筑系的时候,她也曾交过一张素描,可那张素描是师大美术系的表姐画的。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她也曾去“美术培训班”画过一段时间,可是老师不够好,教不了她什么,她坚持去了几次,后来就自作主张逃掉了———每天自己呆在家里,对着心爱的卡蜜儿凝思的脸庞,凭感觉随心所欲地瞎画,画得很野……画好了,就锁在抽屉里,连爸爸妈妈也没给看过。
这会子,小雨看见那么多的石膏教具:各种几何体啊,古罗马柱头啊,手、足、五官啊,头像啊,胸像啊,全身像啊。就那么散散地在墙角里堆着,落满了灰尘……可是,天!她只在“培训班”学画过正方体和圆柱体呀……再看画室里,有整整一面墙,贴满了墨水写的人名,每个人名下面都有用图钉钉着的一长串素描,大多已经画得非常好了……直看得小雨自卑死了。
美术老师忽然转过身来———原来是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长得非常瘦、非常高,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小雨听说美术老师姓程,叫程清轩,刚想张口叫一声“程老师”,却被水玲珑和欧阳小野两个挤到了一边。
“程老师。”玲珑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递上一杯纯净水。程老师点点头,接过纸杯,喝了一口,那边,欧阳小野立刻捧上两本画册,小雨瞥了一眼,看见是《程清轩水彩画》和《水彩水粉画技法》。
“程老师,”欧阳小野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昨天在图书大厦看到您的新书,觉得非常好,就买了两本,能麻烦您给签个名好吗?”
“哦,好的。”程老师起先一愣,随即掏出钢笔来,笑笑的,翻开书页,龙飞凤舞地签上了大名。
“程老师———”玲珑立在一边,又娇滴滴地恳求,“请您把我们俩的名字也写上好吗?”
“哦?”程老师回过脸去看了看玲珑,又看了看小野,立刻会意一笑,“好的,好的,没问题,你们叫什么名字?”……
哼,一口一个程老师的,叫得那么亲热,可真会巴结老师呢,小雨心里很不屑,就转过了头去看那摆好的两组石膏像———这边是伏尔泰,那边是大卫。伏尔泰像个老太太似的,扁着嘴,神秘莫测地笑;而大卫———忧郁的米开朗琪罗的大卫啊,两道飞扬的眉,两只深邃的眼,细直有力的鼻和轮廓清晰嘴角紧抿的嘴,怎么那么像林呢?是的,林就是那个样子……
“程老师你好棒哦!我们上网用GOOGLE和百度搜索过你了,搜索到6000多项耶!”
“程老师,你是不是在《当代美术》杂志发表了很多作品啊?”
“还得过很多奖呢!”
“对了,程老师你的手机号码能不能给我们呀?”
“还有E…mail?”
……
玲珑和小野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的,听得小雨只觉得肉麻,就冷冷地转身走开了,自顾自到门后堆得小山一样高的画架堆里,捡了一个出来,支在了大卫前面……
“哎呀,程老师!”这边,玲珑又说,“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嗯———我能不能跟您合影啊?”说着,就蹦到程老师身边,歪了头摆个POSE,一边支使小野对焦。
“真是两个大马屁精。”小雨听见阿圆在身边嘟哝了一句,不由笑了。可是,人家能在十几分钟内就跟老师打得火热,那也是人家的才能,小雨可做不到,她骨子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傲,就是没办法强装出笑脸来。
这会子,大家背着画夹和图板,陆陆续续地来了。金戈一看见摆好的石膏像就大叫起来:“干吗?干吗?”
“今天我们安排一次加试,”看看人差不多都到齐了,程老师就立在画室中央说,“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大家的美术功底和艺术感觉,所以有意选了难度偏大的石膏头像,这样比较能看得出你们的水平。对于那些特别没感觉的同学,我们会建议他转系……”
“哇!转系!”大家听见转系两个字,都大叫起来———不会这么惨吧!
