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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没见面,就这样在电话里分手了。放下电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着,
他对这种结局早就有了准备,却不大不相信这是真的。〃我对你没感觉了!〃这句话
象一根钉子一样深深地扎在他心上,使他感到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她对他没感觉了,
不,也许她从来就没有找到过感觉,什么叫〃没有感觉〃?那不过是一种搪塞而已。
是的,她并不爱自己,她真正爱的是那个武志强的男人。可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
告诉自己?就算她告诉了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已经失去她了,生活就是这样,有
什么办法!
去同梦云约会的路上,他有一种飞蛾扑火的悲壮感觉。还没有见面,他就做好
了接受她的准备。明明知道这样做是要毁灭自己,却有意怀着漠然的心境。外出漫
游使他囊空如洗,他不得不从罗凡那里借了两百块钱揣在衣袋里。本来梦云说好了
要请他吃饭,可他又怎么好意思让女孩出钱?
他一路走一路想着,这位叫梦云的女孩到底长的什么模样,有时觉得她很丑陋
很令人讨厌,有时又希望她很漂亮很可爱,看到一位姑娘骑着车从他身边过去,那
张平庸的脸在眼前晃动了一下,他心想,只要梦云不比这女孩难看,他就认了。不
过,这完全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人家愿意不愿意还是个问题,这么一想,他又苦笑
起来。
来到约定地点,他远远看见一位穿绿色呢大衣的女人站在寒风里,挎着黑色小
包,看上去个头不高,身体有些肥大,一头长长的披肩发低垂在脑后。他知道那是
她,便向着她走过去。她正好也转过脸来,眼睛盯在他身上。在他们眼睛对接的那
一刻,他们都认出了对方,于是相互微笑着问了好。
〃走,到里面坐坐去。〃梦云抬手往前面的宾馆指了指,对他说。
他抬头看了看,有些迟疑,他知道这是很有名的一家饭店,三星级的,就他口
袋里揣着那二百块钱, 进去了准出不来。于是便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随便找家小
饭店坐坐就行了。〃〃里面环境好,进去吧。〃梦云摆摆手,以主人的语气说。
他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随了她硬着头皮往里走。
梦云好象是这里的常客,进了大厅,就领了他径直走进一楼的咖啡厅。咖啡厅
里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伴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小喷泉欢快地跳跃着,在绿色彩灯
映照下显得格外华丽。
来到一个豪华小包厢里坐下,楚光心里惴惴不安。这样的地方他不是没有来过,
但都是别人掏的腰包。那一次夏阳请他和梁毅到和平饭店的餐厅里吃饭,吃的时候
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后来他却亲眼看见夏阳数了十五张百元大票给服务小姐。他心
里盘算着,这三星级饭店比和平饭店也差不到哪里去,就他口袋里那二百块钱,也
就够在这里喝几杯饮料的。
他正想着, 一个漂亮的服务小姐走过来,微笑着对他说:〃先生,请问,您要
什么饮料? 〃他从小姐手里接过单子低头看着,脑门上顿时冒出汗来。在外面几块
钱就能买到了罐装饮料在这里竟要卖到二十多块钱,一杯咖啡也要十五块钱,心想
这样宰人, 真不是他这种人来的地方。他勉强地笑了笑,把单子递给梦云,说:〃
你先点吧。〃〃你点吧,想要什么就点什么好了,没关系的。〃梦云说。
他觉得有些难为情,听口气,她今天是要出钱请他的,事到如今,他连打肿脸
充胖子的本事都没有,也没法照顾自己那男子汉的脸面了。不过他还是不忍心让她
花太多的钱,便挑最便宜的要了一份。
〃再来一盘水果。〃梦云对服务小姐说。
面对面地坐着,楚光打量梦云,看上去这已是一个很成熟的女人,身体微微发
胖,脸庞较大,颧骨突出,眼睛不大也不小,色泽已不清亮,嘴也大,嘴唇涂成了
