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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心形的银纽扣是朱紫画了图形,让赵雄拿到外面定做的,朱紫只用了一粒,缝在了她给赵贞做的荷包上。
这样看来,赵贞真的是被母亲现在的丈夫杨大郎给救了。
朱紫心里这样猜想的,可是心脏砰砰乱跳,生怕最后希望落空。她想等见了赵壮再了解一下。
这时清珠已把做好的荷包蛋端了出来,朱紫母亲赶忙道谢,推让良久,最后朱紫吃一碗,小青吃一碗,另外一碗朱紫母亲非让清珠吃。
清珠还要再让,朱紫道:“清珠,你吃了吧!”
朱紫大口吃着荷包蛋,朱紫母亲坐在她身旁,一边看着她吃,一边摸摸朱紫头发,拍拍朱紫的背,看看朱紫的衣服。
朱紫吃得很快,几口就把荷包蛋吃完了。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可是脸上仍带着笑:“母亲,你不用担心我和朱碧。我先是被卖给了县里的高太爷,后来又被送到了高丞相府,最后到了南安王府,这几年吃得都很好很饱,都没怎么吃苦;朱碧先是被卖到了宛州城的守备武乃轩家里,后来又被送到了北静王府,现在已经脱了奴籍,当了贵妾,人们都叫她小朱夫人呢!”
朱紫母亲心里稍宽,抚摸着朱紫的鬓发:“这样我就放心一点了。”她抬起头,望着外面苍茫的暮色:“我知道你们活得都很难,都是我这个当娘的太懦弱”
一颗泪水从她瘦削的脸上流了下来。
朱紫也有些酸楚,她拿帕子帮母亲擦了擦眼泪:“母亲,我的日子也过得,真的,王爷对我很好的!”
朱紫想起被自己留在贵妃那里的小包子,心脏抽搐着疼:“我还有了孩子呢,小脸圆鼓鼓的,胳膊腿小屁屁都胖乎乎的,长得跟个包子似的,小名就叫小包子!”
得知自己有了外孙,朱紫母亲先是开心,然后黯然:“大户人家规矩多,孩子让你养不让?”
朱紫笑了:“王妃暂时还没进门,目前倒是可以养在身边呢!”
母女两个都不说话了。
她们母女三人,生在贫困农家,却生得异常美丽,因此,都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被卖为奴为婢为妾,只能让别人安排自己的人生。
小青这时候把荷包蛋吃完了。他把自己的空碗和朱紫的空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这两个碗,看着清珠,等着清珠吃完。
清珠忙道:“让我来吧!”
小青却看着清珠笑了笑,细声细气地说:“你是客人呐,还是我来吧!”
待清珠吃完,他把清珠的空碗也拿了过来,三个碗套在一起,然后端着出去了。
堂屋的门槛有点高,他先跨过去一只脚,然后才跨另一只脚。就这样出了堂屋,往灶屋去了。
清珠忙也跟着去了。
看着小大人似的弟弟,朱紫百感交集。她又想自己留在金京的宝贝了。
不管将来孩子能不能养在自己身边,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却是找到赵贞,照顾赵贞。
此时夕阳西下,暮色苍茫,沉沉的夜幕开始降临人间,正如朱紫此时的心情。
朱紫和母亲谈了良久。朱紫母亲目前生活安定,她很珍惜这难得的安定:“起码在这里,大郎对我好,他在这里也是外来人,没亲没靠的,我也就不用担心再被卖一次了!”
朱紫母亲慈祥地看着朱紫:“你三叔投军去了,独县的那个家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我带着小青在这里,将来你和朱碧你们起码还有一个娘家将来若是还有处地方可以投奔!”
她的话说得很含糊,可是朱紫听明白了。
朱紫身上有大把的银票,可是她没给母亲,而是把自己随身带的现银全留了下来。
银票对于目前的母亲来说,反倒是招祸的根源。
朱紫母亲不肯要朱紫的银子,朱紫笑着对母亲说:“娘,我现在有的是银子,你不要担心。将来小青大一点了,我若还在京城,你就带着他到金京的南安王府找我,就说找朱夫人;若是我在南疆润阳城,你带着他到润阳的南疆王府寻我。我请老师来教他,让他读书上进。”
朱紫母亲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母女两个坐在一起,心情悲凉,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杨大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朱紫看了看他,发现他大约四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不爱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都是想好的,很有条理。
用晚饭的时候,朱紫看到杨大郎很自然地帮小青和母亲夹菜,给小青盛饭。朱紫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这次,母亲大约终于获得了幸福了吧!
