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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白衣襟带着雅香慢慢走近,冷双成闭上了眼睛。孤独凯旋的手指轻柔迅疾,如柳絮在她脸上起起落落。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内依旧无声而淡香缭绕,冷双成心内焦急,脸色如常平静。林青鸾改了妆扮后,见孤独凯旋怔忪直对冷双成面容端详,忍耐片刻又开口问道:“冷姑娘,好了么?”
孤独凯旋从呆楞中清醒过来,背对两人看向窗外月色,淡淡说道:“你走吧,初一。”
孤独凯旋的易容术仍是精巧无双,不同于吴三手制作的面具,而是改用一种药泥敷在面上,不影响面部表情。冷双成忍不住揉了揉脸颊,对着孤独凯旋躬身一礼,感叹道:“公子手笔巧夺天工,比我那……强多了。”遽然想起吴三手,她咬了咬牙交代了药人事件就黯然离去。
丑时月色朦胧,青州行辕密传一条消息:后院曾羁押一名隔离看守的重犯林青鸾,于子时被神秘人离奇救走,案犯与刺客均是下落不明。
曲曲折折的回廊上燃起了百盏宫灯,映照光华如昼。银光挑了一柄纱盏,小心翼翼地为行人照亮脚下,长廊上公子雪白衣襟纤尘未染,在无风的夜色里却是卷起千层波涛,宛如怒张的冰峰雪莲花瓣。
银光猜测此事与冷双成有关,见了公子这番景象,噤声不语,只是挑灯夜行。秋叶依剑面容冷冽如冰,一袭单衣微敞,露出嶙峋分明的锁骨。他足不沾地地静默向前,盛鼓的云袖带了阵飘逸清凉之风。
八名守卫匍匐在地,远远见着一道冷漠雪白的人影,面呈土色低头跪拜。赵应承查看角落痕迹回身,看了眼秋叶依剑的双眸,道:“公子有何安排,请尽量吩咐。”
“我说怎么乖乖地对着荷塘打水漂,原来早将你们拟作靶子!”秋叶依剑冷冷地开了口,“川中八客也抵不过小小一枚暗器么?”
众人似懂非懂,心中惶恐有口难言。赵应承见了银光暗地摇头,似是有所察觉,背着手耐心等待秋叶依剑的调度。正在死一般的静寂时,环佩鸣乐,淡香远拂,长廊上匆忙而不失端庄秀雅行来一众女子。
赵灵慧见了冷漠伫立的秋叶依剑,步履改为轻盈,裙裾珊珊作响:“世子要出去么?灵慧心中着实害怕……”秋叶依剑如檐下寒辉一般淡漠无声,灵慧走至他身侧站定,看见他雪白紧致的领口,眼神一颤,身后众随从丫鬟倒是红了脸,均是羞涩俯首跪拜。灵慧瞟了一眼匍匐盛开的娇妍花朵,又不动声色说道:“昨晚如果不是程香急赶着冲过来抓住我,我险些被从天而降的细缕银丝给拉走……恕灵慧胆怯,假如世子留在灵慧身边,我想那些贼人不至于太狂妄大胆……”
灵慧礼节、语言极为得体,解除了府卫即将被问罪处死之危,八客中有不少人偷偷抬首面露感激之色。此时夜风突然稍起,吹拂起秋叶依剑几缕黑发,耳畔一道淡色抓痕顿时显现出来,镶嵌在他冷漠苍白的面容上,宛如一件精美无暇的瓷玉裂了道缝隙。
赵应承细心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说道:“公主不必担忧,赵应承寸步不离守着你。”灵慧转过面容,微张晶莹眼眸冷冷睥睨,赵应承只笑不动。
秋叶依剑在风中冷漠依旧,看着月色扬起了他的衣袖。一只蓝色蝴蝶迎风飞起,翅膀薄如蝉翼,泛着迷蒙清冷的光。秋叶依剑眼光追随蓝影蝶,口中冷冷说道:“传我谕令,调配三千羽林卫跟随这只蝴蝶,见到林青鸾立时击毙。川中八客去北门镇守,沿途搜查疑犯踪迹以防疏漏。”他转过身,对着银光又吩咐一句:“备马。”
灵慧花容失色,有些急切地踏出一步,唤道:“世子……”脚下被裙裾一绊,淡素身影直接倒向身侧男子。众人未看清秋叶依剑如何动作,只见白衣微扬,他已晃过了身子随手一展,一道袖风将摇摇欲坠的灵慧托了一托。灵慧脸色苍白,黯然说道:“何事令你如此……”不知何由让她无法说出后面几个字,仿似她无法当众谴责秋叶依剑的冷漠无礼。
秋叶依剑看了眼她的脸色,突然冷冷道:“如果你害怕留在行辕,那也随我来。”银光顺着公子目光看过去,发觉灵慧默然的脸在月色下与冷双成有几分相似,心中不由得一动。
丑时一刻,青州长街上万籁寂静,熟睡如同孩童。大片冷耀雪亮的银甲马队如潮水般涌进,由远及近撼动了整座古城。火光冲天,银衣幢幢,马蹄汹涌卷起千层尘土,堆积满了一仙居门前。
蓝翅蝴蝶翩跹落于仙居中庭树梢,秋叶依剑眸光深远,白马未及阁楼,修长手指松开轻叩的马缰,衣带当风凌空飘向前方。灵慧马匹在卫士护送下落及身后几丈,见着秋叶依剑仿似流光一闪,已不见挺拔背影,心里暗暗揣度劫狱之人身份。
花香阵阵,庭树芜杂,在月色中静静绽放各自生机,与清冷倒闭的一仙居形成鲜明对比。四周如墨漆黑,衬着淡色月亮才可见一星点光辉,秋叶依剑立于树梢,白衣翩飞,黑发匹缎舞起,宛如乘风归去的天仙。他捕捉冷双成气息味道无果后,运力冷冽唤道:“林青鸾,林青羽我也带来了,难道你忍心让她负罪顶死?”
