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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行为是很难查处的。
周均万万没想到邓轩敢在办公会上公开地、不容置疑地讲这一番话。以前的刘经理很多
事情甚至连滕副经理都不打招呼就定了。尽管有些独断,但安全性颇好。今天没有人记录,
但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用一封匿名信把他告倒。周均偷偷地去看同桌人的脸,他们全都面无表
情。以前听说过“至人用心如镜”,周均不是至人,但这一刻他可以从他们脸上看到自己的
脸,用自己的心去观照他们的心。
“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邓轩斩截地说。看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他又笑着打趣
道,“别再打瞌睡了,各位,会完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不成改制的头半年就完不成任务,
就让我们从总公司老总到在场各位统统都撸掉头衔。有备无患嘛,买份保险并不是说就非得
出事,这道理不需要我这个外行来讲吧,啊?”
6月15日 星期五
距离上次办公会整整两周了。公司的一切活动都围绕着完成半年任务这个重心在转。今
天中午,周均又拿回一张六万多的支票,这样,他自己二百二十万的半年保费任务就超额四
十三万元。他决定下午什么都不做,放松一下。
当顾晓羽拿着一份保单和一封信轻轻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桌上收拾得很干
净,只放着一张揉得很皱的纸片。他呆呆地坐着,眼光空空洞洞地落在纸上,一副魂不守舍
的样子。
顾晓羽猛地将手中的东西往他脸前一晃,叫道:“发什么愣?”另一只手飞快地抓起桌
上的纸片。
纸片上是寥寥的几行钢笔字。第一行稍大,是“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
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第二行和第三行较小,分别是“徐曰:菡犹含也,未吐之
意。”和“闻一多:荷塘有遇,悦之无因,作诗自伤。”
有几个字顾晓羽不认识,但她不问。“真美。《诗经》?”
周均点点头,慌忙答是。他接过纸片,收进抽屉里。“怎么有空来装鬼吓人?”
“保单签好了,请查收。有你一封信,顺便帮你带上来。”
“谢谢,谢谢。请坐。”
“现在想起请坐了,刚才跟丢了魂似的。”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周均撕开印有“《保险论坛》杂志编辑部”落款的信封,里面是
一页用稿通知书。他两个月前寄去的关于重复保险的一篇文章被采用了。
“稿费又到手了,怎么谢我?”顾晓羽在一旁趁火打劫。
“我说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早有预谋的。”周均随手把信放在桌上,“说吧,想吃什
么?”
“我想吃……”顾晓羽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椰子。”
“改吃椰子糖吧。这地方离海远着呢,上哪买去?”周均觉得这丫头得意地笑起来的时
候挺不好对付。
“不改。”
“不改?那你只有等了。哪天才有椰子卖可说不准。”周均的合同癖又上来了。
“等就等。你别赖账就成。”
“嘁!我堂堂正正的保险商,岂会出尔反尔?!”
这时走廊里有几个女孩子在叫“晓羽晓羽下班了”,顾晓羽答应了一声,朝周均笑笑,
跑了出去。
周均看看表,确实该下班了。今晚说好要回林慧父母家去,几个星期没陪两位老人打麻
将了。
6月29日 星期五
昨天下午扎帐,公司在没有使用最后一招的情况下超额125万完成保费收入计划。今天
上午邓轩兴致勃勃地主持办公会议,研究奖金兑现和外出旅游事宜。
在欣快和气氛中,杨华通报了根据市公司的考核指标和支公司自定的业务政策测算的外
勤人员的奖金数,周均排在第一位,可望获得八千多元的重奖。共有四名业务人员达到外出
旅游的标准,除周均外,还有汽车险科的郭利民、郑天翔和秦泾渭。两个业务科室的获奖人
数差距又一次说明财产险展业的难度要高于汽车险。公司初步决定让他们参加南方旅行社组
织的海南岛六日游。据了解最近的一个团还有十个名额,7月3日出发,7月8日就可返回。
眼见杨华这么快地拿出了数据和设想,郭利民决定要赶快让自己得分。他发言认为能胜
利完成任务首先应归功于邓经理的英明领导,其次靠内勤各科室的通力合作,最后才是业务
人员的努力拼搏。他强调说这三项是缺一不可的。因此,他建议让内勤部门的同志也能参加
旅游──杨科长刚才不是说还有名额吗?
