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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一齐抵耳停蹄,站在那里纹风不动。那些小孩子一个个猢狲似地飞身上去,一人骑着一匹,排行列队向西慢慢地走去。
寿娥见他们要走,便不能再缓,忙向雪儿一招手。雪儿见她招手,忙赶过来问道:“你这位姐姐,招呼我有什么事吗?”
她瞥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却正是自己的,便向他笑道:“你手里的一块绢头,原是我的,请你还给我罢。”他笑道:“怎见得是你的?”她道:“我在南边的树林下面憩息的,临走就忘记在地上了。”他向她一笑,将手帕往怀中一揣,说道:“要想手绢,是不容易了。我且问你,你从哪里来的,现在要到哪里去,你告诉我,我便还给你。”
她听说这话,才自提醒,忙将问路的来意告诉与他。他道:“媚茹村离开这里有二十多里呢,现在天已晚了,哪里来得及呢?”她皱眉不语。
雪儿便道:“姐姐,你此地有亲眷没有?”她摇着头道:“有亲眷倒无须问你了。”他很爽快地答道:“那么,我看你今天是去不成了,不如老实些随我们去住一宵,明天我送你回去好么?”她早就看中雪儿了,听他这话,趁口笑道:“那就感谢不尽了。”
雪儿见她答应,满心欢喜,便对她道:“姐姐,你就跟我走罢。”她随着他走了,眼见前面的牛马队已去得远了。他两个一前一后走了半天。她突然要小解,便提起罗裙,走到一个土墩子的后面,蹲下身子,撒个畅快,雪儿正走之间,偶然不见了她,心中好生诧异,连忙回头来寻找,口中喊道:“姐姐!你到哪里去了?”
她答道:“我在这里解手呢。”
列位,这孙寿娥,她不是一个女子吗,难道就不知一些羞耻么,自己解手何必定要告诉雪儿呢。原来她的用意很深,诸位请将书合起来,想一想,包你了解她的用意了。这雪儿虽生长十八九岁,却是一个顶刮刮的童子鸡,尚未开知识呢。今天见了她,不知不觉的那一缕小魂灵被她摄去了。听说她在那里小解,便大胆走了过来,蹲下身子,面对面,又要说,又不敢,那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孔,实在使人好笑,她还不是个已经世务的吗?见他这样,心中早已明白,便向他说道:“兄弟,现在天晚了,早点走罢。”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姐,我要……”她嗤地笑道:“你要做什么?你尽管说罢!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怕什么羞?”
她说罢,乜斜着星眼朝他一笑,把一个雪儿笑得骨软筋麻,不由得将她往怀中一搂。她也不推让,口中说道:“冤家,仔细着有人看见,可不是耍的。”嘴里说着,手里却早就将下衣卸去了。他两个便实地交易起来。
正在这一发千钧之际,猛听得有人在后面狂笑一声,说道:“你们干得好事啊!”
他两个人大吃一惊,豁地分开,雪儿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庆儿。寿娥满面羞惭,低着头,恨不得有地洞钻了下去。庆儿哈哈地笑个不祝雪儿忙道:“兄弟,你也忒促狭了,从哪里来的?”他笑得打跌道:“我早就看出你们俩的玩意来了,现在也没有别的话,我马上回去,替你宣布宣布。”雪儿听这话,吓得慌了手脚,忙道:“好兄弟,那可动不得,你一吵出来,我还想有性命么?”他道:“这话奇了,难道只准你做,不准我说么?”雪儿忙道:“好兄弟,今天也是为兄一着之错,千万望你不要声张,你要我怎么,我便怎么。”庆儿笑道:“那么,要乐大家乐,不能叫你一个人快活。”雪儿没口地答应:“就是就是,只要你不声张,咱们兄弟分什么彼此呢!”庆儿道:“光是你答应,总不能算数,还不晓得她的意下如何呢?”
