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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冈道:“我手中的画上有宣统皇上和郑孝胥先生的题词。天皇陛下和皇太后对我送的礼物很高兴,我也因此荣幸地受到接见。”
筵席很丰盛,席上,大家只是说些别后想念以及其他无关紧要的话。
饭后,川岛芳子道:“我想和二爷单独散会儿步。”
“当然可以。”吉冈安直道。
沙滩上,一长串脚印沿伸到一直望不到的地方。
川岛芳子道:“我们一定要报仇!我们的苦难都是革命造成的!现在蒋介石气势汹汹,要统一全国,但是他屠刀乱舞,纷乱再起,我们复国的机会到了!我们要大干一场!”
“十分渺茫,我们实在是势单力薄。”
“有日本人!日本人可以帮我们!”
溥杰的耳畔又响起了母亲瓜尔佳氏的话:“你一定要帮助你哥哥恢复祖业!”
溥杰道:“宁与外邦,不与家奴!如果日本人能帮助皇上重登大宝,我们没有什么可以顾惜的!”
“瑶兮,瑶兮!我恨死了那些革命的人,我……”芳子又落下泪来,伏在溥杰的肩上号淘大哭。“我们要复国!我们要恢复祖业!”她又想起了1912年以前王府的生活。
一天天地,溥杰在鹿儿岛受到了吉冈大佐夫妇的殷勤热情的招待,无疑,他们成了朋友。
一天,溥杰向吉冈安直道:“真是由衷地感谢你们盛情地款待,我要告辞了。”
“殿下,”吉冈安直道,“再在这里逗留几日吧,有一位子爵要来拜访您。”
“谁?”
“水野胜邦,他可是天皇跟前的红人,又是军部的支持者。”
溥杰心里很兴奋,他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与他谋划。
第二天水野子爵来了,在客厅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几个人互相问候寒暄后,吉冈安直道:“殿下到了天津,可以告诉宣统皇上,现在张学良在满洲闹得很不像话。为了日本的利益,最近在那里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满洲若发生事情,非宣统皇上收拾不可,请宣统皇帝多多保重,他的希望是很大的,也许就在眼前。”
溥杰道:“谢谢大日本帝国对我们的关心,我回去以后,定当转告这些美意。”
水野道:“天皇陛下让我转告对您的问候,并请您转告对宣统皇帝的问候,天皇陛下要与宣统皇帝荣辱与共。”
溥杰热血沸腾,道:“请代我向天皇陛下问安。”
水野道:“殿下,我想把一件礼物亲自送到宣统皇帝的手中,你看可以吗?”
“这太感谢了,但不知是什么礼物?”
水野胜邦拿出一把扇子,展开来,道:“就是送这——关键是扇子上的一联诗句。”
溥杰接过扇子,见上面写道:天莫空勾践 时非无范蠡溥杰道:“这是要皇上像勾践一样复国雪耻,可是范蠡文种何在?”
水野胜邦道:“这两句诗在日本有个典故。在我国南北朝时,受控制于镰仓幕府的后醒醐天皇发动倒幕失败,被幕府捕获,流放隐岐。流放中有个武士把这两句诗刻在樱树干上,暗示给他。后来醒醐天皇在武士的帮助下终于推翻了幕府,回到了京都,便开始了建武中兴。如今宣统皇帝的范合应该是军队,但是中国有可靠的军队吗?”
吉冈安直道:“子爵殿下想同溥殿下一道拜宣统皇帝,这事行吗?”
“当然行!”
晚上,溥杰睡不着觉,披衣出来。看来日本是要用军队扶宣统复位了。溥杰又兴奋又有点担忧,宣统复位是他渴望的,但是借外人之力会不会遗恨于后代?
这样想着,忽然听到一阵阵摇荡的声音:“快!快!好呀……”这是川岛芳子的声音。
“真是好!好!好极了!啊……”这是水野子爵的声音。
一个黑影扑到那浪声传出的窗下,看身架,那必是川岛浪速。
“别太快……别太快……让我享受个够……别停……”这是水野的声音。
“你也要让我享受个够……别停……”这是芳子的声音。
二人肆无忌惮地叫着。
溥杰回到了房里,脑中总是回荡着刚才的声音,欲火中烧,不由想起比他大三岁的唐怡莹,他们俩一直不和,而她却把王府的东西都偷出去卖,亏了王爷载沣请了日本人在家住着才制止了她。她与他已不可能和好,她也已有了新欢。
这样想着,不觉已是后半夜。忽然,他听到敲门声。
“谁——”
“二爷,是我。”是芳子的声音。
“你怎么这时来了?”