“大家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不会强制谁转系,”程老师又说,“大家只管放开来画。两组石膏像可以任选一组。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3点,一共5个小时,中间1个小时吃午饭。”
支画架、搬椅子、钉素描纸、借铅笔……忙乱了好一阵子。起先,大家都想画大卫,结果大卫像前围满了人,都快坐不下了,临了,程老师说:“大家不要抢,这次画大卫的,下次就画伏尔泰;这次画伏尔泰的,下次就画大卫,其实都一样。”这么说了,大家才纷纷起身坐到另一组去。
韩嘉就在小雨身边,离得很近,静静地坐在那里,眯细了眼,横握着铅笔,迅速地扫过纸面……也不晓得为什么,一瞬间,小雨忽然无端地想,他好像有一点喜欢我呢?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奇怪,忙不迭勾了头削铅笔。一时风来,把铅笔屑吹得飞起来,飞到了韩嘉的脸上,韩嘉不由皱了皱眉,侧过了脸去看小雨,又看她手里的铅笔和小刀,神色间冷冷地,还带一点责备的意思。小雨本来想说对不起的,被他这么样一看看得微微恼起来,就故意勾了头,垂下眼睫,自顾自继续削铅笔,只不过这次削得格外小心,又略略歪了歪身子,挡住风不让风吹过来。也许是因为刚才人太多,所以他才离她这么近吧,这会子,有好些人转去画伏尔泰了,空间稀松下来,韩嘉就把画架往旁边挪了挪———那样子好像是故意嫌她似的。小雨就越发恼了,恼恼地侧过了脸去看他,却见他目视前方,不屑一顾。她气得撅起小嘴,报复似的,把画架远远地搬开去,那样子有一点夸张,明摆着和他势不两立———结果,两个人还是并肩坐着,却离得很远,远得中间足可以再坐一个人了……
之后,程老师神秘消失了两个多小时,快吃午饭了,才重新踱进画室里来,在林立的画架间穿来插去,好几次从小雨的身边走过,有时停下来,沉默不语地立在那里看小雨的画,直吓得小雨手心里冷汗直流,动作也僵硬了,迟迟不敢再往画上添一笔,心里只一味默默祈求老师快点走开吧。可是,越是祈求,老师却越是不走,好像故意要等在那里看小雨动笔似的,无奈,小雨只好硬着头皮无缘无故地往大卫的脸颊上排线……
“你先停一下,”程老师忽然说,吓得小雨的心猛地一突,苍白着脸仰起来,以为自己完了……她想,她肯定是全班最差的一个,也许这些石膏像的每一种角度,其他同学都不知画过多少遍了,唯独她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程老师问。
“桑……桑小雨。”
“哦,”老师点点头很和气地说,“以前没有正规学过素描吧?”
“只……只学过一点点。”小雨怯怯地说,一边心想,完了,老师要建议她转系了。旁边的韩嘉,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看得小雨好一阵胸闷气堵。
“没关系,不要紧张。”程老师看着小雨大难临头的样子,不由笑了,“其实,你画画很有天分,看得出来,有些细节处理得还蛮有感觉……”听了老师的评语,小雨终于舒了一口气,一瞥眼,却发现韩嘉还在看她,嘴角微微地勾起来,眼里含了一丝似有若无嘲讽的笑……
“……你看,这里黑还是这里黑?”小雨一走神,程老师中间的一段话竟然听而不闻,这会子,猛然醒过来,却看见程老师指着她画上大卫耳后的一处卷发和下颏的阴影部分问她。
“嗯……”小雨抬起眼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石膏像,然后,很肯定地指了指下颏说,“这里黑。”
“那么,这里和这里比呢?”程老师又指了指大卫的眼窝深处和圆圆的嘴角。
“嗯……应该是嘴角这里更黑一点吧。”
“那么,下颏和嘴角比呢?哪里黑?”
可是,这些阴影部分乍一看,全是同样黑的啊,小雨只好大瞪了眼睛细细分辨它们之间微乎其微的差异,提心吊胆地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