半夜的时候,赵壮带着一队暗卫赶了过来。
朱紫没有睡着,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忙着起身。
银铃正在外面和赵壮说话。
一见到朱紫,赵壮马上行礼道:“禀报朱夫人,王爷让属下带您过去!”
告辞了继父、母亲和弟弟后,朱紫坐上马车,随着骑着快马的赵壮一行人一路西行往北疆大营而去。
赵壮为人极沉默,朱紫从他那里什么也问不出来,索性不问了。
凌晨的时候,朱紫她们已经到了北疆大营。赵壮却没带着她们进北疆大营,而是饶过大营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大营背后的一个小镇上。
最后,赵壮终于在小镇后街的一个红漆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朱紫虽然一夜没睡,可是精神却很亢奋,车子一停,她就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赵壮站在红漆已经剥落的破旧大门前,学了三声布谷鸟叫。
大门“咣当”一声打开了。
赵福平淡无奇的脸出现在门内。
朱紫马上跑到赵福面前,急切地问:“王爷——”
赵福马上躬身行礼,然后道:“夫人请跟我来!”
赵福一直在前面走,朱紫紧跟在后。最后,朱紫被带到了一间青砖瓦房的房门口。
朱紫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求能找回一个活蹦乱跳的赵贞,只是希望赵贞能够少受一点伤。
青砖瓦房的里屋内,赵贞正躺在炕上,沉沉地睡着了。
他又梦到了被偷袭的那个晚上。
那支快箭射到的时候,被朱紫缝在中衣衣襟上的大金钱挡了一下,箭尖稍滑,射中了他的右肋,在那一瞬间,赵贞觉得自己听到了骨头裂开发出的声音。他穿在外面的紫衣和里面的中衣被箭身固定在了他的身体上,瞬间被鲜血浸透。
紧接着,天旋地转,他落入冰冷的江水中。
赵贞试图挣扎,可是湍急的江水一个浪头打过,把他劈头盖脸压进了无知无觉的世界。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堆放着粮食和柴草的厢房里。赵贞想试着动一下,却发现只有胳膊和腿能稍稍动一动,胸部像是麻痹了一般,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试图咽口气,却发现自己喉咙里呼出的是火。
初春天气,北疆是很冷的,赵贞感觉身体发冷,冷得他牙齿直打冷战,可是身体虽冷,他的心里却只是感觉到热,胸膛中像是一直在烧着一小团火,这团火随着他的呼吸从胸膛中喷薄而出,烧得他喉咙里像是被烤熟了没了知觉,嘴唇像是也被烤焦了,动一下都疼。
在这样的冷热两重天中,赵贞感到了死神的临近。十四岁那年,赵贞就开始了自己的戎马生涯。五年的南征北战,他无数次近距离接触到死亡,可是,每次他凭着强健的筋骨和坚强的意志熬了过来。
这次,只要自己醒了过来,赵贞就不愿意死。即使是现在,他心里依旧在想着活下去。
死?我为什么要死?我的母亲还在宫里,我死了等待她的是凄凉的晚年和无尽的欺辱;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快生了,她还只是一个妾,她生的孩子会被当做庶子,她和孩子怎么能好好活下去?
所以,我不能死。
当一个看起来憨厚稳重的中年汉子端着碗进来的时候,赵贞没有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
这个中年汉子叹口气道:“你终于醒了,唉,这里缺医少药的,该怎么办啊!”
赵贞听得很清楚,这个汉子是大金北疆的口音。
赵贞还是不敢完全信任。
中年汉子扶着他喝了一碗水,又扶着他躺了下来,嘴里说着:“先歇一会儿吧,我媳妇已经上山去采蒲公英和板蓝根去了,熬了药喝了,说不定会好一点的!”
