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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两行亮晶晶的泪水,正从姑娘丰满美丽的面颊上,潸潸地爬下来。
“月果! ”
丕丕心头一惊,连忙用舌头把泪水舔去,但那泪水仍然滔滔地流淌。
“果果,我是为咱们俩着想,你不想干就算了,算了。”他气急败坏地,“不哭了,行不行? ”
丕丕十分后悔,话说得太急太绝,没有考虑到月果的“思想境界”,就“毛口袋倒西瓜”,毫无保留地讲了。
真是“情况不明决心大,方法不对瞎指挥”。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更没想到,月果把身子都欣然交给了他,在这件事上,两个人发生了分歧,“荞麦皮打糨糊,粘都不粘”呀。
月果的眼泪是止住了,可脸上眼里也失去了笑影。他甜言蜜语,月果漠然视之。
“果果,我又不是图你大爷爷的钱! ”丕丕捧住她的脸,急切地说,“我是想既然有外援,也不妨用一用,放下河水不洗船,就对? ”
月果的头在他的手中摇了一下,深长地叹口气。
两个人这样别别扭扭地搂抱着,身子贴得“天衣无缝”,可丕丕感到,月果的心并没放在他的肚子里头。
丕丕亲她,摸她,月果都没有拒绝,他再一次跟她好,她也不反对,丕丕体会到了“索然无味”的苦涩。
月果的身体失去了热情,迎合他,也只是为了不伤他的心。
他清清楚楚地感到,月果的身子那么凉。
“果果,唉,你咋不明白我的心呀? ”丕丕沮丧地从她身上下来,坐在沙土上,揪着沙柳开始发黄的叶子。
月果没有起来,侧转身子,把脸埋在他的大腿上,不一会儿,后生就感到,那上面湿漉漉的。
月果又哭了。
“丕丕,你知道,我多亲你呀! ”月果终于说话了。
丕丕抱起她来,放在怀里,动情地说:“果果,我咋不知道? 我那么想,也不是存上什么坏心了……”
“不……”月果伸手堵住他的嘴。
他们这样抱着,有好一阵没说话。夜深了,丕丕送她回去,分手时,像往常那样又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左面,右面。
她闪进院子里,留下她身上的气息。
丕丕在院子附近站了好大工夫,才怏怏不快地往回走。
“还有在聚宝盆跟前丢盹的人呀? ”丕丕想不通,不住地摇头,月果今晚给他提供的这个信息,实在是太重要太现实了,雪中送炭,饥时送米,求之难得,在部队上,这类事他耳闻目睹的多了。
现在的人,翻箱倒柜,钻头觅缝,千方百计要找到一个海外关系,从前避之惟恐不及,如今只要擦点影儿,三竿子探不上,四竿子也要探上。
有人不是一夜之间,就腰缠万贯了吗? 原因十分简单,一个海外大款,甩给一万美金,在大陆上就相当于十万元,试想,一个国营干部,工资高点的,也得挣差不多一辈子呢!
钱上还有记号? 分姓社姓资吗?
国家还想法吸引外资呢!
自家的外资到了门口,反倒一脚踢出去?