血红,那张脸也是经过化装了的,却掩饰不住皮肤的粗糙和额上的皱纹。无论长相
还是气质,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给楚光的感觉也极为平淡,既不讨
厌她,也绝不可能喜欢她。
楚光心里很放松,便很快与她交谈起来。话题是从梦云的这次南方之行开始的,
她告诉他,她这次是陪税务局的一个科长去的,这人管着她们公司的税收。除了陪
他们一家到广州深圳海南玩一趟以外,还给他们买了许多衣物和首饰,她算了算,
光这一趟公司在这人身上就花了十几万块钱,不过从公司的角度来讲,这样做还是
很划算的,这十几万花出去,公司这一年至少可以少交两千多万的税款。
〃噢,还有这种事!〃楚光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希望把话题延伸下去,好
避开谈论与感情有关的事情。
〃这种事,多着呢!〃梦云见他感兴趣,又兴致勃勃地谈起所在单位的腐败来,
按她的说法,就她那单位,哪个头头手里没个百八十万的,房子车子什么的更不用
说了,不少人还在国外有存款,把儿女们也都送出国去了。不用说那些当官的,就
连她们这些小职员,也能得些残羹剩饭。平时用公费打个车,吃顿饭什么的,那都
是小事情。就她个人来说,单位刚给她分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也是领导对她的
照顾。
楚光耐心听着,不时也搭几句腔,心里却很不自在。听梦云的口气,好象她那
单位就是国内最腐败的了,她那单位的领导也是中国最贪婪最腐败的,其实他心里
明白,她说的那些事根本就不算什么,那单位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单位。她那
愤世嫉俗的态度也使人觉得别扭,因为她自己毕竟也是既得利益者,而在说别人腐
败的同时,她似乎又在向他表明,她也是很有钱的,在单位上也很受器重。楚光觉
得,她说那些话大都是言不由衷的,只不过是迎合他的心意。也许在她看来,象他
这样的穷光蛋,又是社会最底层的知识分子,理应愤世嫉俗,对社会不公怀有不满,
殊不知他对许多事情都已是见怪不怪,完全能够以比较平和的心态对待别人和自己。
〃眼下大家都是这心态:不捞白不捞,真是没治了!〃梦云叹息着说。
〃是,是这样的。〃楚光点头说着,端起杯子来,喝着饮料。
〃对钱的事,你真的一点不在乎?〃梦云看着他,突然问。
〃谁还能跟钱有仇? 说实在的,我也很希望有钱,有房子,希望生活过得舒适
一些,可是我这人天生懒堕,没什么进取心,做什么事都是随遇而安……就算要赚
钱, 也想赚得堂堂正正,这样心里才会坦然些。〃楚光说着,看着梦云放在桌上的
手,她那手很白,胖乎乎的,手背上有五个浅红的小圆窝。
〃我这人对钱也是看得很淡的, 世界有许多东西是钱买不来的,譬如说,人的
感情……〃梦云看着他,几根肥胖的手指动了动。
楚光勉强地笑了笑, 心里很腻味谈这个话题,低着头说:〃那是,那是。〃〃有
时我想,钱算什么东西?这年头钱易得,情难求!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才是
最幸福的。〃梦云看着他,眼睛流动着情意。
楚光瞅着她,心底里生出一片苍凉来,说不上是在怜悯她,还是在怜悯自己。
这时他已感觉到,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与这女人走到一起去的。尽管他知道她有钱,
能保证让她同自己都过上安稳的生活,可是在感情上他却没法接受这样一个女人。
〃走吧,到楼上吃饭去。〃梦云说着,对服务小姐摆了摆手,从旁边拿过皮包,
从里面掏出钱包。
楚光看她掏出钱来交给服务小姐,尴尬地笑着。
楼上餐厅很大很气派,坐满了人。一个服务小姐把他们引到餐桌前,刚落座,
就有另一个服务小姐拿了菜单上来。
〃你来点菜!〃梦云把菜单递给楚光,依旧用的主人的口吻。
〃你熟悉还是你点吧。〃楚光低头看一眼菜单,果然价格不菲,有些不好意思。
〃你点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关系的。〃梦云满不在乎地说。
看着菜单上的价码,楚光心里有些发虚,便挑最便宜的点了两道素菜,把菜单
交给梦云, 说:〃我点完了,你点吧。〃梦云接过菜单,嘴里说:〃我随便,这地方
我是常来的。〃说着,低头看着菜单,先要了半斤大虾,抬头看楚光:〃烤乳猪爱吃
