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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戒烟二字说说容易,做到实难。平时一直与香烟为伴,“小白棍”终日不离手,仿佛已经成为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一朝与其告别,那滋味颇似失恋,心中变得空落落,怅怅然。烟瘾可以说是一种精神与物质两相混合的欲望,也是一种饥饿感,每当烟瘾上来,就仿佛腹饥的人急切地想满足食欲那样,急切地想满足一下烟欲,心中不停地呼唤:“来支烟吧,来支烟吧!”那种“饥饿”的感觉不是在胃部,而是在胸部,并且因欲望得不到满足而向脑部扩散,向周身扩散,以至于胸口沉闷,脑中木然,周身乏力。此时此刻,心之所想,手之所觅,唯有香烟。然而由于自己切断了自己的供给,衣袋是空的,写字台平时放烟盒的位置是空的,贮存香烟的柜子也是空的。面对烟去房空,其感觉几近去寻朝思暮想的恋人时发现人去楼空,凄凉落寞之际,不仅思绪烦乱,甚至连丽日蓝天也变得黯然无光。更令我难以忍受的是,平时写作,一直是右手持笔,左手夹烟,文章的构思在吞云吐雾中完成,字句段落在吞云吐雾时于脑海中涌现,而眼前一旦没了那讨人嫌的烟雾,心中也变得一片茫然。上午好不容易熬过去了,下午变得更加难熬,到了晚上,我的双脚终于挡不住“情人”的诱惑,情不自禁地迈向了楼下的商店。
像这样的“戒烟日”,我曾于一年之中度过多次。不过这一纪录与声称“戒烟很容易,我一年就戒了几十次”的马克·吐温相比,实在微不足道。这种以信誓旦旦开始,以猛过一把瘾告终,短则一日,长则二、三日的戒烟,几经反复,已经成了妻子的笑柄。我也为自己是一个意志薄弱者而惭愧。后来,我读到了朱自清的《谈抽烟》与林语堂的《我的戒烟》,朱自清在他的文章中列举了吸烟的种种好处,对吸烟颇为赞赏。林语堂更是旗帜鲜明,反对戒烟,甚至说自己短暂的戒烟是“下流的念头”,是一段“丑史”,称戒烟是“亏负自己而无益于人的不道德行为”。我再一次为自己找到了吸烟的理论根据与不戒烟的借口。不料当我对妻子谈起这两位榜样时,她却冷然道:“别人吸不吸烟,与我无关。”原来两位大师级的文人在她的心目中根本没有位置,而我吸烟的罪过,当然也不会因为有这样的“榜样”而得到妻子的宽宥。
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嗜好,总是不惜代价以求得满足的。但是,当他发现这一嗜好将给他带来种种痛苦,甚至可能缩短他的寿命时,这一嗜好便很可能会使他感到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并且会为丢掉这种负担而做最大的努力。当我从报纸上看到吸烟对身体的种种危害之后,当我真切地感到抽烟给我带来的种种痛苦之后,我对于香烟的感情终于从迷恋渐渐转为厌倦。终于,我选择将一部25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录入电脑之机,再一次开始戒烟。这一次,我采取的是递减戒烟法,我事先未发布任何宣言,只是暗中克制烟瘾,减少吸烟的数量,实在熬不住方点燃一支。当我每天吸烟的数量已减少到两三支时,我将家中剩下的香烟给了一位朋友,然后开始了将书稿录入电脑的工作。打字用不着思考,而一双手又在键盘上不停地操作,这种用手不用脑的工作,减轻了烟瘾对我的折磨。当我将这部书稿全部录入电脑之后,我对于香烟的淡淡的思念也渐趋消逝——戒烟终于成功。
与迷恋了六年的香烟断绝关系之后,妻子不再唠叨,耳根落得清净,此乃一乐;更重要的是,嘴唇喉咙不再因吸烟过多而发干发痛,脑瓜不再因吸烟过多而发木发晕,居室内里不再因吸烟而云腾雾罩,桌上地下也不再因烟灰乱掉而不干不净。不吸烟节省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因为我不需再叼着一支烟站在阳台上东张西望,或是坐在沙发上卖呆……我想,如果说吸烟是以健康为代价而换取口舌之乐,是一种间接的自戕的话,那么,戒烟则可谓是以短暂的痛苦换来长久的舒坦!