周均当然附议。他觉得两个人或两派争夺领导权也许并不绝对就是坏事。
在科长们一番谦让与力劝、表扬与自我批评之后,邓轩拍板决定全体内勤科室的科长都
可以参加。但考虑到工作因素,不可能让所有科长都同时出去。“那我就成了光杆司令
了。”邓轩哈哈笑着说。
杨华马上声称半年核算走不开,而且海南岛她以前去过,她愿意放弃。郭利民也说家里
事太多,他必须留下来。其实他们在当前的节骨眼上谁也不会离开公司,这很容易理解。
邓轩据此又宣布,有资格去旅游的外勤如果放弃,可以获得与旅费相等的一笔补偿金,
但不给补休;而内勤科长如不能前去,可把名额转让给本科内的业务骨干。
散会以后,周均问顾晓羽是不是早就知道去海南岛的安排。她满脸玄机地说:“我只知
道快有椰子吃了。”
下午开完职工大会,邓轩宣布提前下班。当人们提着公司发的两大包东西象幼儿园的孩
童一样欢天喜地地散去之后,周均坐下来开始慢慢地看损案。他今天不急着回家。
傍晚七点过,天还很亮。周均站在飞泉酒家门口,远远看见一个女子娉婷地走来。等她
走到面前,他浅浅地鞠了一躬,伸出手去,“你好小姐。我盯了你很久了。”
林慧把肩头挎着的包取下,递到他手里。
“怎么这么没礼貌?小姐一定还没结婚吧。”周均仍然是一副纨绔相。
“连身份证都交给你了,还要怎么样?”林慧终于笑了出来。她的笑容属于风拂杨柳般
的婉约型,对周均而言,几年前当这种笑容第一次被他看见时就已经致命。他绝望地将其称
为温柔一刀。
“爱人赠我身份证,还她什么卤猪手。”他把林慧的坤包斜挎在胸前,引着她走进酒
家,不忘将曾经把张衡剥得鲜血淋漓的老前辈再活剥一次。
夫妻俩愉快地进着他们的温馨周末晚餐。在政策研究室一类单位工作的人很少有机会参
与公款消费,因此周均是责无旁贷的导食员。当他又一次叫服务员拿酒时,林慧看了一眼桌
旁小柜上的几个空酒瓶,小声说:“还喝啊?九点的《廊桥遗梦》快开演了。”
“喂喂小姐,你都看了几遍了,别拉我去陪杀场好不好?”周均端起酒杯,又往喉咙里
倒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就这么坐着多好。花钱去看人家搞婚外恋,再洒几滴鳄鱼泪,不
觉得矫情啊?”
林慧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对他喝了三瓶以上啤酒之后所说的话她知道该用哪一
只耳朵去听。她把双手的指尖放到茶水碗中浸浸,再离开水面轻弹几下,今天的虾挺新鲜。
“你知道什么就敢妄加评判?人家那戏里……”
“得了,不就是一老徐娘跟一老混混一下子看对了眼,然后做一伙,然后分手,然后迷
倒一帮傻瓜的故事吗?快别说浪漫,我一听见这两个字就头痛。”
林慧笑盈盈地看着他,“咦,你从哪儿知道的故事情节?老实承认了吧,跟哪个小姑娘
去看过了?”