语声森然冷酷,一圈一圈在夜空中回荡,惊起栖憩的鸟类振翅飞向高空,也惊吓得林青鸾差点破窗而出。
林青鸾与冷双成的确躲在一仙居里,冷双成离开行辕时带走了一些随身所备物什,包括月光、链子和吴三手的遗物,包袱里的玩意简直可以开一个杂货铺,看得林青鸾两眼发直。
过了子时,两人摸到角落锦阁,冷双成打开包袱,从一个油纸包裹内掏出准备好的药材,倾倒进她特地挑选的小方温池内,催促着林青鸾和她合衣跃下。
两人在药水里浸泡一阵,从头到脚便洗去了各自原先的气息,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中药材味道。冷双成怕林青鸾心下惊疑,自己也跳下水池,甚至连头发都洗过几次,林青鸾湿淋淋地趴在池边时,见冷双成跪着捣鼓药材、矿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曾好奇地询问她为何塞进小竹筒里,冷双成却是忙得不予理会。
月光如水,合着碧水波纹,袅袅散成一圈圈涟漪,正和楼外秋叶依剑冷风冰语连成一致。林青鸾按捺不住,翻身欲起,冷双成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手腕:“别上当,即使公子抓住了令妹,在武林大会召开前夕,他顾虑名声必然不会动手……更何况我十拿九稳他等不及抓林姑娘。”
林青鸾悄声匍身于窗畔,也传音说道:“我瞧他森冷如修罗伫立,除了举火包围的箭卫,的确没有家妹的影子……”冷双成加紧塞满硫磺火,头也不抬说道:“没什么好奇的,诡计多端的人素来爱装样子。”正说着,突然轰天一声震响,吓得冷双成失手一抖,差点倾散了火药。她皱了皱眉,趁着窗格向外望去。
秋叶依剑仍是身着那袭雪白单衣,夜风卷起他的衣角,飘荡空冷如同苍凉雪峰,有了悠久遥远的晶莹冷漠。他右手提着一把凛冽青锋,轻飘飘立于树尖,身子纹丝不动,长剑自上而下又划开一道剑气。
轰隆一声,一仙居第二间锦阁从中断裂,扬起了粉屑漫天飞舞。
林青鸾脸色有些发白,看向冷双成传声道:“还有三剑就轮到我们了。”冷双成拧紧竹盖,脱口而出回道:“看来是真的很生气……简直对你恨之入骨。”顿了顿又呆滞自语,“说了不要来害人,想他性子也听不进去。”林青鸾面带惊疑,忘记传声而是喃喃低语:“怎么把帐算到我头上,好端端地我又没招惹他……”冷双成安慰地拉拉他手腕,附耳说道:“公子有时不可理喻,死盯着我让我做不了事情,今晚我将你劫走,在他眼里我这等同于大逆不道携你私奔……你不必这么瞧着我,我没有危言耸听……只要是男人,他发作起来都会赶尽杀绝。”
林青鸾紧皱眉头,判断冷双成言语真假,愈发惊疑不定地望着她。冷双成心下早已有了替他安排后路的打算,此刻见恐吓他死心塌地跟她走的目的已达到,只是不动声色地做了个延请手势。
两人缓缓沉入水底,冷双成将竹筒塞入泉眼,蓄掌一拍,几次过去,水势哗然翻滚,池底裂开了一道缝隙。冷双成一牵林青鸾衣襟,两人如鱼般游向了洞穴。
长剑如霜凝白,秋叶依剑又蓄力劈了三剑,三道银光似天河奔流,当空而泄,灵慧衣衫在余风里掠起,强烈的剑气催她双颊生晕,眼色一变。“这么好的剑法……”她心里暗自惊讶,看向了冷漠不变的秋叶依剑。
一仙居已被剑气摧残得只剩齑粉,豁着光秃秃的门庭兀自挺立。秋叶依剑鹰隼眼眸扫视一遍,双袖带风跃向角落,查看了水滴与房中痕迹。他缓缓沿碧水清池走动,步伐不急不慢,站定后运声问道:“这里的泉水通向哪里?”
