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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光吐了口气, 挺直腰杆对他们说:〃好吧,我也告诉你们,三个月以后,不
管怎么样, 我都会按时离开这单位的。〃〃那是你的事,我们可管不了。〃赵副书记
看了看孙部长,说。
〃不错,是我的事!〃楚光看着他们,笑了笑说。
两位领导刚走,博士罗凡推门走了进来,见楚光便问谈得怎么样?楚光笑了笑
说就那么回事,然后把刚才谈话的情形说了一遍。罗凡边听边笑,完了还说对这种
人就不能讲客气,要不然他们会以为别人软弱可欺。楚光觉得好笑,心想这话可不
象学佛学的人说的。
问起公司里的情况,罗凡说打擂台的事在公司里反响很大,这一天里大家都在
谈论这件事。说到他自己,罗凡说他知道那些人会来找他,自己锁在屋子里没出去,
还故意把电话线掐断了。一天里听到七八次敲门,也没去搭理。午饭也没出去,只
泡了包方便面瞎对付了一顿。直到下班以后,他以为那些人都走了,就想出来到澡
堂子去洗个澡,没想刚一出门就碰到那女人在门外守着,对他说领导领导要找他谈
话,让他去一趟。他没好气地说他现在要去洗澡,晚了澡堂子就要停水,完了也没
理她,径自去了澡堂。他知道他们肯定会等着他,故意在澡堂子里多泡了一会儿,
直到澡堂停了水才回来。那女人见了他又催他快去,他就说既然是领导找我,就应
该到我这里来嘛,要我去,不成了我找他了吗?可我并没有要找他的意思嘛。那女
人没办法,只好走了。没过多久,刚才来找楚光谈话的那两个人就到屋里找他来了。
说到与那两人交锋的经过,罗凡说情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也说是因为他
专业不对口才让走的,他就说所里大多数人都是学哲学的,包括所长林淑华在内,
不同的我是博士,而他们都是硕士,干嘛硕士就专业对口的,而博士反而就不对口
呢?然后他们也说他想留还是可以留下来,他说自己肯定不会留下的,不过他来以
前是与单位签过协议的。按照协议,有一方违反协议都要向另一方赔偿违约金的,
以往有人没有完成协议规定的服务期,都要按每年1000元向公司交纳违约金,这回
是公司方面违约要他走的, 按规定也得赔偿给他违约金, 按每年1000元计,共为
5000元。
罗凡说得眉飞色舞,楚光听着也很得意。毕竟,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事情的
发展也正象他原先所预料的那样,不,甚至可以说比预料的还要好。本来,他只是
想发泄一下内心的郁闷,为自己讨回些公道,也好使自己心理上平衡些。没想到他
们真会这样如临大敌,掀起这样的轩然大波来。
罗凡说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份上,听说总公司还来了个副书记,专门来
处理这件事的。下午所里也开了党员会,估计也是对着这事来的。去澡堂子的时候,
他还特意往院子里瞅了几眼,发现贴在橱窗上的那广告也给撕掉了。
楚光感到纳闷,对罗凡说这事好象有些异乎寻常,公司方面好象有些小题大做。
罗凡说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传说最近公司里要作大的人员调整,有些人要调走,可
能还有人下岗,所以人心浮动。再说这件事他们的确做得心虚,怕有人趁机闹腾起
来。另外正好有个从公司调到电视台当记者的上午正好来公司办事,他原先也是被
排挤走的,这回见了他们写那广告,说现在正宣传劳动法,这事还很有新闻价值的,
准备要来采访。这样一来,他们怕这事传出去,在社会上造成不好的影响,才会摆
