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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想过浪漫生活-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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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我不必再去描写,头一天晚上出场前我是多么紧张着急,一直捏着一把汗。再有,看见那些美国演员在条幕后面望着我们时,我又是多么局促不安。我一出场说的那句笑话,在英国会被认为是非常招笑的,并且是可以被用来预测以下各场是否会演得成功的。那是一个露营的场面。我拿着一只茶杯,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演艺生涯初赴纽约(2)

       阿 奇(由我扮演) 早晨好,赫德森。你可以给我一点儿水吗?    
      赫德森 当然可以。你要水干什么?    
      阿 奇 我要洗澡    
       (观众中只发出轻微的笑声,接着就是一片冷冰冰的静寂。)    
      赫德森 你昨儿晚上睡得好吗?阿奇?    
      阿 奇 哦,睡得糟透了。我梦见一条毛毛虫追我。    
      仍旧是一片死寂。于是,我们就这样沉闷地演了下去,只看见条幕后面那些美国演员的脸越拉越长了。还没等我们演完,他们都走光了。    
      那是一出沉闷无聊的独幕剧,我早就劝卡诺不要把它排为主打戏。我们的戏目里还有其他有趣得多的独幕剧,比如:《溜冰》、《漂亮窃贼》、《邮局》和《议员珀金斯先生》等,那些戏美国观众看了会感兴趣的。但是卡诺老是那样倔强。    
      在外国演出遭到失败,别的姑且不谈,那情形至少是令人沮丧的。每天晚上演出的都是我们那些热情洋溢、妙趣横生的英国喜剧,但面对着的却是一些冷漠沉默的观众,那确是令人难堪的。我们就像是一伙逃犯似的在戏院里偷偷地走进走出。接连着六个星期,我们一直忍受着那种羞辱。其他戏班的演员都躲开了我们,好像我们害了瘟病似的。我们聚集在条幕后面,准备继续演下一场时,都垂头丧气,含羞带愧,那情形就像是要排列好了等候着枪毙一样。    
      我受到这种冷遇,感到很孤独,但幸亏是我独个儿住开了。这样我的自卑感至少可以不致于影响了其他的人。白天里,我总是沿着那些漫长得没有尽头、不知道会把我引到哪儿去的大街散步,到动物园、公园、水族馆和博物馆里去解闷。自从我们的戏演砸了以后,我就觉得纽约非常可怕:它那些建筑物太高了,它那物竞天择的气氛压倒了我们。看来五马路上那些华丽的房屋并不是什么住宅,而是一些表彰成功的纪念碑。那些高大建筑和时髦商店,都好像在无情地提醒我,指出我个人的力量是多么微弱。    
      有时候我在全市各处溜达,向很远的贫民区走去,穿过麦迪逊广场的公园,看见那儿有好些奇形怪状的孤苦老人,他们坐在板凳上,呆滞的神情中透出了绝望,两眼直瞪着双脚。后来,我继续向前走,到了三马路和二马路。那里的穷人看来都是那么生硬、怨怒、冷漠,有在地上爬的,有尖着嗓子叫的,有哭的,有笑的,有挤在门口附近或太平梯上的,也有涌上街头的。我看了那景象就感到很沮丧,于是又急着要回百老汇大街去了。    
      美国人是乐观主义者,他们想到了什么就做什么,老是不知疲倦地进行尝试。他们衷心向往的是“名利双收”。此外再有:“意外成功!”“一鸣惊人!”“倾销存货”,“捞了钞票就跑!”“改换行业!”这些都是不安本分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却振作了我的精神。说来也矛盾,由于我们的戏班遭到失败,我反而感到轻松了,觉得没有拘束了。在美国还有许多其他的机会呀。我干吗要死守着演戏这一行呢!我又不是一个献身于艺术的人。我尽可以改行嘛!于是我又有了信心。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事情,我反正要在美国待下去。    
