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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我甚至已经拿到她的初吻……那是初二的时候,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她突然问我:〃周雷,接吻到底是什么滋味你知道吗?〃我说要不咱们试试,她说行那就试试,于是我们就试了。
她的嘴唇是甜的,有股新鲜水果的味道。
可是高一那年的某一天,她对我说:〃周雷,跟你说件事,别跟别人说。〃
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
〃我喜欢咱们班那个叫江东的……〃她的脸红了。
就像是日本漫画一样,我听见我的心像张纸似的被撕开的声音。
第一次吻她的那天,我满脸通红,放开她掉头就跑。身后传来她清脆的喊声:〃胆小鬼,又没人看见,跑什么呀。〃我不回头,跑到僻静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唇上麻酥酥的,像过了一串细小的电流。我不知道这是唯一的一次。就像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考了第一名,拿奖品,被老爸夸,被那时还活着的奶奶叫〃小状元〃,美得忘了自己姓什么。可是那时我不知道,我这辈子只能考这一回第一名。
后来她就跟江东出双入对了。有时甜蜜有时拌嘴还他妈挺像那么回事,老师三番五次在班会上强调早恋问题她只当是说别人。她变了。虽然还是两条搭在胸前的麻花辫,还是一件白色短袖衫加藏蓝色背带裙,可是她的气质,她的表情都不再是我的天杨……那个傻乎乎吵着要嫁给个死了的诗人的天杨不见了。她现在是江东的天杨。她脸上经常洋溢一种让我恨得牙痒的宁静,在这宁静中她像个小妇人那样微笑。天杀的江东。
体育馆的木地板散发着清香,篮球一下一下寂寞地敲击着它。天杨坐在一排排橙黄色的椅子中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孤独的篮球架。我很装蛋地摆着pose,投进去一个三分球,体育老师都说我好样的,可那时她却只冲着江东微笑。因为我投进去的三分球很廉价地砸了下来,被他抢了去。那时我真想掐死这个小婊子……没错,你就是小婊子,可你这个小婊子依然是我的梦想。
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是天杨。
〃你的《金瓶梅》告一段落了吧?明儿星期天,能出来吗?〃她问我。
〃干吗?〃
〃不干吗。别紧张,我知道你没钱请我吃饭,咱们出来喝杯咖啡,各付各的账,行吗?〃
〃怎么今天这么善良,想我了?〃
〃对,〃她笑着,〃想你了,满意了吧?这个周末我好容易有两天不用上班,我可不想在家里闷着,全浪费了。〃
我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说:〃怎么我们像是在谈恋爱一样?〃
正说着,窗外又是一阵长长的呼啸,这间咖啡馆变成了一个船舱,窗外混沌一片。
〃好久没听见沙尘暴的声音了,你别说,还真有点想。〃我说。
〃我也是,我那个时候在上海上大学,春天就老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一直想问你,〃我看着她的眼睛,〃你毕业以后为什么回来了?〃
〃也没什么为什么,没可能留在上海还不就回来了?〃
〃你知道咱们班当初的同学现在大部分都在外边工作,有的读研,还有出国的。我真没听说多少回来的。〃
〃咱们学校的人,〃她笑笑,〃眼睛都长在天灵盖上。〃
〃你怎么不去法国找你爸?〃
〃找他去做什么?给他当保姆照顾那个小家伙?又没薪水拿。〃她皱皱眉头,〃怎么这间店的摩卡味道一点儿不正。〃
〃也真怪了。你就不嫌烦?这么多年就在这么个地方圈着。〃
〃搞不好还要圈一辈子呢。〃她打断我,〃照你这么说,这个城市两百万人全跳河去算了。〃
〃两百万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要是有人跟我说我一辈子就只能在这儿待着的话,我保证去跳河……或者向张国荣同学学习,跳楼也行。〃
正文 第15节 丢人现眼到家了
她大笑,〃少东施效颦了,还是跳河吧!〃