第三辑 闲侃生活戒酒
说起戒酒,我完全有资格套用马克·吐温谈戒烟的一句名言——“戒酒很容易,我已经戒过几十次了。”何止几十次,说是几百次,也毫不夸张,因为自我与酒结缘起,就边喝边戒,边戒边喝,至今已近三十年,有时是口头上的戒,有时是行动上的戒,有时是被动的戒,有时是主动的戒。然而,戒到现在,仍未与酒绝缘。有时与酒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之后,竟如李白诗云:“抽刀断水水更流”,喝之更猛;或如俗话所说:“久别如新婚”,爱之更甚!看来,我与酒,今生很难拜拜了。
口头上的戒酒,乃是嘴里空喊;行动上的戒酒,乃是真的不喝。这两种戒酒法,勿需解释。何谓主动与被动的戒酒,却要费些笔墨。被动的戒酒,多在酩酊大醉之后。谈饮酒之利敝的文章,我已不知读过多少篇。这些文章大同小异,其意无非是少饮有益,多饮有害。有益的方面且不说它,有害的方面,我可是深有体会。我年轻时争强好胜,在酒桌上死不服输,常露张狂之态,如此一来,便常为出头之鸟、众矢之的。而其结局不是喝得头晕目眩,悉数呕出腹中酒饭,便是人事不知,僵卧半日不醒。呕吐之后与从昏迷状态醒来,那种痛苦的滋味非亲历者无法言说:头既晕且痛,胃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扯动,浑身瘫软乏力。当此时也;“我再也不喝酒了”、“再好的酒我也不沾了”等誓言,便如连珠般喃喃而出,仿佛今生今世真的要与酒神永远决裂。在以后的三两天里,自己的确可以不为酒所动,因为别说喝上一口,哪怕只是闻到酒味,心中也会作呕。然而,瘾君子的胸中仿佛有个鬼,不出一个星期,那被酒麻醉的鬼便渐渐由苏醒而骚动,需要酒来安慰。于是,什么“再也不喝”的誓言又被忘到九宵云外。
主动的戒酒,多在酒欲抬头,酒瘾搔心之时。酒这种特殊的饮料,小酌可以使大脑兴奋,思绪飞动,然而多饮几杯,便会昏昏然、醺醺然,往床上一倒便会酣然入睡,连梦都难寻。所谓“李白斛酒诗百篇”,恐怕只有李白才有这种特异功能。换了别人,也许只能于昏睡中发出几声谁也听不懂的呓语。我这个爬格子匠,于微醺状态下,灵感忽来,文思泉涌,下笔千言的时候也是有的,但大多则是于酒足饭饱之后,无忧而眠,至午后两、三点钟方醒。起床后坐在写字台或电脑前,仍然醉意未消,头脑木然,腹中膨然,心中茫然,文思钝然。呆然枯坐,不知写什么或半日写不出一行字乃是常事。一想到自己因酒废业,便后悔不该念恋杯中物。我常常自问,日积月累,我究竟因喝酒浪费了多少时间?让酒赶走了多少灵感,少写了多少文章?莎士比亚惊叹那些嗜酒的人:“居然会把一个仇敌放进自己的嘴里,让它偷去他们的头脑。”我岂不就是让酒这个仇敌偷走自己头脑的人之一?于是,我又决心戒酒。然而,不饮酒并不就能灵感频至,有时一连数日滴酒不沾,仍然写不出一个字。更有甚者,多日不饮酒,胃中竟然出现不适,或感到恶心,或隐隐作痛。我以为胃出了毛病,哪知几杯酒入肚之后,这些不适竟全然消失——原来不是我生了病;而是我的胃缺少酒的滋润!有了这一发现;酒神;又成了我餐桌上的贵宾。
林语堂在《我的戒烟》一文中说他戒烟是“亏负自己而无益于人的不道德行为”。我对先生此说投反对票。但如果把此语中的“烟”字换成“酒”字,我倒是举双手赞成。无酒,我们以何物遣兴?无酒,我们以何物浇愁?无酒,我们又以何物款待宾朋?从身体健康计,小酌可以开胃,可以提神,可以安眠,可以解乏,可以活血,可以舒筋……更何况酒如贺拉斯所言,可以使我们“从烦恼的心头释去重负,启发出新的艺术灵感”!为此,我决定不再以戒酒来折磨自己、亏负自己。当然,这不等于我对那种毫无节制的酗酒表示赞成。
醉
人的酒量如同饭量,大小自知。故一人独酌,若不是遇到大喜大悲之事,在理智上失去了自控能力,或怀着种种目的,有意求醉,一般是不会过量的。饮酒至醉,“玉山自倒”,大多在与人共饮之时,有的人自恃拳高量海,风头太盛,遭到同饮者的围攻,结果“海量”不抵众多的“坑量”,终于被人放翻;有的人争强好胜,硬充好汉,猜起拳来死不服输,碰起杯来不甘人后,结果屡战屡败,最终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有的人酒逢知己,乐而开怀,饮时只觉“千杯少”,不知不觉成了醉人;有的人自知量浅,但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推却别人的敬酒,结果被过于热情或不怀好意的人灌醉……