“傻帽儿! ”
丕丕只在父母和他二爹的闲话中,得知月果大爷爷的事,细节并不清楚,至于钱的事,月果不讲,他也无从得知。
他庆幸自己有眼力,看上了月果,今后说不靠她大爷爷那是假话。借桥过河,一胜百胜。他和月果的事,必须早办快办。
回到田家大院,他发现父母的房间和姐姐的屋里都亮着灯。
他先往从从屋里一看,只见从从正伏案疾书,似乎在备课。
不等他转过身,田耿已经站在门口上:“进家……”
丕丕一愣,从父亲的口气中,他听出一种紧迫和严重。
他跟在父亲后边进了家,灯点得工夫大了,满屋里煤油气。
“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 ”母亲关心地问。
丕丕说:“不饿。”说着从炕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吸起来。
田耿开门见山:“你大姐捎来话,叫你进城一趟。”
“有甚事? ”丕丕明知故问。他清楚,菁菁总是又给他找下第三梯队了。
“叫你去看个对象,卫生学校……”田耿自顾往下说。
“我不看。”丕丕回答得十分干脆。
“咋? ”田耿感到意外,看着儿子。
“我找下了。”丕丕直截了当一针见血,毫不含糊。
“找下了? ”二位老人异口同声地问。
丕丕点下头,再点下头。
“谁? ”
“月果! ”
“刘月果? ”
“对,刘月果。”
一阵沉默。
田耿的脸色变化了几个来回。他终于忍住不满说:“你还想在芨芨滩扎下桶粗的根子? 你姐费了好多心思,才瞅摸下这个闺女。”
“我找谁,不用她操心。”丕丕把脸一别。
“放屁! ”田耿终于忍无可忍了,把桌子啪地拍了一下。
女人劝解:“他爹,有话好好说。”
丕丕说:“妈,甚时代了,还包办婚姻? 我找谁,是我的权利,自由。”
田耿的嘴唇哆哆嗦嗦了半天,才冒出了一句:“你,权利,自由。”
一口气没上来,倒在炕上,吓得女人大呼小叫。
“哎呀,丕丕,你把……”
丕丕上去扶田耿,被他扇了一巴掌,正好打在眼睛上。
丕丕眼前金星乱窜,扔下他往外走,跟闻声赶来的从从撞在一块。
“咋啦,咋回事? ”从从来到母亲身边,这时,田耿已经缓过来,抓起一只茶碗,向丕丕砸过去,丕丕一闪,茶碗在对面墙上的一面镶在框子里的奖状上粉身碎骨。
“爹。”从从惊叫一声。
丕丕早出去了。
他站在夜空下,满肚子都是气。月果暖昧的神情和父亲的生硬干预,使他又生气又烦恼。
从从走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回我屋里去,咋回事? ”
丕丕叹口气:“姐,你还不够麻烦呀? ”
田从从没有回答。
3
学校生活,对田从从来说,又熟悉又陌生。她念过书,而且就在这个破烂的小学里。对它的一草一木都十分清楚。但那会儿是当学生,听老师讲课,现在,位置换了一下,她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了。
从从天资聪颖,又有水成波的指教,对教学,尚能胜任,学生们同她的关系也挺融洽。
工作并不沉重,从从也干得很愉快,这主要来自她能向水成波天天请教。
自从和水成波开诚布公、毫无保留地谈过那次话,从从反而轻松了,水成波爱咋想就咋想,她是“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一旦把什么都摊明,就没有精神负担,她无所顾忌。
她看得出来,水成波与她的心境恰恰相反,他的面容比以前更僵硬了,几乎找不出愉快的成分,见了她,除了公事公办的话语外,没有半句略带感情的交谈。
“叫他也尝尝心烦意乱的滋味。”从从一方面可怜她的老师,一方面又幸灾乐祸。
有一天,他到乡里开会,直到天黑也没回来。
从从在家里吃过饭,又拿了两个馒头,一碗烩茄子,送到他的办公室。她不点灯,坐在黑暗中等他回来。
这间办公室里有水成波的气息,使她熨帖,使她惬意。
她玩弄着他用的一支油笔,仿佛在同水成波拉着手一样,从从情不自禁地把笔杆贴到饱满的嘴唇上,吮吸上面的气息。
宝弟那天一席话说得她十分烦恼,从从认真推敲了自己对水成波的感情,最后确认,第一,自己对成波的感情千真万确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绝非一时冲动,也没有丝毫不纯的动机。自从她看。
见成波的裸体以后,她的心扉上就印上了水成波,如同胶片上的景物显影,再也抹不掉了。
第二,从从十分固执地认定,自己同水成波之间的事,纯属她和他的事,别人无权也没有必要干涉。她爱他,至于他爱不爱她,那是水成波的事,谁也管不了。包括他宝弟在内。