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态势来。
罗凡说眼下最难受的还是想害他们的那对男女,昨天他们还很得意的,今天两
人都象蔫了似的,见了面连眼睛都不敢抬的。楚光说这也是活该,这两个小人,想
害人却没有害人的本事,事情出来了也没本事摆平,只会去找领导。领导肯定也会
烦他们的。罗凡说现在的领导就爱用这号人,没有本事吧,可就是好使唤,象狗一
样。象你这样,本事是有,可谁能使唤得动你呢?要我是领导,也不会用你这样的。
楚光说那是你不自信,我是什么人都敢用的,因为我相信自己。
这时外面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两人相互看了看,都停止了说话。脚步声从屋
子外面经过,渐渐消失。罗凡笑了笑,对楚光说:是那俩人,在直呆着呢,估计刚
跟那两位领导谈过。
楚光叹了口气,说:他们,肯定恨死咱们了。
那还用说,你没看他们看我那眼神,就象要吃了我。罗凡说。
楚光想了想,说:我看,他们也是被人给卖了。
谁卖了?罗凡看着楚光,有些奇怪。
还能有谁!楚光说。
罗凡皱了皱眉头,困惑地看着楚光。
楚光说:那姓赵的不是说了嘛,公司并没有强行要我们走,那不等于说那女人
是假传圣旨,有意陷害咱们嘛。
这些人,真够坏的。罗凡点头,说。
妈的,有时候想起来,真是很没劲的。楚光打了个哈欠,说。
怎么没劲?罗凡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都没劲!楚光说。
罗凡想了想,抬头看着楚光,问:你说,这事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楚光苦笑了笑,看着罗凡,反问。
我是说,这年头要找个工作也不容易,别的单位也未必能比这好多少。罗凡有
些犹豫,说。
那你就留下来嘛。楚光看着他,用讥讽的口吻说。
哪能呢!罗凡说。
楚光笑了笑,伸了过懒腰。
罗凡笑了笑,站起身来,想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对楚光说:差点忘了,白
雪来过,你知道吗?
楚光心里一沉,看着罗凡问:什么时候?
中午,好象是来取什么东西。罗凡说。
这事,她都知道了。楚光心提了起来,盯住罗凡问。
是的,我看她站在橱窗前看那广告。罗凡有些不安,说。
楚光呆呆地站住,不说话。
你怎么啦?罗凡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有些惊慌。
楚光看了看罗凡,苦笑着,说:没什么,反正,迟早她总会知道的。
罗凡长长舒了口气,安慰他说:白雪那女孩不错,她会理解发你的。
大概会吧。楚光叹了口气,说。
第十六章
父亲在病床上躺着,熬干了的身体被白色的被单掩盖住,唯有骷髅般的脑袋从
被底下顶出来,靠压在枕头上面,一只枯黄的手放在床沿上,臂上插着根针,一根
胶管连在床边木头架上吊着的药瓶上面。
父亲闭目躺着,终于停止了呻吟。满头白发犹如枯草一般散乱在枕头上,那张
原本圆滚滚亮光光的脸而今成了皮包骨,象风干了似的,成了蜡黄色。紧闭着的眼
睛缩进了眼眶底下,颧骨突得很高,两颊陷下去很深,嘴巴张开,露出满嘴的假牙
来,那脸面看上去很有些狰狞可怕。
梁毅在床边站着,俯视着父亲,心底里竟也浮出几丝怜悯来。想不到不可一世
的父亲竟也会变成这等模样,人小到大,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威严的、强大的,为保
持这威严与强大,他的胸脯总是挺得很直,脸上的表情也很僵硬,即便要笑,也是
干笑,令了听了要起鸡皮疙瘩的。不过梁毅总想,父亲肯定不只会这种笑,他应该
是有另外一副面孔的,要不然母亲当年怎么会嫁给他?还有那些与他有染的女人们?
