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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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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曾国藩真的冒火了。照公事来讲,李元度此刻是“听勘”的待罪之身,何能来
去自如?因而请幕友具奏严劾。                                                    
                                                                                
    这个幕友也是他的门生,就是李鸿章。李鸿章先从吕贤基回安徽办团练,后来在安徽巡
抚,也是在他的老师福济幕府中,极不得意,辗转投入曾国藩大营,专司章奏公牍。平日谨
遵师命,唯独这一件事,却提出了异议。                                            
                                                                                
    “李次青跟老师共过患难。似乎不宜出以如此决绝的手段。”                      
                                                                                
    “李次青自取之咎。”曾国藩说:“大营初立,像他这样子不中用,又不听调度,我何
能在祁门立足?”                                                                
                                                                                
    “祁门形如釜底,是兵家的所谓‘绝地’,本不宜安营。”                        
                                                                                
    李鸿章又说:“老师如果一定要奏劾李次青,门生不敢拟稿。”                    
                                                                                
    曾国藩摸着胡子,慢吞吞地说:“我自己来!”                                  
                                                                                
    “果然如此,门生也要告辞了。”                                              
                                                                                
    李鸿章以去就力争,而曾国藩丝毫不为所动,将手向外一伸:“悉听尊便!”        
                                                                                
    师徒二人言语碰僵了,李鸿章当天收拾行李,投奔江西。                          
                                                                                
    曾国藩果然亲自拟稿出奏,十月初十奉到上谕:“皖南道李元度不能坚守待援,着即革
职拿问。”                                                                      
                                                                                
    ***                                                                      
                                                                                
    此时的李元度,已经回到了老家平江。他的从邻门大营不辞而别,倒不是畏罪潜逃,只
觉得自己决不是无人欣赏的“道旁苦李”,预备回平江另外招募人马,带出来报仇雪耻。  
                                                                                
    李元度御下极宽,但不大明是非,部下犯了法,求个情就可以宽免。所以营官部卒,爱
戴有之,却不大怕他,也不大听他的号令。畏严乐宽,人之常情,家乡子弟听说李元度来招
兵,十分踊跃,很快地又成一军,名为“安越军”。                                  
                                                                                
    “越”者浙东,所以“安越军”顾名思义,可知是一支援浙东的单队──李元度与浙江
再度发生关系,是一个名叫邓辅纶的人,居间拉拢。                                  
                                                                                
    邓辅纶的父亲做过江西臬司,家道小康。由于与李元度是小同乡,所以替他“管带”过
平江子弟兵。广信府的攻防战告一段落,李元度回平江重新招兵,邓辅纶却由同知报捐了一
个道员,分发浙江,到杭州是在这年七月。                                          
                                                                                
    不久李元度就有丧师失地之辱,邓辅纶跟他取得了联系,为他进言于王有龄,说可招募
平江勇丁援浙。王有龄所最感困难的就是兵力不足。所以邓辅纶的建议,深中下怀,应允李
元度如能办到此事,他可以出面奏调,无形中解消了他的皖南失机的责任。于是而有李元度
在祁门大营的不辞而别。                                                          
                                                                                
    及至十月初十的降旨李元度革职拿问时,他已带兵出平江。其时李秀成由皖南、江西,
插入湖北,沿途收罗人马,复又原途回金陵。李元度就跟在太平军的后面,由湖南入江西,
一前一后,旌旗相望,而实在不曾接仗,但李元度却诳报克复了江西义宁等地。湖北、江西
,居然据以出奏,这一下革职拿问之事,便无形中搁置了下来。                        
                                                                                
    祁门大营,自宁国、徽州接连失陷后,情势危殆,幸亏鲍超、张运兰两军得力,而左宗
棠由幕僚转为带兵官,如新硎初发,其势极锐,驻军江西景德镇,与皖南为犄角之势。左宗
棠当时骄气还不太盛,与曾国藩相处,还能和衷共济。此外则彭玉麟驻湖口,当水路要隘,
对于局势的稳定,亦颇有帮助,所以在咸丰十一年初,大致已站定脚步。其时的情势,可由
曾国藩致其长子纪泽的一封家书中,看出大概:正月十四日发第二号家信,谅已收到。日内
祁门尚属平安。鲍春霆自初九日在洋塘获胜后,即追贼至彭泽,官军驻牯牛岭,贼匪踞下隅
□,与之相持,尚未开仗。日内雨雪泥泞,寒霜凛冽,气象殊不适人意,伪忠王李秀成一股
,正月初五日围玉山县,初八日围广丰县,初十日围广信县,均经官军竭力坚守,解围以去
。现窜铅山之吴坊、陈坊等处,或由金溪以窜抚建,或经由东乡以扑江西省城,皆意中之事
。余属刘养素等坚守抚建,而省城亦预筹防守事宜,只要李逆一股,不甚扰江西腹地,黄逆
一股,不再犯景德镇等。三、四月间,安庆克复,江北可分兵来助南岸,则大局必有转机矣
!                                                                              
                                                                                
