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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出去那边看看,那是在展览馆后面,入境之前中国的国安人员就告诉过我,记住三不该:不该买的不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去的不去。那里黑社会猖獗,社会相当不安定,国际社会都对他们束手无策。由于战乱频繁,金三角地区的枪支交易是十分猖狂的,中国大陆大量的黑枪相当一部分是从那里流入的。我们在边防管理局“上完课”之后就开始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大量的幻想,毕竟是第一次涉身那种地方。一个被美国作家加里森称为“魔鬼地带”的地区,在加里森的笔下,世界上另一个魔鬼地区就是中东。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那些花儿(2)
就是这样一个比肩中东的地方,我依旧执意前行,前面没有万丈深渊,但是绝对可能有地雷阵,向导说,越战和地方战争残留下来的地雷群,大多数还没有被排除。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在国境线以北,山上的植被多半是橡胶树,远远望去一片片灰色高大而又挺拔的躯干,显得相当巍为壮观。但是一到了缅甸,山上种的都是一片片的玉米,甚至还有罂粟花。按照地理环境因素,这些植被肯定会是一样的,出现了这种有悖于自然环境的现象,我实在感觉无法理解。
“那些(种玉米的)都是以前种鸦片的。”向导的手指着外面的一概风景,“你看看,满山遍野的玉米,以前可是满山遍野的罂粟花,多么壮观!”
我放眼望去,山上的玉米成群成片,夏日的玉米正是郁郁葱葱的季节,成片成片的绿色弥漫出一种压抑而又张扬的气味,这一切已经不能用壮观来形容了,金山角本身就是山区,我看到这样的局面,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
“罂粟花很漂亮的。”向导继续介绍,“山那边就是,沿着公路到清迈,两旁都是。光种玉米,那人怎么活?”
“怎么活?”疑惑顿时油然而生,“难道说种罂粟是唯一出路?”
“对。”向导点了点头,“我家以前就是种这个的,我们只会种这一种作物,象玉米什么的很多都是外地人来包的农场。”
“所以你就开出租车兼做向导了?”我哈哈大笑,“形势所迫?”
“差不多。”向导点燃了一支烟,继续专心的开着他的车,窗外的玉米正在茂盛的成长着,与热带风貌相映成趣。
金三角的罂粟花基本上已经被缅甸的联邦政府消除,掸邦也成为了缅甸一个对外经济特区。应该是缅甸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特区,在这个特区里面,罂粟花已然成为了过去的代名词。
在掸邦的街头,路面上常常可以看见一些做的很精致的工艺品,都是一些精致的镜框,里面是一些干花做成的装饰品,有各种人或是小动物,看上去相当舒服。但是从那些工艺品里面透露出一股诡异的魅气。
我一眼几乎能判断的出来,那就是罂粟花做成的工艺品,尽管妖媚,尽管惊艳,但是仍旧能一眼看出其本质。曾经在整个亚洲甚至全世界造成如此影响的花儿,居然沦落到街头艺人的刀下的陈设,任人宰割,可是骨子里的妖媚,依旧没有丝毫退却。
在整个金三角,酒店和赌场几乎成为了最大的经济支柱,大量的外商来这里投资,这里成为了外国人的天堂,彷佛是一个小联合国,但是本地人却看着那些人来来往往,不做任何解释,不做任何挽留,客来客往,听之任之。
他们唯一所牵挂的,就是曾经给那里带来华丽和富裕的罂粟花。这一点我从很多人嘴里都了解得到,毕竟半个多世纪的一种依存,在他们眼里,那些花儿已经成为了一个载体,一个精神的家园。在很多人的心中,那确实是最美丽的花:
“我一直这样认为,罂粟花的美丽是无可比拟的。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可是现在在全世界都受到了一种压抑,种植甚至欣赏即违法,甚至要判刑。我认为这是残忍的,是不人道的,是违背审美精神的。
