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胡雪岩想了想说:“老孙,你能不能想法子在明天上午办好,下半天我们就走。或者我
们先走,你办好了弄条快船送来?其实,官军水师骚扰,也不要紧,大不了要点米,就送他
几石好了。”
“那是不得已的办法,能避免最好避免。如果小叔叔一定要明天上午办好,我今天晚上
就要托人。”孙子卿随即起身对她妻子说:“你一个人做主人吧!我现在就去走一趟,太晚
了怕人家已经上床,诸多不便。”
“师父!”萧家骥问道:“要不要我跟了去?”
萧家骥交游广,人头熟,有他在一起,颇为得力,孙子卿欣然同意,师徒两人,随即匆
匆而去。那番见义勇为,以及为朋友奔走的热心,着实让胡雪岩感动。
***
经过彻夜的奔走及准备,第二天午前,果然将公事及白布旗一起办妥。于是当天下午便
出吴淞口,入海南下。
头一天很顺利,一帆北风,稳送南下,下一天驶近小戢山,转而往西,恰好风向改变了
,西风大作,迎头逆袭,沙船也就慢了。
走了两天才到海盐,泊船小休,由刘不才和小张上岸进城去打听消息,打听到一个极坏
的消息,长毛“听王”陈炳文,本来遣他的堂兄陈大桂到李鸿章那里接洽投降。李鸿章派遣
薛时雨,将陈大桂送到左宗棠大营处置,尚无结果之际,陈炳文那面却起了变化,在杭州城
内大肆搜捕,凡是认为可能成为官军内应的人,一律处决。其中就有小张的父亲张秀才在内
。
到底父子至性,一听这些话,小张顿时意乱如麻,两泪交流,也无法多作打听了。回到
船上,痛哭失声,大家都吓一跳,胡雪岩听刘不才说了经过,当然也替小张难过。但是兵荒
马乱的时候往往有言之鉴鉴,而追究到头,却是子虚乌有的谣言。为了安慰小张,他便极力
否定这个消息之为真实。
“一定是谣言。”他很有把握地说,“这与情理不通。既然要投降了,为什么又跟官军
这方面作对?再说,陈大桂在官军手里,难道他不怕报复?”
“陈大桂让左制台放走了。”小张哭着说,“他不怕报复的。”
“是这样,”刘不才加以补充,“据说左制台跟陈大桂是这样说的,陈炳文既然有心归
顺,应该解散部下,献出城池。特意放走陈大桂,叫他去送信。这是前个七八天的事。大概
那时候左制台还不知道陈炳文有了翻覆,不然也不会放走陈大桂。”
“这道理也不大通。”胡雪岩说,“张秀才也不见得就是小张的老太爷。乱世多谣言,
有时候以不听为妙。好在杭州快到了,我们赶路是正经。”
于是胡雪岩传出话去,特加犒赏,能够在两天之内赶到杭州,水手、篙工,每名加赏五
两银子。这是重赏,但虽有勇夫,难与天争,西风益成,船又是重载,加以浊浪排空,那般
声势,先就慑人。一切以保平安为第一,快慢都不在乎了。
不过一入钱塘江,立刻便可发觉,激战已经开始,尤其是夜里,泊船江心,但听潮音之
中隐隐有人喊马嘶之声。
当然也有枪声、炮声;炮是由西往东,轰击城墙。不用说是洋将德克碑的常捷军在助官
军攻城。
到了前线,胡雪岩反倒心定了。当然,眼前还无所作为,最要当心的是,怕溃散的长毛
,由水路窜骚,因此米船都泊在宽阔的江心中。松江老大和孙祥太久经江湖,指挥若定,出
发时在舱底带了几十枝长枪,此时都取了出来,分发水手,派定班次,昼夜守望。松江老大
下令,望见形迹可疑的小船,不准靠近,如果鸣枪示警不听,格杀勿论。
就这样遥遥观战,近在咫尺,而消息不明,呐喊声、枪声、炮声,时密时疏,战事好像
成了僵持的模样,官军不能破城,长毛亦不能击退官军。到了二月廿三日下午,胡雪岩在水
手扶持之下,爬升桅杆,用千里镜细细了望,但见杭州城四面的山峰高地,尽皆是官军的旗
帜,而城上的长毛却无甚动静。见此强弱之势,知道克复就在旦夕了。
果然,到了三更时分,突然由北风中传来喧腾的杀声,胡雪岩急急披衣起床,与松江老
大、孙祥太一起到舱面上去了望,只见城内已经有火光了。而城外,火把一处一处亮起来,
星星点点地一大片,在枪炮密集声中,那些星星点点,逐渐上升,很显然地,官军已经缘城
墙而上了。
胡雪岩满心激动,兴奋极了,不知不觉地亦揎拳掳臂,遥为声援。不久,看到星星点点
的火把,没入黑暗之中──不是消失,是由城外进城了。
寅卯之际,火光消散,杀声渐稀,刘不才比较有经验,欣慰地说:“长毛大概逃走了。
城里没有啥抵抗。”
“谢天谢地,但愿如此。”胡雪岩说,“如果再来一场巷战,那就更惨了。”
“息一息吧!”松江老大劝胡雪岩说,“等天亮好办事。”
“此刻那里睡得着。该怎么样动手,我们趁这时候商量、商量。”
于是进舱喝茶吃粥,一面休息,一面将激动的心情平服下来,细想今后的行动。
“如今第一步是要打听左制军在什么地方?”胡雪岩说,“我总要见了他再说。”
“他不见得会在这里督战。”刘不才看着小张说,“回头看情形,我们两个先进城去探
消息。”
“对!我也是这么想。”
“一进城,先到你府上,说不定你家老太爷已经备了酒在等我们呢?”
“谢谢你的金口。”小张答说,从得到不幸的消息以后,第一次有了笑容。
“看!”
是水手在喊,声音欢愉,当然是看到了什么可以令人高兴的事。大家赶出去一看,遥远
的杭州城上,晓风中飘拂着密密麻麻的官军旗帜。毕竟证实,这座东南的名城是克复了!
此一刻的胡雪岩,万感交集,想起庚申、辛酉的两场浩劫,眼前顿时浮起无数惨绝人寰
的景像,再想到王有龄坐困孤城,呼吁无门,真个割心沥血,一百天极人世未有之苦而终于
赉恨自尽,而今湖山依旧、音容已杳,想到王有龄亲笔遗折中“死不瞑目”的话,立刻血脉
贲张,心头又酸又热,忍不住拜倒船头,放声大哭。
在他左右的人,包括孙祥太在内,都了解他的心情,所以并没有人作泛泛的劝慰,等他
哭得力竭声嘶,大概胸中的悲伤已宣泄得差不多了,松江老大方始说道:“小叔叔,不要再
伤心了,该动手了。”
“是的。”胡雪岩拭一拭眼泪问说:“现在上岸进城,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该走了。”小张心系老父安危,巴不得插翅飞进城去,所以这样介面。
“走是应该走了。”刘不才劝慰他说,“不过,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