赵贞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板蓝根和蒲公英上,中年汉子出去之后,他竭力挪动胳膊,从腰带上解下了朱紫给他做的荷包——他记得朱紫在上面缝了一粒极其可笑的银扣。
用牙齿咬下这粒银扣之后,赵贞把它藏在了身下。
中年汉子再次进来的时候,赵贞努力装出镇定的口气,哄骗中年汉子道:“我身上银子皆被劫走但家在金京薄有资产你能帮我报信他们一定会重重谢你的”
赵贞恰如其时地拿出了那粒银扣子。
中年汉子接了银扣子之后,赵贞看到他眼中的欢喜,就挣扎着把早就从荷包里取出来的报信用的小炮仗拿了出来:“只要把这个在你家门前点着,自然会有人来接我!”
中年汉子觉得真是好人有好报,他做了这么多好事,第一次得到了回报:只要放一个小炮仗,就能得到这么一粒好看的银子,这银子实在是好挣!
他拿着银扣子去和媳妇商量。
媳妇当然是赞成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举手之劳干嘛不帮人?去吧!”
赵贞被恩人夫妻灌了两碗板蓝根和蒲公英混熬成的汤之后,正在附近搜索的赵壮和赵福找了过来。
虽然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可是赵贞依旧在想着阴谋诡计。他总觉得自己这次事故似乎是可以利用的。
所以,赵贞怕这两夫妻把自己受重伤的事情给泄露了出去。
在杀人灭口和感谢恩人这两难选择中犹豫徘徊良久,赵贞最后决定为自己即将出生或者已经出生的孩子积点德,不杀人灭口了。
临走前,赵贞吩咐赵壮赠给恩人纹银十两——他怕给多了,这两夫妻穷人乍富,忍不住把事情给抖搂出去。
赵贞让赵壮和赵福把他送到了北疆大营后面的徐水镇——他的那位留在新国界的谋士蒋德恒住不惯军营,在镇上买了一处房子,收拾得很齐整,现在正空着呢。
侯大夫和许大夫很快赶到,给赵贞实施了挖出箭头的手术——箭头上是真的有毒!
饶是侯大夫和许大夫医术高明,赵贞还是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如今,还在炕上躺着。
当他知道朱紫为了寻找自己,已经到了北疆之后,简直是要怒发冲冠了——这败家娘们,不怕危险吗?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吗?想让自己绝后吗?想把自己活活气死么?
当然,他动弹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只好把闷气暂时堵在了心里,预备等朱紫来了,好好的收拾她一顿,以振夫纲。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
感谢穿越人、三宝和晓晓的地雷!
感谢大家的留言哦,真的是漠漠写文的灵感和动力!
我会加油滴!
68、重相逢如在梦中
朱紫站在房门口;想着赵贞就在里面,一时有些近乡情怯;竟抬不起腿来。她看着眼前这扇还挂着新春桃符的门;深深吸了一口气。
赵福站在一旁;看着美貌的朱紫夫人站在门前,瞪着大眼;咬牙切齿的酝酿着什么,却不肯推门进去,就有些好笑。
在京里的时候;宫里的贵妃娘娘得知王爷被找了回来却吩咐把这件事瞒着她;当即就吩咐出去:“谁敢把朱夫人已生产的消息透露给王爷;严惩不贷!”
所以,尽管赵贞身边的这几个亲信都知道朱夫人已经生下了小公子,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王爷面前提起。
大家都知道,只有王爷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啊!
此时的赵贞,也早就醒了。
自从派赵壮去接朱紫,他就没有睡着——反正他也动不了,白天睡够了夜里自然没有了瞌睡。
赵贞在想国家大事。当然,他此时的表情可以称作若有所思,倘若被朱紫看到的话,又要腹诽他在筹划阴谋诡计了。
赵贞知道太子现在正在和北静王对峙,他不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他打算效仿教坊里最美的清倌,等待着双方出价,谁出价最高,他就支持谁。
他已经派了三拨人马进京,一拨去见占据嫡位的东宫太子,一拨去见手握遗诏的北静王,另一拨去见他的亲外公高丞相。
如今,赵贞剩下要做的就是守着他的大军,等待果实成熟轻轻一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