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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在欢场中是罕见的例子,在刘不才和小桂芳都算是有面子的事。小桂芳的脾气很特别
,平时沉默寡言,遇到兴来时,妙语如珠,滔滔不绝,此时与刘不才久别重逢,不免稍有陌
生之感,所以神态矜持,不多说话。但那个“本家”却是能言善道,八面玲珑的人物,知道
孙子卿是豪客,胡雪岩脾气好,手面阔,是一等一的好客人,所以极力巴结,应酬得风雨不
透。
“真是想不到刘三爷会来!”她指着小桂芳说:“小阿媛户间里,昨天晚上结好大一个
灯花,大家都说明朝有喜事。果不其然,今天有诸位老爷光降。刘三爷,”她一面替刘不才
卸马褂,一面仰脸看着他,不胜关切地说:“为啥长远不来?人瘦了!”
“是想你们小阿媛想瘦的。”孙子卿笑道,“闲话少说,肚子饿了,‘摆台面’。”
全席谓之“摆台面”,半席谓之“吃便饭”。本家听说“摆台面”,自然格外地笑逐颜
开,一眼看见大小姐捧来的瓜子水果,立刻便说:“水果碟子拿回去,换外国苹果来!”
接着又张罗茶水,摆上烟盘,拿过一叠请帖和局票来,孙子卿便问:“刘三叔,要不要
请两个朋友来?”
“请一个。”刘不才答说:“把黄胖请了来。”
黄胖自然姓黄,但胖是虚肿,他生过一场黄胆病,一直不曾痊愈,因而得了个外号叫做
“黄胖”。此人是个胡雪岩所说的“古董鬼”,但鬼得很上路,对好朋友他就有一句话挂在
口边:“兔子不吃窝边草。”刘不才要请他的意思,孙子卿当然明白,但就因为深知黄胖的
为人,所以不加阻拦。
于是小王执笔,信手挥道:“飞请黄胖老爷速驾艳红院一叙。”写完,交“相帮”立刻
送出。
“叫局了!”孙子卿说,“小阿媛举荐吧!”
“慢慢!”胡雪岩说,“等开席再叫,也还不迟。让三爷跟小阿媛叙叙,我跟你躺躺烟
盘。”
于是孙子卿跟胡雪岩隔着烟灯对面躺下,小王端张凳子坐在烟榻前面听他们谈话──谈
的自然是正事,就这一路来,胡雪岩将他要走的那条路想停当了。
“我明天去看吴观察。”他说,“这件事,我们要走大路。”
所谓“走大路”,照胡雪岩的解释,就是先征得上海道吴煦的同意,秘密进行策动陈世
发反正。这样做法是拿自己的脚步先站稳,一向谨慎细密的孙子卿自然赞成。
不过,他也有疑问:“如果吴观察不同意呢?”
“为什么不同意?”胡雪岩反问一句:“又不要他出钱,而且策反不成,于他亦无害处
,何乐不为?”
当然,还有胡雪岩个人对吴煦的关系,他尚未计算在内。
孙子卿细想一想,果然不错是自己过虑,就不再有何异议了。
“走大路可以省事得多。不过,老孙,交涉还是要你去办,而且要办得很扎实,不能拖
泥带水。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还有后患。”
在烧着烟玩的孙子卿,听他的语气严重,便放下烟签子,坐起身来,望着胡雪岩说:“
是不是跟洋人办交涉?”
“当然。”胡雪岩说,“虽说走大路,做起来要象走小路的样子,才不会惹人疑心。我
的意思是,洋枪仍旧照走私那样,找条僻静的小河□运出去,我跟吴观察要件公事,你拿了
去看华尔,要他关照部下,放一条路。”
“这容易。这个交涉我办得了。”孙子卿点点头说:“我懂小叔叔的意思,要跟华尔切
切实实讲清楚,他不能干预我们的事,更不能出花样,拿我们当是‘向导’,暗底下派人跟
踪,去打陈世发。”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老孙,全局成败的关键,就在这上头,开不得玩笑的。”
“洋人说话算话,华尔我跟他打过交道,倒是讲信用的人,就怕他不答应,答应了决无
翻悔。”
“那就好了!”胡雪岩矍然而起,“大事已定。我们吃花酒吧!”
这时的小桂芳对刘不才,已经重炽旧情,有说有笑,浑不似初见时的那种所谓“面熟陌
生”的光景,当大家商量叫局时,都由她一手安排举荐,当然都出于□二──妓家的等级甚
严,“书寓”的“先生”,一遇“长三”的“校书”,便即离座,同样的,长三除非一年一
度的“菊花山”,随客观光以外,平时从不肯出局到□二,否则就是“失身份”。
□二比较爽快,不似长三,有许多扭扭捏捏的做作,所以局票一发,纷然而至,各自坐
在客人后面,低声请教姓氏,然后自报花名、寓处,有几套笼络客人的甜言蜜语,因人而施
。小桂芳举荐给胡雪岩的,是□二中的红牌,名字很雅致,叫做黛芬。生得一张瓜子脸,长
眉凤眼,气度不俗,而且多才多艺,应酬功夫,更是一等,听胡雪岩是杭州口音,便谈她四
年前随家人到三天竺烧香的情形。说起西湖,向往之情,溢于言表,倒惹得胡雪岩平添一段
乡愁。
正娓娓清谈之际,只听相帮高喊客到,门帘起处,进来一个中年人,一望而知就是黄胖
。刘不才起身招呼,随即为胡雪岩引见,黄胖自道曾经在王有龄那里见过,但胡雪岩却想不
起来了。
提到王有龄,自不免使胡雪岩伤心,此时此地,这是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做主人的孙子
卿,急忙乱以他语,同时向黄胖使个眼色──古董商人最识得眉高眼低,自然能够领会,便
转脸去向刘不才寒暄。
“来,来,胖哥!”刘不才将他纳入首座,“先坐下来再说。”
“自然是朱观察首座。”
“不,不!”孙子卿说,“我们是自己人,胖哥不必客气。”
“还有哪位?”
“别无外客了。”刘不才答说,“特为请你,是有事跟你叨教。回头再谈。”
黄胖点点头先不多问,坦然入座,也叫了局。于是主客五人,在莺声燕语中,相互酬劝
,接着是由黛芬领头奏技,唤进“乌师”来操琴,一个个当筵引吭,唱完了再坐一会,转局
而去,台面顿时清冷了下来。
一般的规矩,大抵在此时就要“翻台”,问津他处了。但此夕的情形不同,多不愿另外
征歌选色,因而转入把杯清谈之局。
看似闲谈,其实是正事,刘不才不经意地问道:“胖哥,最近收进什么好东西?”
“好东西很多,可惜我力量不够。”黄胖问道:“怎么,刘三哥也好此道了?”
“附庸风雅而已。不过还没有入门,所以要跟你叨教。”刘不才说,“不晓得字画方面
的行情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