      为了在失意中寻找排遣,我想到了求知识学文化;于是我开始到那些旧书铺里去看书。我买了一些课本——一本凯洛格的《修辞学》,一本英文文法,一部拉丁英文字典——下定决心,要研究这几本书。可惜我没能坚持到底。我只略翻了翻那些书,便把它们藏在箱底里,一古脑儿都给忘了——直到第二次去美国时,我才再取出来看。    
      我们抵达纽约的第一个星期,在戏报上看到一出叫《格斯·爱德华的学生时代》的戏,是由一个童伶班演的。这个戏班里有一个很能吸引人的小家伙,年纪虽小,但样子却很老练。他对赌香烟画片的瘾头很大,老是要和那些舞台工作人员或其他的人掷骰子赌画片儿,当时那种画片儿拿到了联合雪茄烟商店里去,可以调换各式奖品,从镀镍的咖啡壶起,一直到大钢琴。这个叽里呱啦话说得特别快的童伶,名叫沃尔特·温切尔;又过了好些年,他的话仍旧说得那么快,然而,他写的报道却往往有失实之处。    
      虽然我们剧团的演出遭到了失败,但是戏剧界对我个人却做了极好的评价。《剧艺报》的赛姆·西尔弗曼谈到了我的时候说:“那个剧团里至少还有一个很能逗笑的英国人,他总有一天会使美国人为他倾倒的。”    
      这时候我们都已死心塌地,准备演满六个星期就卷铺盖回英国了。但是,第三个星期,在五马路戏院演出时,那里的观众多数是当管家和仆役的英国人。我真没想到,那个星期一晚上一开演我们就赢得了一个满堂彩。每一句笑话都把观众招得哄堂大笑。我们剧团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在内,都感到很惊奇,因为我预料又会看到往常那种冷落的场面。大概,由于演出时很随便,我就感到轻松自在。因此我那天演得很成功。    
      那个星期里,有一位戏院经纪人看了我们的戏,就邀我们去西部给沙利文和康西丁轮回上演戏院巡回演出二十个星期。我们准备演低级的轻歌舞剧,每天要演三场。    
      虽然为沙利文和康西丁第一次巡回演出时我们没能够一演而红,但是,和其他的戏班子比起来,成绩还算过得去的。在那个年代,美国中西部是可爱的。那些地方的节拍比较缓慢,气氛富有浪漫色彩;每一家药铺和酒吧间门口,都摆着一个摇骰子的桌子,你可以赌店里出售的任何东西。每逢星期日早晨,大街上一直听到骰子在空洞中发出亲切悦耳的声音;我有好多次用一角钱赢到了价值一块钱的东西。    
      那些地方生活费用很低。小旅馆里让你住一间房,每天管三餐,一星期收七美元。食品卖得特别便宜。我们剧团里的人主要是到酒吧间吃柜台上卖的便餐。你只要出五分钱,就可以喝一杯啤酒,再在柜台上随意挑一样可口的餐点。有猪蹄圈,咸肉片,土豆色拉,沙丁鱼,通心粉和干酪烘制的布丁,各色各样的香肠片,碎猪肝红肠,意大利香肠,以及热狗等。我们戏班里,有人贪图便宜,就吃得很多,把盆子垛起了一大堆,直到伙计跑来干涉他们,说:“喂!你们要把这一大堆盆子运到哪里去——是准备到克朗代克河去吗?”    
      我们剧团里一共有十五个人(或许不只十五个),除了付去火车卧铺票费外,每人至少可以从自己的薪酬里省下一半的钱。我的薪酬是一星期七十五美元,我坚持按时把五十美元存进了曼哈顿银行。    
      我们巡回演出的目的地是太平洋沿岸地区。那一次戏码和我们排在一起、跟我们一同去的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得克萨斯州人,他是演空中飞人的,当时他正在三心二意,不知道应当继续和他的伙伴演空中飞人,还是应当改行做一个职业拳击家。我每天早晨和他练拳,虽然他长得比我更高更重,但是我却能够随意地击中他。后来我们成了极要好的朋友,每次练完了拳,我们总是一块儿出去吃午饭。他告诉我,他家里人是得克萨斯州的普通农民,于是他就谈到农庄上的生活。不久我们就想到要放弃演戏,两人去合伙养猪。    
    


演艺生涯初赴纽约(3)

         我们合起来有两千美元,两人大做其黄金梦;我们计划在阿肯色买五角钱一英亩的地,开始时买二千英亩,用其余的钱买猪,并整理那片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估计,猪按照倍增生殖率计算,平均每年一窝五头,五年里我们就可以每人赚十万美元。    
      坐在火车上,我们从窗子里望出去,看到那些养猪场,就激动得像什么似的。我们吃饭,睡觉,做梦,都想到了猪。要不是因为买了一本科学养猪的书,我真会放弃了演戏,成为一名养猪的;可是看到书里那样生动地描写阉猪的技术,我的满腔热情都冷了下去,终于把干这一行的念头抛在脑后了。    