吗?〃楚光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就两个人,随便吃点就是。〃梦云却不听他劝阻,
又点了两道菜,对楚光说:〃没关系的,这里菜味道还不错,价格嘛,也还不算贵。
〃楚光难为情地笑着, 觉得自己如同一个乞丐,跑这里解馋来了。而梦云呢,别看
老说自己对钱不在乎,其实也是在炫耀她比自己有钱。
菜很快上来了,摆满了桌子。楚光喝着酒,与梦云闲聊着。不知是酒的催化作
用,还是要弥补自己的心虚,楚光越说话越多,渐渐有些不着边际。他谈了上研究
生时的许多趣事,也谈到自己周围那些朋友们,就是没有谈到白雪,也没有谈到刚
刚发生的那件伤心事。
从饭店里出来,楚光本想把梦云送走后回去的,梦云却一直陪着他在路边走着。
快到八点钟,街上车多人少,公路两旁的路灯在寒风中闪着凄冷的光亮。楚光同梦
云在光秃秃的树底下缓步走着,心情有些紧张不安。她离他那么近,两人的肩膀不
时碰撞在一起,一股浓重的香水味从他鼻孔里沁入腑肺,使他心神荡漾。
这时,梦云谈起了她对女人的看法,她说现在的女孩心都很野,她们爱慕虚荣,
不懂得自尊自爱,为了钱,甘愿作男人的玩物。在南方,她看到很多女孩在做妓女,
出卖自己。这样的女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她从心底里鄙视她们。说到她自
己,她说她是很传统的女孩,无论观念还是行为,从来都是循规蹈距的,从来不随
便同男人交往,除了单位上的应酬,很少参加社交活动。平时没事就在家里看看书,
觉得很充实。别看她现在事业发展很顺,但她还是想做一个贤妻良母。
〃这年头,象我这样老实的女孩子可不多见了。〃她最后叹息着说。
楚光听着她的自我表白,嘴角挂着苦涩的笑意。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很可
怜。他并不怀疑她说的都是真话,他也相信她的确是个很善良很诚恳的女孩,可善
良的女孩未必就是可爱的。他也不喜欢她谈论别的女孩的那种语气,她说的其实都
是大实话,有些观点他也赞成,可那话眼下由她嘴里说出来似乎有些变了滋味。她
内心其实是很孤独很寂寞的,正是这难耐的寂寞促使她同他来往。他相信她并没有
爱上自己,可是如果他此刻向她求爱,要求她嫁给他,她心里肯定会乐意的。这也
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态,从理智上判断,他知道娶这么一个女人会使自己整个的生
活安定下来,他不必为生存担忧,并且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而在感情上他却怎么
也没法接受这样的女人。他很明白,梦云那话里其实是在逼迫她表明他的态度,他
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楚光停住了脚步,转过脸对她说。
〃不用,我就住附近,几分钟的路。〃梦云看着他叹口气,似乎很失望。
〃也好,我先走了,路远,晚了坐车不方便。〃楚光故作轻松地笑着,看她一眼,
很快又把眼睛移到一边去。
〃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吗?〃梦云看着他,沉吟片刻,说。
〃当然,我们是朋友了嘛!〃楚光说。
〃好吧,再见!〃梦云说着,把手伸过来。
〃再见!〃楚光轻轻地握了握那肥厚的手,笑着说。
楚光根本没想到白雪还能回来,那天在宾馆门口见过以后,他便觉得自己已经
失去了她,对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从外地漫游回来,本来以为自己的心情已经平
和下来,同梦云见面后,却觉得自己割舍不断的还是对白雪的爱和思念,这使他不
时陷入焦灼和痛苦之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调整,他经于能够沉下心来,便把全部精力投入《炼狱》
的写作之中,在这些日子里,这是唯一的快乐。当他进入创作状态的时候,就能进
入无人无我的境地,好象超越了现实,也超越了自己,在与笔下人物的对话中,他
好象找到了自己,心境也变得平和起来。
这时《炼狱》的写作已到了最后冲剌阶段,他想一鼓作气把书写完,也好了却
多年的意愿。为了不受干扰,他尽量减少了与朋友们的交往,把房里的电话机也关
闭了,并嘱咐所有的朋友们,要有事找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