芳子道:“我从子爵那里知道你明天就要回天津了,所以特来见二爷。”
溥杰只好为她开了门。
“怎么二爷见了我好像不高兴似的?”
“你——”
“哟,我明白了,是你刚才听到了我……我……可是,二爷,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亡国亡家的人还有什么尊严,日子有多苦?你不知道,那个川岛浪速——我的义父,他……他在我13岁的时候就夺去了我的贞操?他虐待我,折磨我?这都是怎么造成的呀——呜——”。
川岛芳子哭起来,溥杰惊骇到了极点。
“这都是革命造成的!现在日本人可能要帮咱复国,只要能复国,要咱怎样都可以,二爷,亡国的人还有什么尊严!”
溥杰道:“不复国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二人抱头痛苦。哭罢,川岛芳子道:“我过几天也要走了,是到沈阳去。我已在日本军部下的特高课训练过两年了。不久日本将在沈阳有大的行动。二爷,咱们要抓住这个机会。复了国,我们受多大的苦难、凌辱都值。二爷回去劝皇上不要动摇,只要能复国,咱们就有前途——想想有多少人流落各地受苦受难。”
二人谈了一会儿,天快亮了,川岛芳子道“我……我从来都是受人欺侮,强装欢笑——为了大清国我忍受了一切!二爷,你能给我一点温存吗?一点真正的温存,我渴望真正的温存呀——你才是我的亲人——可怜可怜我吧,让我知道真正的亲人的滋味是什么样子的!”
“这……这……”溥杰后退着。
“别这样,到了东北,我不知道我会落到什么地步,会不会被张学良的人蒋介石的人抓着,让我们快快活活地分手吧。”
“不!决不!这是作践自己,会让自己陷入更痛苦的深渊。”
窗外,川岛浪速蜷在那里;仔细地听着里面的每一种声音。如今,川岛芳子已是军界的红人,又和政界要人有联系,川岛浪速对芳子便只有偷听的份儿了。
天津。静园。
郑孝胥的三角眼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溥仪激动得差点晕了过去。他们俩在听了水野胜邦子爵的话后,都明白了日本将出兵支持他登上大宝而且是从东北开始。溥仪想:祖宗不就是东北而入关统一全国的吗?他也可以先据有东北。
郑孝胥道:“皇上,这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水野道:“一定会有东风劲吹的那一天,但是还希望在东风面前,皇上能心意坚定。”
溥仪道:“这个尽管放心,只要是符合我们共同利益的事,我都会坚定的去做。”
“我定会将宣统皇下的意思转达天皇陛下并本国参谋部。”
溥仪听了更是兴奋,他知道,这是日本方面向他发出的行动信号。
溥仪当然设盛宴招待了水野。
送走了水野,次日溥仪又设宴招待从日本来的溥杰、润麒、宪原、宪基。
溥仪道:“你们都将要担当重任,现在作好准备。宪原、宪基在蒙古方面有很好的基础,到时候要亲身前往行事。”
“是,皇上,我们都作好了准备。”宪原、宪基答。
“听说你们的妹妹也回国了,为什么没来呢?”
宪基道:“她到沈阳去。不过,她虽入了日本籍,她的心永远是咱大清的,她的血永远是咱爱新觉罗的。”
宪原道:“在鹿儿岛,二爷和她见过面的。”
“是吗?怎么溥杰没说过。”
溥杰红了一下脸道:“她在在吉冈大佐家过了许多天,现在她和日本军政两界的高层都有来往,作为一个女子,为大清,她做了一切她该做的事。”
“溥杰看来在日本不只是读了书。还有广泛的交往,我很欣慰。”
宴会后,几个人都坐在客厅里谈着形势,心情都非常激动,正说着,奏事处报告说高友唐来见。溥杰等便告离开。
“传他进来。”溥仪觉得这个高友唐可能会把国民政府的一些事情报告给他——高友唐是国民政府的监察员。
“臣请皇上圣安。”高友唐进来,向溥仪叩了头。
“你有什么事情吗?蒋介石那边有什么消息?”