醉酒,在文人笔下,似乎是颇富诗意之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醉得何等豪壮;“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醉得何等潇洒;“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醉得多么畅快!其实,醉酒的滋味不大舒服。小醉则头晕脑胀,口干舌燥,胃肠如焚,躺下时天旋地转,走路时腿脚不稳;大醉则神智昏迷,身瘫如泥,不但要将腹中酒肴悉数呕尽,而且要呕出色黄味苦的胃液;酒醒之后,仍头痛欲裂,精神萎靡,恶心阵阵,毫无食欲,那情形仿佛大病初愈。我与酒结缘三十余载,醉酒的次数不知凡几,故对于醉后的感觉体味甚深,大醉的经历虽时隔多年,仍记忆犹新。一次醉后不知自己怎样回到三楼家中,入夜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枕边被头,一片狼籍,皆呕吐物也。醒后曾想,自己醉成这样,若是被人搬上运尸车,送进殡仪馆,投入焚尸炉,也不会有何知觉。一次与同事共饮,宴罢而归,往床上一倒便知不好。我有一经验,睡下时,见天花板悠悠转动,便要吐酒,躺下不多时,果然大吐起来,胃中就像有一只手在不时地抽掣搅动,直到呕出胃液,仍不能止。由于口渴,需要喝水,哪知喝茶水吐,喝糖水也吐,喝白开水仍吐。总之喝水后一躺下就吐。我接受教训,喝水后不再躺下,才勉强止吐。结果只好裹着被,在床上依墙而坐,直到天明。我思其原因,可能是胃上方的贲门被酒麻醉,已失去收缩能力,胃就像一只没有塞的橡皮热水袋,必需矗着放,水才不会流出。还有一次醉酒,是在我来北京之后,那次我与朋友在小汤山聚会,席散后,我虽已醉,尚能乘车回住处。睡下后方知不妙,为了不弄脏室内的地面,我赶紧跑出门外。我住的是一农家独院,院门旁有一棵老槐树,干高数丈,枝繁叶茂,上有猫头鹰做窝。树下有一垃圾堆,我便在那里任腹中酒潮奔涌而出。吐过回屋,仍欲再吐,我干脆搬一小凳,在树下安坐吐之。当时已是深夜,风掠树冠,飒然有声,猫头发出一阵阵怪声啼叫,凄厉刺耳,醉酒的痛苦与独处异乡的凄凉感交并,扰我身心,使我觉得自己十分可怜可悯。
说到醉酒之态,更是形形色色,书不胜书。有的人一张嘴如同泄洪闸,胡言乱语,滔滔不绝,并且恨不得把别人的嘴都贴上封条,让他一人独霸讲台;有的人大发牢骚,欲将满腹委屈,一腔不平,统统倒尽而后快,说到激愤处或放声嚎啕,涕泗滂沱,或大发雷霆,不是摔杯掼盘,就是拍桌捶凳;有的人胆量陡增,谁都敢骂,或指桑骂槐,或矛头直指,或当面遣责李四,或背后痛斥王五,有人甚至沿街奔走,叫骂不止,那胆量和气魄,不亚于当年击鼓骂曹的祢衡;有的人表演欲膨胀,或是扯着嗓门唱个不休,或是手舞足蹈跳个不停,并且硬说自己没赶上好时代,要是晚生二十年,肯定能成为歌星或是影星……能说能闹能唱能跳的人,只是小醉,大醉者的表现比较单一,他们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故无法乱说;他们的手脚已经不听指挥,故无法乱动;不能乱说乱动,只好选择睡,并且是善睡不择床,善睡不择地。如果醉倒在柳岸花堤,醒来倒是可以吟一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体验一下风流才子柳永词中的意境,但遗憾的是,许多人则是将酒桌下、大门旁、厕所内、马路边、办公室、楼梯间当做酣睡之地,不但贻人笑柄,而且可能感冒着凉,睡出毛病。醉酒之后在这些地方下榻,恐怕即使是李白、柳永再生,也寻不出分毫诗意。
醉酒的后果,何止一时的痛苦或出出洋相!醉酒伤身,人所共知,医学表明:人饮酒之后,体内的酒精要靠肝脏的酶来氧化为水和二氧化碳,也即解毒。肝脏解毒一两白酒,需工作46小时,一个人若是喝下半斤白酒,肝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