银衣卫中有一人急速上前,躬身回道:“衔接内河,应是通往州外。”秋叶依剑冷冷一笑,道:“原来早就有所打算,我真是看走了眼。想去白石山么?还得看林青鸾命长不长。”那名卫士不明就里,但聪明的噤声不语。秋叶依剑看了眼远处的灵慧与众人,突又冷冷吩咐:“唤八客调头,去城外密林搜捕,告诉他们不管用多久,不杀死林青鸾绝不能回来。”
19。新生
秋叶依剑一反常态带了灵慧在身边,冷双成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始终相信秋叶做事必有目的,比如在仙居哗然追捕林青鸾,举止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她脸皮薄,不敢进一步深想秋叶依剑占有她的狂热。“装死一天,也折磨我一天,下次再是如此,我一定撕了林青鸾”,这句话她并没有忘,秋叶依剑言出必行,如果她不多方顾全,他一定会杀了林青鸾。
夜色浓郁,正是如珠转昼之时,深林里老鸦呱呱数声,光线模糊惨淡,月色全然铺开在繁茂树冠上,细丝般渗入。冷双成黑发氤氲着水气,带着林青鸾浮上了河岸。林青鸾衫发尽湿,青衣漉漉面容清秀,堪似一朵出水芙蓉。冷双成看了他一眼,冷漠道:“运气逃亡了一阵,药力应该发作了吧?”
林青鸾这才明了她先前的药丸是为了配合脚伤治疗,不由得说道:“多谢姑娘好意,林某感激不尽。”
“无需你感激,天明火速送一封书信即可,凑巧晚上又可练练你的腿骨,想必恢复得更快。”黑沉沉夜色中,冷双成眸光如炬,她折了一柄大小适宜的树干,掏出一尺见长的匕首利落削了起来。淡淡的光亮落及她专注沉默的侧脸上,林青鸾猜测不了她的喜怒哀乐,一时瞅着没有开口。片刻之后,树尖锋利如镝,菱形花屑散落入尘,一把粗糙磨砺的枪支便呈现在两人眼前。
冷双成伸出两指掂了掂,反手光影莹莹洒落舞了一圈枪花,动作行云流水如风般流畅。林青鸾识得此招的犀利,惊讶道:“万绽春雷一气呵成,姑娘身手不凡,枪棒技艺应是了得。”
“嗯。”冷双成平静应了一声,未多作解释,当前伸出树干探路:“谨慎点,肯定有刺客来。”
林青鸾脚步轻缓跟在身后,冷双成辨别足音察觉他果真恢复八成内力,稍微安心。
“冷姑娘为何如此笃定有伏击?”
冷双成回转身形,淡淡道:“不知林公子是否想清楚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公子既然在仙居抖出你的名字,想必不怕让密宗知晓你已逃脱的消息,他这样毫不遮掩,多少想借密宗之手为难你,所以今晚来的刺客肯定是两方之一。”
冷双成说完,面容不兴波澜继续往前。林青鸾呆了一呆,想起了什么似的,身子震了震:“他这么做,岂不是连你也不顾?”
“是的。”
“为什么?”
“可能是为了惩罚我。”
林青鸾识时务地闭了嘴,冷双成当先一步沉默开路,厚厚的包裹缠绕在她背上,随着她不缓不急的身形,极像一个游方四处的温文书生,黑色背影融入泼墨层林,宛如远山一般淡泊坚定,林青鸾看着她的脚印,试着一步一步踩了上去。
耐岁凌冬的松节浓峻,在风中岿然不动,口侵碧汉,森耸青峰。冷双成右手横握枪干,斜指一方,正对风声瑟瑟、月影重重之处,她停下脚步,冷冷一顿:“来了八个人。”
“林青鸾——”一句雷鸣响过,闷天黑地兜头罩下。林青鸾大吃一惊,衣衫一卷晃过身形对着暗处。冷双成见他不打自招的轻功,叹息一声:“他们也不敢肯定,只是试探而已,否则早就出手偷袭了……”叹息未止,她突然迎风而起,枪棍翩若惊鸿扫向 周身的茂木。
“哗”的一声如同皂荚爆果,一连落下八条人影,将他们二人团团围聚。冷双成不发一语欺身而上,枪势如龙地刺出,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