——那是法国普罗旺斯大学教授让阿里访问清迈大学时的演讲,他承认自己被这些花儿的美丽“所俘虏”。
“号召全世界,一方面要严格禁止毒品犯罪,一方面要努力的将罂粟花的美丽进行重新的审视,任何美丽都是无罪的,不能受到社会的迫害。
——这是世界毒品问题防治协会总干事,德国科学家克拉纳在亚洲禁毒论坛上的发言,这段话出自于世界禁毒专家之口,足以见得这些花儿的影响力。
“即使没有我,鸦片生产也会继续下去。罂粟花会依旧美丽。
——这句话的始作俑者是大毒枭坤沙,这是他在投降后说的第一句话,发人深省。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那些花儿(3)
在审美的层次上,我们常常会遭遇到这些内容,就是审美状态和社会伦理之间的一种冲突。对于大众们认为美的东西,本身就带有一种片面性。而形式美和本质美又是极大的差别。就像那些曾经满山遍野的罂粟花,美的摄人心魄,但是又让人觉察到一种别样的意味。那些花儿的美丽曾经征服了如此多的人,这些人,在人类历史上,可以说千古流芳或是遗臭万年,但是毕竟可圈可点,基本美学修养还是有的。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镜框里的罂粟花,美丽而又令人感觉悸动,彷佛是来自彼岸时空的渺茫对话。
对于任何审美的人来说,审美对象的美学意义更多的体现在其审美者的自身价值之上。真正超脱一切的审美者是不存在的,也是虚无的。
伦理道德和社会政治一直处于一种理性的状态而存在。满山遍野的罂粟花如果只是被用作观赏我想也不会遭到如此的厄运。就在展览大厅里面,我看见了一幅巨幅写实油画,说实话,这幅画的作者美术功底不怎地,但是由于这幅画本身带有苏式传统的怀旧色彩,长宽分别为十米,给人以崇高敬畏之感;一方面,这幅画的内容让人震撼,一个破旧而又庞大的老式推土机正在对满山遍野的罂粟花进行推铲,前面石灰漫天,后面烈火熊熊。
那是一种残忍的画面,但是为了人类生活最基本的幸福,这种残忍又是必要的。因为美丽的东西沦落到歹徒手里,就变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物质。
这种转换是悲惨的,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忍心破坏这样一幅美丽的画面。从个体上看,花儿迎风绽放,朵朵妩媚娇艳,从大体上看,一望无际,满山遍野,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动。
可是就铲除了,缅甸政府、中国政府以及联合国派遣了大量的人力,耗费了大量的物力,对这些柔弱的花儿进行最残忍的摧毁,包括大毒枭坤沙,在大势所趋下也弃暗投明,转向了世界潮流。
从展览馆出来,猛然间我瞅见对面山上那片罂粟花,在阳光下正发出夺目的白光,无所畏惧,但又冷艳悚人,彷佛是一片幽魅的坟冢。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山下有山(1)
在去长沙之前,对我来说,岳麓书院是一个很独立的去处。那里一定和天一阁一样有着辉煌的外表,不入世俗的风格。或是说像万卷楼那样气派典雅,卓尔不凡。照理说,我是湖北生人,荆楚自古是一家,对于湖南的一切应该都不会陌生。可是我偏偏就对岳麓书院陌生起来,但是在陌生中又显露出了一种一知半解,一次湖南的朋友在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岳麓书院,我忽然像触碰到了某根神经一样大声喊道,“那里我知道有一副对子,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在多年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副对联就是岳麓书院的全部。走过很多书院,一直以为岳麓书院也和白鹿书院和武夷书院那样乏善可陈。书院是理学的产物,理学这个东西到了后来就变的更加束缚和缺乏多阐释性。社会科学走到了这一步,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悲哀,而书院,就成为了这种悲哀的物化。
想起了胡适的一句话,理学这东西,该被永远地抛弃。
但是书院呢?