“想什么呢。我才懒得去受那罪。不过这些文艺动态我倒是清楚得很。要不然碰上个爱
做梦的女财务科长,我拿什么去套近乎呢?我的工作实在比男三陪好不了多少。”
“你的周到服务怎么从来不对我用用呢?”林慧继续逗着这个时不时会自己灌醉自己的
人。
“做梦去吧。你听说过在外面当舞女的小姐回家也成天陪男朋友练国标吗?她准得缠着
他补习英文。‘A——B——C——’,装得跟真的似的。”
林慧无奈地叹口气,这人除了会灌自己酒以外,还会在不知不觉间把话题拉跑。她呷了
一口杯中的茶水,说:“可我觉得那种浪漫真的很美,而且真的有可能发生。”
“咳,”周均大而化之地把手一挥,典型的浅度酒精中毒症状,“你又错位了。所谓浪
漫一定是婚姻之外的,你跟我讨论个什么劲?”此时的周均突然觉得女人很可笑,令他想起
那个叫桑贝的法国佬的漫画:一对夫妇各自捧着一本浪漫小说在看,熄灯上床以后,老婆梦
见的是自己和老公在花前月下缠绵,而老公则睁着眼幻想同书中的女主角一道骑一匹飞奔的
白马夜遁而去。
看着周均古怪地笑着将最后一口酒喝完,林慧说:“不管看不看电影咱们都走吧。”
这回他没有再坚持,迅速把服务生叫来,吩咐他算帐——周均这个乡下人一直不习惯
“买单”的说法,虽然他知道其实两者并无分别——在等待的时候,他对林慧说:“我倒是
真跟人探讨过,要是不幸遇上了这种事,该怎么跟自己的老婆讲。你想,这个女人是自己当
初自愿娶回来的,你们一起生儿育女,共有一张银行存折,天天吃同样的饭菜,睡同一张
床,你怎么可以开口跟她说,‘我还爱你,但我想改变一下。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新鲜空
气’?”
林慧认真地看着他微红的眼,“啊哈,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你不用有贼心没贼胆地
试探我,”她停顿了一会,很短暂的一会,“我告诉你,第一,也许她并没有跟你生儿育
女,第二,你完全可以不跟她讲。这种事,说不说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说与不说当然不一样……”周均没意识到,最大的错位者其实是他自
己。他还想争辨,就象对面坐的并不是自己的老婆。但是帐单送来了,他只好从钱夹子里掏
出信用卡,起身去刷卡。
林慧收拾好东西,走到输完密码正等着确认交易的周均身后,对他说:“我在门口等
你。我得先去透透新鲜空气——现在你知道谁啰嗦了吧?”
7月3日 星期二
提着昨晚求林慧替他收拾的行李包,周均仔细地把房门锁好。他看了看门边牛奶架上的
两个空奶瓶,心想这几天她要为堆积如山的牛奶犯愁了。
到办公室以后,周均叫来姚必功,把科里的事情交待了一下,请他多费心,最后说:
“有事打传呼吧。”
“说得好听。把我们留在家里做苦工,自己去享受海浪沙滩。还打传呼,你带了么?”
姚必功忿忿不平地嚷道。
“不要借机散布反革命言论,这样不好。回头我给你带一堆美丽的贝壳,让你去骗骗女
客户。”
“少来这套。你自己留着慢用吧。”
十点半,邓轩把所有要去海南的人都召到自己的办公室,要求他们注意安全,听从旅游
团和张主任的指挥。“张主任,你要负责监视这两个小伙子,不准他们乱跑娱乐场所。当
然,你自己也要起好带头作用,别让我在嫂子面前交不了差。”
人们一起哄笑。
邓轩又问:“东西都带齐了吗?”在得到七嘴八舌的肯定答复之后,他对张宏宽说:
“再给你规定一条纪律,每天晚上必须给我打个电话回来,免得我担心。”
张宏宽诺诺连声,侧脸语重心长地问:“听到了吗?邓经理对大家多关心。大家回来以
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才对得起经理的一番美意啊!”
周均心想:敢情是让我们去受教育的。这报告会可值钱了。
十一点,张宏宽、周均、顾晓羽、郑天翔和李英一家三口一行共七人乘一辆丰田旅行车
出发去机场,这辆车是郭利民出面找一家保户借的。汽车险科的秦泾渭同他的科长一起放弃
了旅游,每人得到公司两千多块钱的补偿。杨华把机会让给了科里的会计李英。很少出差的
李英带上了自己的丈夫和已放暑假的女儿,一个尖嘴猴腮的二年级学生。当然,这两位家属
是自费。
听着密闭的空调车厢里不时传来的祖国花朵撒娇的尖叫,周均悄声问坐在身边的顾晓
羽:“你知道孔老二为什么听完韶乐以后三月而不知肉味吗?他恶心。”
顾晓羽噗地一声笑出来,但马上又收住笑,低头继续玩着手里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周
均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知道旅游公司给我们买保险没有,”周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