    目下春季尚早,必有危险迭见,余当谨慎图之,泰然处之。                        
                                                                                
    鲍春霆就是鲍超。他的部队即名为“霆”军。其人是中国行伍出身的军人中,最可爱的
一个,曾国藩平生驭将,亦以得鲍超为赏心快意的一大乐事。彼此相知甚深,有许多佳话流
传。                                                                            
                                                                                
    皖南及江西的局势倒是稳定好转了,浙江的局面却是从咸丰十年二月杭州初次失守,到
此时将满一年,始终未见起色,论各省军务,浙江是最弱的一环。提督饶廷选固少将略,谈
浙江本省的兵力,主力不过衢州镇总兵李定太的一万二千人,保土御匪,都靠杨昌□的所谓
“借将”,最显著的是张玉良,借自江南大营,此外还有林文察,是清朝台湾的唯一将才。
                                                                                
    借将以外,复有借势。借势者靠恃他省为屏障,因此皖南的军饷,一直由浙江筹拨,年
耗三十余万,而周天受门户之见极深,浙江并未能获得保护的实益。当洪杨初起时,各省都
在练兵,惟有黄宗汉采取御敌于境外的策略并不错,且颇受文宗的奖许,但因此便缺乏如胡
林翼所说的,“得力之将数人以折冲御侮于其间。”实亦非始料所及。                  
                                                                                
    至于彼此相仇,则说来最令人痛心,所谓“乖气致戾”,只谈一件事,就可想见:有个
四川人,叫王道平,在杭州城内巡抚衙门前面的“梅花碑”摆测字摊,已经十几年,忽然有
人疑心他通匪,说已接受太平天国的伪号,就是王道平三个字翻过来,伪封为“平道王”。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居然有人相信,拿他捆送营务处,要求立即处决。官府当然要依律
审问,搜查他的寓所,毫无佐证,而暴民鼓噪辕门,群聚不散,结果将王道平拉了出来,“
脔割其肉立尽”,这股乖戾之气,实在可惊亦复可忧。                                
                                                                                
    乖戾之事,不一而足,愈到危急时愈甚,远道风闻,只道浙江的局势,是名副其实的“
兵凶战危”,避之为吉。                                                          
                                                                                
    当然,认为浙江的局面不祥,仅是他省手握兵符的大帅不肯援浙的三个原因之一,此外
两个原因是:第一,自顾且不暇,如果舍己耘人,何异纵井相救,第二,何桂清失陷苏常,
影响大局不细,士论对何桂清十分不利,而王有龄是何的谋主,连带予人以很不佳的印象,
当然亦无法激起他人奋身援手的侠义心肠。                                          
                                                                                
    因此,尽管王有龄赏加头品顶戴,圣眷甚隆,但他支撑浙江的局面,其中艰难困窘,怨
谤丛集,几次欲哭无泪之苦,实非局外人所能想像。最感棘手的,还是兵饷两事。饷则竭泽
而渔,先以协济他省的,至此自给不足,先是积欠三四个月始能发给一个月,换句话只能照
原额发放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到了咸丰十一年春天,积欠三四个月竟只能发放半个月了。
                                                                                
    因此,不但军纪愈坏,扰民更甚,兵民相仇的程度更深,而且借来的客军,纷纷求去─
─当然,讨还援兵的省份,亦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如福建由于咸丰十年冬,武平、连城、长
汀失守,第二年春天便不能不要求撤回闽勇。                                        
                                                                                
    闽勇由总兵曾玉明、副将惠寿所统带,而实际上的主将是林文察。他是台湾彰化人,字
子明,咸丰八年助剿淡水土匪,捐饷助军,做了武官,官衔是游击,留福建补用。咸丰十年
,建宁、邵武及宁洋、永安间,有两大股土匪骚扰,为林文察所破,因功擢升参将,赐号“
巴图鲁”,巴图鲁必赏穿黄马褂,但称号不同,林文察此时的称号叫做“固勇巴图鲁”。  
                                                                                
    林文察受命援浙,是在咸丰十年十二月初。当时太平军由江西出浙江婺源,攻下常山,
接着江山亦易手。林文察以孤军受命收复江山,在失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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