最后从从觉得,她和成波的事,也许是一幕悲剧,但她并不灰心也并不悲观。已经演过一出悲剧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与其同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当“维持会长”,倒不如这样爱下去。
她已经尝过被一个不爱的人作害的滋味了。
从从很奇怪,她被人夺去了贞节之后,悲痛万分,居然没有走上绝路,而是忍气吞声活了下来。
后来慢慢明白了,那会儿,在她心灵很深很深的地方,隐藏着一个精神支柱,一个她寄托着恋情和期望的男人,它被厚厚的姑娘的朦胧情愫掩埋着,一旦照耀在明丽的阳光下,就豁然开朗了。
原来,她一直在惦念着水成波。
向城里进军惨遭失败,回到了芨芨滩,她想象,水成波一定是先愤怒后鄙视,自己在他心目中从此销声匿迹。
水成波毕竟是水成波,给她的是指导和鼓励。
她心中的人更加升华了。
从从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他就是自己要寻找托以终身的男人。
以前,那个病女人横在他们中间,使从从进退两难,“不思量自难忘”,但更深化又不可能,她下过决心,就那样名不正言不顺,侍候他们两个人也甘心情愿。
从从心里明白,成波女人的死,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聪明的女人,看出了从从对成波的一片真情、深情、痴情。有一回从从为她梳洗完,正要走开,女人一把拉住她。
女人在她的脸上久久地注视,然后凄楚地一笑说:“从从,你是个好闺女,你应该有个好男人。”
从从莞尔一笑:“我这辈子不找男人了! ”
“咋? ”女人吃惊而又迷惑。
从从毫不隐讳地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女人一边听一边流泪,终于泣不成声地说:“从从你不能走我的路。不能……”
接着,女人突然问:“从从说老实话,你待见成波吗? ”
从从没有这方面的精神准备,但出于真心,却点了下头。
她为自己的坦诚惊骇了。
女人笑了笑,叹口气息说:“我能看出来。一个女人看上一个男人,就是这样,从从你应该有好结果。”
从从诚挚地说:“我能侍候你们,就心满意足了。”
女人苦笑说:“女人有女人的事情从从你还不明白? ”
从从的脸又一次红了,她想不出有力的理由反驳对方的话。从从听明白了,女人说得太清楚了,仅仅侍候一个男人远不够,男人和女人还有应该有必须有的事情。
从从不想就这个话题往下说,一时语塞,满身不自在。
她感到自己和成波女人之间并没有一条鸿沟,也没有一座大山。一个男人,水成波,把她们联系到一块。
“我拖累了他一辈子! ”女人负疚地说,“我不能再让他活不成个男人了! ”女人眼里放射出果决的光芒。从从一阵心悸,她似乎从那双干枯的眼窝里看到了绝望——出自爱的绝望。
从从对这个备受摧残的女人,充满了同情与惋惜。
她不知怎么,就问了一句:“水老师,喜欢你吗? ”
女人的回答,出乎她意料:“成波是再好不过的男人了,哪个女人跟了他,享一辈子福。李虎仁害得他好苦呀! ”
从从以前也隐隐约约听大人们提叙过那件事,但她认为,也许;捕风捉影,也许,渲染夸大,总之“事出有因,查无实据”。芨芨滩没有什么文化娱乐,因此,风流韵事,家长里短,也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足为凭也不足为怪。
现在,亲耳听女人说出了李虎仁的名字,从从反倒感到悚然无语。
也许,受了从从坦率诚恳的感动,女人把她的事告诉了从从。
“水老师是恨李虎仁,才不跟我睡的。”
从从的脸红而又红,心在狂跳,嘴唇发紧,但她仍然挤出一个微笑,安慰女人:“都过去了,如今生活也好了,你好好地养病,水老师忙不过来,有我呢! ”
“好妹妹,”女人眼里充满了苦涩的泪水,“你对我再好,也不是个男人啊! ”
从从心惊肉跳,又羞臊难当,把脸深深地垂下去。
她从女人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
难道真如那个混蛋宝弟所说的,自己对这个女人越好,越是往绝路上推她吗? 是的,她有病,还可以成为成波不亲近她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一旦康复了呢? 成波再不跟她行男女之事,那她该咋活呀?
她在做一个梦。
鲁迅大师不是明白无误地讲过,最大的痛苦在于梦醒之后无路可走吗!
是呀,她的出路在哪儿? 从从明白,即使没有自己,成波也不爱这个女人。一段不幸的历史,横亘在成波和这个女人之间。
眼前这种令人不死不活、不尴不尬的状况,不是成波的错,也不是女人的错,更不是她田从从的错。
她听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