高友唐听了很高兴,因为在张园,他数次拜见皇上,拍着胸脯发誓要向蒋介石讨回优待条件,可是都没有结果,溥仪对这位遗老有点不耐烦。今天,他可是受蒋介石派遣而来,听了溥仪的问话,高兴地道:“蒋介石召见了我,他告诉我,国民政府愿意恢复优待条件,每年照付优待费,或者一次付给皇上一笔整数都可以,请皇上提出数目。至于住的地方,希望皇上选择上海或南京,如果皇上要出洋,国民政府也可以提供任何帮助。皇上平时可以到任何地方,只要不是东北和日本,什么地方都可以访问。”
溥仪冷笑道:“国民政府早干什么去了?优待条件废了多少年,孙殿英渎犯了我的祖陵,连管都不管一下,现在是怕我出去丢蒋介石他们的人吧?这才想起了优待。我这个人是不受什么优待的,我也不打算到哪儿去!你还是大清的旧臣呢!何必替他们说话?”
高友唐道:“皇上,我永远是大清的臣子,我的忠心可以和比干相比,皇上要是要它,我决不恪情。只是臣想,国民政府的条件确实对皇上有利。当然,蒋介石往往是说话不算话的,但是,皇上要是认为有必要,可以由外国银行做保。有了外国人做保,蒋介石这回可是不敢骗人的。”
“我早就知道这个人的手腕厉害,为了拉拢美国,他娶了宋美龄,连发妻都不要了,这人根本不讲信义。他现在许我这许我那,恐怕是别有用心。”
“皇上要是想回北京,恢复帝号,国民政府都是可以答应的。皇上还想要什么,也可以再商量。”
想要什么?我想要帝位,想要天下!他蒋介石能给我吗?现在日本已发出信号,看来蒋介石也已有所觉察。我要整个东北!我不上蒋介石的当离开日本人?这样想了一会儿,溥仪道:“好吧,你的话我都知道了,这次谈话可以告一段落了。”
高友唐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溥仪恨恨地道:“扒了我的祖陵呀!此仇一定要报!离开日本人,谁也不能让我离开日本人!我要复国!我要报仇雪恨!”
润麒过暑假也和其他人一道回国,到了天津,先见了皇上,说的都是大事,还没来得及看望姐姐。
第二天,到了静园,进了楼,见溥仪正在那里看报。见润麒来了,指着报纸笑道:“看看,蒋介石又带着几十万大军围剿赤匪了!看来他刚制住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这共匪赤党又够他忙活一阵子的。”
润麒笑道:“那就让他忙活去吧。”
“是啊,这蒋介石昨天还派人来向我讨好呢,现在看来,他怕日本人。你看蒋介石在南京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演说。”
报纸上写道:“……中国亡于帝国主义,我们还能当亡国奴,尚能苟延残喘;若亡于共产党,则纵肯为奴隶亦不可得……”
润麒道:“蒋介石竟发表这样的演讲,不是帮共产赤匪的忙吗?他太没有口才了。皇上以为如何?”
“你小小年纪,脑子倒灵活得很。我倒不会像这姓蒋的这么傻!真的如郑孝胥所说,民国必亡于共产。这是他们自己灭亡自己,这样的演说,不亡也怪。”
“天下定于一还是要靠皇上的仁德。”
溥仪笑了一笑。这时啪地一声在二楼响起,溥仪道:“你来得正好,去看看皇后吧,她身体不舒服。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润麒走上二楼,正不知往哪里走,一个老妈子道:“这不是二爷吗!太好了!太好了!皇后主子心情不好,快去吧。”
“怎么了?”
“皇后主子生气了,今儿早上皇后主子说要到中街看衣料,万岁爷说现在什么形势紧,钱也紧,别去了,皇后主子一回屋坐在那里一会儿就……就……生气了。”
她不敢说皇后主子白天一个呆在那里好犯歇斯底里的精神病。
“二爷,快去吧,主子要吃烤羊腿,还是整的,可是边吃边吐……”
润麒进了屋里,见婉容披一件雨过天青色的洋纱绣花晨衣,头发披散着,地上摔碎了几个杯子,她正来回地走着,看样子还在寻什么东西,只是左手的羊腿还在拎着,见屋里来了人,定睛一看,忙高兴地流出泪叫道:“麒弟……”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种穿着不合适,屋里的狼藉更是难堪,特别是床边的烟具——“你……你先出去一会儿……”
润麒转身出去,婉容叫过来老妈子和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