雪儿忙道:“我包她答应就是。
现在天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将我们屋子里的孩子们发放到别处去,我们三个人一张床好么?“庆儿点头道好。他说罢,迈开大步,飞也似地先自跑了回去。
这里雪儿和她慢慢地走来,不多一会,到了一个所在,一间一间的小茅亭,中间一座极大的牛皮帐,大约有一里多路长。
在月光之下,一眼望去,里面一式全是牛马,黑白相间,煞是有趣。走过牛皮帐,到了一所茅亭门口,早见庆儿立在门口,向他们笑道:“你们来了么,我已将他们打发到别处去了。”
雪儿便和她进去,只见里面摆好饭菜。雪儿将门关好,三人将晚饭吃过,同携手登床,车轮大战。这正是:石上三生圆好梦,春宵一刻值千金。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回钗堕玉楼将军下马娇藏金屋佞贼销魂
话说寿娥和雪、庆二人,并睡一床,其中的滋味,过来人谁不会意。真个青年稚子,乍得甜头,黄花少女,饱尝滋味,欢娱夜短,永昼偏长,曾几何时,又是纱窗曙色。这时庆儿和寿娥交颈鸳鸯,春眠正稳。惟有雪儿心中忐忑,深怕被众孩子撞进来,泄漏私情,那可不是耍的,忙喊她和他醒来。谁知他们这一夜,辛苦得过分了,所以两人一时总不能醒。雪儿急了,便用手将庆儿着力一揪。庆儿啊哟一声,在梦中痛得醒了,一骨碌坐了起来,揉开睡眼,只见雪儿笑嘻嘻说道:“你的胆也忒大了,自己干这些勾当,还不知警防别人,大模大样地睡着了。万一他们走进一两个来,便怎么得了呢?”庆儿笑道:“不知怎样,起首我倒十分精神,后来就浑身发软,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要不是你来喊我揪我,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才醒呢?”
说时,寿娥云发蓬松,春风满面地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雪儿笑道:“姐姐,今天对不起你了。”她听说这话,乜斜着眼向他盯了一下子笑道:“不要油嘴滑舌的了,赶紧起来送我回去,不能在这里再延挨了。”他忙道:“那个自然,要送你回去啊!”
她微微地一笑说道:“我真糊涂极了,和你们在一起半天一夜,到现在还不知你二人的名姓呢。”雪儿笑道:“你的芳名大姓,我们倒晓得了。你不提起,我们竟忘记了,姐姐弟弟的混喊一阵子,如果下次再碰见,姐姐弟弟还能当着别人喊么?
我告诉你罢,我姓薛,名字叫雪儿。”他说罢,又指着庆儿道:“他姓张,名字叫庆儿。”她听罢,诧异地问道:“照你这样说,他姓张,你姓薛,不是嫡亲兄弟么?”
雪儿含笑摇头道:“不是不是。但是我们虽然是异姓兄弟,可是感情方面,比较人家同胞弟兄来得好咧!”她道:“你们有父母没有?”
他笑道:“怎么没有?”她道:“既然有父母,现在何不与父母在一起住呢?”
他笑道:“你不知道。”她抢着说道:“我怎么不晓得?这一定是你们和父母的性情不合,分居罢了。”
他笑道:“不是这样,你这话也太不近情理了。无论性情合与否,但是我们的老婆还没有呢,就能和父母分居了么?”
她道:“那么,你们一定是逆子,被父母逐出来的,也未可知吧!”雪儿笑道:“更是胡说了!我与庆儿现已成丁,有什么不好的去处,被父母逐出,还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有那一班未到十六岁的众孩子们,他们也和父母分居,难道也被父母逐出来的么?”寿娥听得,不禁很诧异地问道:“怎的那一班孩子,没有和父母在一起住么?”他笑道:“不曾不曾,也是和我们二人一样。”她摇头说道:“这却不晓得了。”雪儿便将梁冀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与她。她皱眉说道:“这梁冀也太伤天害理的了,谁家不爱儿女,偏是他依权仗势的,活活地教人家父子家人离散。这事何等的残酷,但是你们何不逃走呢?
免得在这里像狱犯似的,何等难过!把┒饣埃诺媒嗤芬簧臁G於涌谒档溃骸辈灰崞鹛幼呋购茫崞鹛幼叩囊徊闶拢嫠吣悖挂棠闵诵哪亍?
去年有两个孩子,因为想家,回去住了十几天,不料被梁冀知道了,活活地将那两个孩子抓了去,砍成肉泥,你道凶狠不凶狠呢?“她道:“可怜可怜!那些小孩子,还未知人事呢,杀了他们还未晓得是为着什么事情,死得不明不白的,岂不可叹!但是我有句话,倒要对你们说,就是你们现在没有什么错处,他才待你们好一点,如果度下去,谁没有一着之差呢,到那时,还愁不和他们一样的么?你们与其拿性命换一碗饭吃,吃得也太不值得了,不如远走高飞,随处都好寻得着生活,何必定要拘在这个牢笼里面呢?”