说起来很可笑,到了才知道,岳麓书院原来是湖南大学校内的景物。要想走到岳麓书院,就必须要穿过湖南大学的正门。我本身就是生活在大学里的人,但是在大学里忽然看见这样大一个历史文化遗产,还是头一次。
其实这正是我无知的表现,欧洲哪个大学不是历史遗产?随便走走看看,巴黎大学、布拉格大学都是承载着欧洲学问根基和道德典范的分量,再往上看,那些大学之前的神学院,也都不错。但是这些建筑就和他们的学问一样,一眼望去,高大挺拔,让人景仰不已。岳麓书院就坐落在岳麓山的右侧,或是说右山脚下。在外形上怎么看还是和白鹿书院没有区别。依旧是中轴歇山式建筑,仍然是头门、二门、讲堂、斋、轩这些传统的建筑格局,一看还是原来的那套老式的书院。
赶到那里的时候正是一个夏季的清晨。隐约已经感受到了烘烤的炽热。阳光如泻,暑气似炉。浑身觉得一阵子不自在。从身后望去,湘江碧波如链,天空湛蓝放晴,两旁的树木都变的格外苍白,整个长沙都弥漫在盛夏的酷暑当中,挥汗如雨,日光灼人。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牌匾:岳麓书院。
还有那副早已烂熟于心的对联: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在我临行前,我没有想到我会去岳麓书院,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我认为岳麓书院不属于我的考察范围。这几年去过的书院不算少,我都没有写下来。更何况哪里会用得着千里迢迢专程去一次岳麓书院?
既来之,则安之。来湖南本来是考察湘西的苗蛮文化,但是还是路过了长沙。来到这样一个千年古城,第一个目标居然还是书院。看来我真的逃脱不了传统文化的感染,在传统文化的氛围里,熏染已久,若想逃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再看看湖南大学和岳麓书院的关系,一目了然。湖南大学就是在岳麓书院的学术根基上建立起来的。我不相信风水,更不相信迷信。但是我确定,湖南大学之所以能在国内学术界拥有翘楚地位,大概是源于这个让人顿觉深邃的传统建筑。
深邃是深邃,这个不假。李坑也深邃,所以叫深邃李坑。如果谁说深邃岳麓,那就是故作风雅,或是无知。
其实从头门走到里面,也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确实,它只是一个书院,没有哈佛大学那般张扬,也没有布拉格大学那样奢华。但是在他诞生的时候,阿拉伯的数字和符号才刚刚传入西欧。
文明是重要标志就是符号,符号意象和象征构成文明的主要的意识方面。而作为较早起源的一个方面,人类更早的偏向于这种意识的思考,符号、象征产生了,文字也就产生了。当文字艰辛跋涉的从阿拉伯人的思想里过渡到欧洲的时候,中国人已经开始在探究宇宙和人生的问题了。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山下有山(2)
毫无疑问,地处中国的北京人、柳江人、元谋人、资阳人是世界上较早出现的晚期智人,也是最早步入文明的人种之一。善于思考的中国人发明了最早的辩证法和事关宇宙观的符号,然后又顺理成章的衍伸出来了一系列的儒学、道家、阴阳家和神仙学派。
《易经》给中国人启发出了归纳学。就在《易经》完稿的两千年后,整个民族都在发生着一种信仰的危机。被大家视为正统的儒学观点却被中国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质疑、颠覆,最后终于和道家、释家的精髓予以归纳,合三为一,号称闽学,史称理学。在福建启程,遍布全国。
书院崛起了,南北东西四处都是,各种类型的讲学和著书立说在表面上促使了思想的大繁荣——在一开始确实是。但是,现在的一些学者们却将这一派的学说基本上彻底废弃了,他们认为,理学是陈旧的,也是狭隘的。
难道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学者了么?儒家传承一千多年才出现阐释性的危机,道家历经数千年仍旧变通无阻,而理学,就在它刚刚诞生的那一刹那,就险些被历史抛弃。一直到程氏兄弟的出现,这种局面都没有改观。
终于,在长江的中游以南,出现了一个齐刷刷的学人群体,这群人站在湘江之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同时代的朱熹见到这群学人之后,如是说,“操存辩察,本末一致”。
那个学派,就是湖湘学派。
记得一位湖南籍学者任守愈先生这样说,“湖湘学派三大师,张栻胡宏王夫之。”果然,走到书院里面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