药水一滴滴往下漏着,缓慢而有耐性,通过白色的胶管注入父亲僵硬的身体里,
那微弱的生命就靠这透明的液体维系着。梁毅抬头看看冒着那水泡的药瓶,又低头
看着在床上睡着的父亲,脑海里突然又冒出那幅丑陋的图画来:赤裸的肉体……拱
动的臀部…夹杂着女人的呻吟……回想起来,那时父亲身体似乎还说得上雄健,而
今却象僵尸似地躺倒在床上,想动一动也是很难了。
病房里空空荡荡,弥漫着医院特有的古怪气味,这气味似乎同某种可怕的意念
有着关联,总会令梁毅产生出痛苦的联想来。当年母亲病重时他也这样守候在母亲
身旁,母亲得的也是同样的病,忍受着同样的病痛,死时已是形如枯槁,然而母亲
的眼光总是慈祥的,看他和小妹的时候更夹杂着忧伤。那时他总是想看透母亲忧伤
的眼光里所蕴含的秘密,这秘密或许能破隐译这个家庭,还有他二十多年的困惑。
每次迎接母亲忧伤的目光的时候,他总觉得母亲有话要对自己说,有几次母亲看着
他,嘴巴翕动了好几下,似乎马上有话要说出来。他看着母亲,心好象被提了起来。
然而母亲最终什么也没说,直到她离开人世。
母亲病重时,父亲也到医院去陪过母亲。有一天他推门走进病房,看见父亲坐
在母亲身边抹着眼泪,母亲拉住他的手,眼睛里也含满了泪水,说着什么。他刚进
来,母亲便停住嘴看着他,用手抹着眼泪。在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
也是第一次看见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相对而泣。从他们的眼光里,他觉得他们说的事
情是与自己有关系的,那或许就是母亲想说而又没有说出的秘密。
梁毅总在想,父母的生活都是很虚伪的。其实他们也很少吵架,在外人面前更
尽力要保持着夫妻和睦的姿势。可从懂事起,他却感觉到了隐藏在父母间冷漠客套
后面的隔膜,那隔膜是无形的,却令他感到寒心。每一回当他面对着父亲冷漠的面
孔过后转过脸去看母亲时,看到的总是那双忧郁伤感的眼睛。父亲的冷漠中显然含
着某种威严,面对母亲和他时,就象前来索债的债权人一样理直气壮,而母亲的忍
让里却包含着愧疚和恐惧,就好象做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事或有什么把柄被他握在手
里,而这一切又似乎都是与他有关的。
楚光说他的父母亲也是没有感情的,却从来没吵过架,更没有说过要离婚的事,
后来还是在同一年里得了同样的病先后死去的。梁毅想,对楚光父母那样没有文化
也没有多少想法的平头百姓来说,婚姻是靠着习惯和相互间长期形成的依赖关系及
世俗观念来维系的。而象自己父母这样有文化的人,保持这虚伪的婚姻则是为了维
护表面的体面和社会形象,带有很强的功利性。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依旧保持那副冷漠的面孔,这冷漠好象专门对着他来的。从
海南回来那天,他同小妹一起到医院来探望生命垂危的父亲,一路上听小妹说起父
亲苦不堪言的病情,心里真有些难过。当他诚惶诚恐来到病床前,看到躺在病床上
形如枯槁的父亲,眼泪差点涌出了眼眶。那时父亲却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目光在他
身上扫了一眼又无力地闭上了,就那一眼,仿佛把他心里所有的情感连同那就要夺
的泪水都压了回去。事后小妹说父亲那时肯定丧失了理智,没有认出他来。他听了
只是苦笑,再没说什么。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梁毅越来越觉得陌生。那张变了形的脸在他看来是那
么丑陋,仿佛笼罩着一股阴森的气息。这个人跟我到底有什么关系?他真的是我的
父亲?这样的念头脑海里闪动着,他不由吸了口冷气,神志变得有些恍惚。父亲?
就算他真是自己的父亲又怎么样呢?都说父母与子女之间有一种割舍不断的亲情,
可是在父亲那里他好象从来感觉到这亲情的存在。噢,不管怎么样,他总是自己的
父亲,就为这个,他不得不在这里守候他,服侍他,直到他死去……然而父子之间
的关系难道只能靠血缘来维系吗?这么些年来,他给过自己多少爱?他又什么时候
对自己露出过慈祥的笑容,就象他偶尔对待小妹那样?
〃你不是我爸爸!〃他带着哭腔对父亲大声地嚷着。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
他刚上初中,母亲给他买了一只很高级的文具盒,小妹见了也想要。母亲说第二天
再去商店买一只给她,小妹却死活不肯。正好父亲回来了,一听这事便皱起了眉头,
要他把文具盒让给小妹。他本来就觉得父母对小妹太偏心,尤其是父亲,平日里对
自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对小妹却百依百顺,就好象自己不是他亲生的。这回见父
亲又这样,心里有气,便嘟着嘴没作声。父亲大概以为他的沉默冒犯了他的权威,
便用冰冷的语气命令母亲从他手里把文具盒夺过去。
〃你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他反正豁出去了,不顾一切地叫起来。然而接下来的
却是可怕的沉默。透过泪眼去看父亲时,心里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