他们一齐说道:“我们何尝没有这种心,但是离了这里,至少要到五百里之外,方可出他的范围;若是在他的范围之内,仍然逃不了。我们到五百里之外,举目无亲,地异人殊,又有什么生活好寻呢?”
她笑道:“那么,何不随我一同回去呢?在我府里,凭他是谁,也不会知道的,岂不是千稳万妥么?”
雪儿笑道:“那就更不对了。你们府上,离开此地不过二十多里路,他的耳目众多,岂有不晓得的道理?万一他搜查起来,还不是罪加一等。到那时,说不定,恐怕连你还要受罪呢!”
寿娥听说,将酥胸一拍说道:“请放宽心!我们府上,莫说是梁冀,便是万岁爷,只要我们没有做贼做盗,谁也不好去搜查的。万一这梁冀搜查起来,我自有道理,你们且放宽心就是了。”
雪儿便问庆儿道:“兄弟,你的意下如何呢?”
庆儿恋着她,巴不得地忙答道:“妙极妙极!事不宜迟,说走便走,省得被他们知道,画虎不成,可不是耍的。”
雪儿见他愿意去,自己也乐于附议。三人略略地整顿,开门便走。
这时残星荧荧,晓风习习,雾气迷浪,春寒料峭。雪儿领着他们认明了路,径直向媚茹村而来。不多时,那一颗胭脂似的红日,从东方高高升起。霎时雾散云消,天清气爽。那郊外的春色,越发日盛一日了。
他们三人,一路上谈谈笑笑,一些儿也不寂寞。走到辰牌时候,雪儿用手向前面一指说道:“兀的那前面的一座村落,大约就是媚茹村了。”寿娥忙展目仔细一看,只见自家的楼台,直矗矗立在眼前,不禁满心欢喜,便对雪儿、庆儿道:“那村西的楼房,便是我家的住宅了,你们看比较你们的茅亭如何?”
雪儿见她家有这样的阔气,不禁满心欢喜,忙道:“比较我们那里,高上不知多少倍数呢!”庆儿向她笑道:“你家这样,还不能算十分好,最好要数我们那死鬼干爷的府中了,差不多除了皇宫金殿,就要数他家的房屋为第一了。”
雪儿道:“且慢说闲话,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现在我们将你送到府上,万一有人问起来,我们拿什么话去回答呢?”
寿娥笑道:“需不着你们多虑,我自有道理。”
说着,离家不远,瞥见大门外面高搭着孝帐,不禁大吃一惊,暗道:“我家除了我们的娘,也没有第二个了,莫非她老人家升天了么?”她想到这里,不禁芳心如割,禁不住两眶一红,流下泪来。
你道是什么缘故呢?原来昨天童老太太得着信,赶紧到观里,只见那两个道士卧在血泊当中,连忙命家将搜寻,整整地闹了半天,连一些影子都没有,倒抄出无数的女人用品来,便料知寿娥凶多吉少了。童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到洛阳官府里去告状。洛阳令见她来告状,当然不敢怠慢,随后命人将炼石观所有的道士一并锁起,严拷了一顿。那些道士吃不住刑,遂一五一十地完全招了出来。原来松月、水云自从到这炼石观,不知道害杀多少妇女了。因此童老太太料她也难免了,不禁心肝肉儿大哭一场,回府便设灵祭奠。
左邻右舍听说寿娥被道士强奸害死,谁不叹息,说她是个官宦后裔,三贞九烈的佳人,死得实在可惜。一时东村传到西村,沸沸扬扬,喧说不了。这时寿娥进了村口,把一班邻居吓得不知所云,都说她一定是魂灵不散,回来显魂的了,顿时全村皆知。胆大的垫着脚儿,远远地张望;胆小的闭户关门,深怕她僵尸。早有人飞也似地跪到州府去报信。童老太太正在她灵前儿天儿地的痛哭,听见这个消息,再也不肯相信,扶着丫头,正要出门去瞧望个究竟,瞥见门外走进三个人来,为首一个,却正是寿娥。众宾客正自上席吃得热闹的时候,猛地见她回来,不约而同的一噤,忙道:“今天日脚不好,僵尸鬼来了,快些逃呀!”一声喊,人家争先恐后地一齐向后逃去,有的往桌肚里钻。顿时桌翻椅倒,乒乒乓乓的秩序大乱。惟有童老太太一毫不怕,颤声问道:“儿呀!你是活的?还是死的?如果死了,千万不要如此惊世骇俗的,闹得别人不安,愈增你自己的罪过,为娘的已经替你伸冤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