      这一次出去巡回演出时,我随身带了我的小提琴和大提琴。从十六岁那年起,我每天都要在卧室里练四小时至六小时的琴,每星期我都请戏院里的乐队指挥或者他介绍的人教我。因为我用左手拉琴,所以我提琴上的弦都是按左手拉的需要装的,低音梁和音柱都更换了位置。我很想将来能成为一位首席小提琴手,如果这志愿不能实现的话,那么我就在轻歌舞剧团里拉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认识到自己练这一行艺术是永远也不会出色的,于是我放弃了它。    
      一九一○年,芝加哥曾以它的丑恶吸引了人们:偏僻,污秽,它是一个仍然保持着边疆时代精神的城市,一个繁华的、热闹的,像卡尔·桑德伯格所描写的“烟与钢”的社会。在我的想像中,它附近是一望无垠的旷野,有点儿像苏联的大草原。这城市具有剽悍的拓荒者那种使人感到生气勃勃的喜悦精神,然而骨子里又隐藏着那种男性孤寂的苦闷。由于要减轻这种肉体上的痛苦,一种风靡全国的所谓歌舞剧就应运而生,演这种歌舞剧的是一伙举动粗野的丑角,再配上二十来个合唱团的姑娘。这些姑娘有的长得很漂亮,有的已经憔悴色衰。那些丑角有的很会招人笑,而演出的戏则多数是猥亵的色情喜剧,内容是粗俗的戏谑。剧中的气氛突出了“男子汉”的重要性,穿插了一些庸俗的两性之间的纠纷。但是,说来也矛盾,观众们看了这些戏,非但不去想到色欲,反而会对剧中的情节表示同情。芝加哥到处都上演这类的戏;有一出戏叫作《华特生肉庄》,扮演这出戏的是二十个中年妇女,她们长得奇胖无比,一律穿着短裤出场。据广告宣称,这些女演员的体重加起来有好几吨重。她们在戏院外面贴的照片上装出了一副羞羞答答的神气,但是你看了只会感到愁闷。    
      到了芝加哥,我们住在商业区以外瓦巴希大街上一家旅馆里;旅馆虽然显得冷落和寒碜,但是另具有一种浪漫色彩,因为演歌舞剧的姑娘多数都住在那儿。我们每到了一个城镇里,总是直接赶往戏班子姑娘住的那些旅馆里,我虽然有意拈花惹草,但这种妄想并不曾实现过。夜里,火车在附近高高的路基上疾驶过去,像一架老式电影放映机那样把闪烁的光影投在我卧室的墙上。虽然在那儿并不曾有过什么奇遇,但是我仍旧喜欢那家旅馆。    
      有一个年轻姑娘,她是那么安静、漂亮,但不知道什么缘故,从来不跟别人合群,走过时老是显出一副忸怩的神情。我在旅馆休息室里走出走进,偶尔经过她身边,但是,始终没勇气跟她搭讪,我应当说,她也没有作出鼓励我的表示。    
      我们从芝加哥去太平洋沿岸地区时,这姑娘和我们同车;去西部的歌舞团,往往是都走我们所走的一条路线,并且在同一城镇里演出。有一次,我走过车厢里,看见她正在和我们剧团里的一个演员谈话。后来那演员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呀?”我问。    
      “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姑娘。这个可怜的孩子,我真替她难过。”    
      “为什么?”    
      这时他靠紧了我一点儿。“你可记得,谣传演戏的姑娘里有一个害梅毒的吗?咳,就是她呀。”    
      到了西雅图,这姑娘不得不离开歌舞团,进了医院。我们替她募捐,车上所有的剧团都捐了钱。可怜的姑娘,这一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事情了。但是,她总算运道好,后来又加入了她的歌舞团。当时新出的一种洒尔弗散注射剂治好了她的病。    
      在那些日子里,美国各地妓院区比比皆是。在芝加哥,万国妓院更是远近闻名,它是艾物利姐妹(两个中年的老姑娘)开设的;相传它以拥有每一个国家的妓女而著名。房间是用各种不同的风格装饰和陈设的:土耳其的,日本的,路易十六时代的,甚至有一个阿拉伯帐篷式的。它是全世界最考究的,也是最昂贵的一所妓院。百万富翁,实业巨子,内阁阁员,参议员和法官,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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