损我永远是这小蹄子的乐趣,这点上她和江东一样缺德。
〃问你个问题行吗?〃我正色。
〃问。〃
〃你和江东这么多年,就真的一直没联络过?〃
〃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她笑着,〃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联络不联络又有什么区别。〃
〃那到底是联络了没有呢?〃
〃没有。他不是已经结婚了?我也是听说。〃
〃是。〃我冷笑,〃'嫁'到加拿大了。〃
〃别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明摆着的,大家都说他和那个女孩才认识几天就结婚,不是为了移民又是什么?〃
〃也许人家是真的一见钟情呢。〃
〃把他天真的,〃我往我的冰咖啡里加了块方糖,〃你信一见钟情这回事儿?〃
〃不信,可我相信有例外。〃
〃那也'例外'不到他头上。〃我恶狠狠地下了结论,〃再说,他怎么偏偏就跟一个华裔加拿大籍的'一见钟情',太巧了吧?哄谁呢,又不是罗马假日。〃
〃周雷……〃她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学,你怎么老是这么恨他。〃
〃你还好意思问我?〃我直直地盯着她。
她不看我,眼光转到了窗外,一天一地的黄沙。她咬了咬嘴唇,说:〃周雷。〃
〃别当真,说着玩的。〃
该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关键时刻斯文扫地。要是让冯湘兰知道了今天这个场面又不知道该怎么取笑我了。为了弥补这个尴尬,我主动转移了话题,我们聊了很久,很尽兴。我时不时地幽她一默,逗她笑笑。不知不觉,沙尘暴就过去了,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
〃走吧,〃她说,〃要不然你妈又该说你就知道疯,不知道用功。〃
我苦笑,〃又活回去了。〃
我们一起走在步行街上,我送她去公车站,一路上很多人。空气里带着些刚才的尘土气,我们走到了步行街的尽头。
这儿有棵唐槐,在步行街和马路的交接处。一千多岁了,老成了精,树干粗得像个原始部落的图腾。马路上汽车悠长地划过路面,几个浓妆的三陪小姐说笑着从我们身边经过,她们的目的地一定是街对面的红玫瑰歌城。路灯打在唐槐四围的栏杆上,隐约看见一个久远的还是三位数的年份。那时候这个城市还年轻,还美丽,像三陪小姐一样用热辣辣的眼神打量着李世民起兵的西域宝马。宝马性感地仰天长啸,轻蔑着隋炀帝绮丽又脆弱的江山。我真希望我也能对这个城市〃跩〃上一句:〃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可惜我的这故乡一点不争气,堕落得连性别都没了……我也就没了跟它调情的兴致。
天杨说:〃周雷,到这儿就可以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一时没听清她说什么。
她冲我笑笑,脸上一如既往的干净,不施脂粉,在夜空里清澈着。
〃咱们就再见吧。〃她说,〃再打电话给你。〃
我抱紧了她,我吻她。我的双臂把她箍得紧紧的,她像熔化了一样放弃了挣扎。就是这么一回事,天杨,别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你没那么无辜。我爱你,从咱们小的时候,从小学五年级起我就爱你。从你上课偷看《局外人》的时候我就爱你。从你像个小水萝卜一样戳在教室的第一排,到你亭亭玉立地坐在学校的篮球馆,我一直都在爱你。比起那个时候,我更爱的,是现在的这个长大了的你。天杨,天杨,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放开她的时候,她的头发乱了。嘴唇像绽放一般的红。
〃对不起。〃我说。
她摇摇头,〃再见。〃
她转过身,踩着地上的灯光。
妈的,我今天丢人现眼到家了。
{{{{天杨}}}}
我站在公共汽车站牌那里,发着抖。他还在对面,在唐槐下面,路灯旁边,我越不想看他,他的身影就越是跳到我跟前。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心慌得要命,来不及想。我知道他不会走,不看着我上车他是不会走的。可是我突然一点力气都没了,那路公车好像永远也来不了。一辆出租车在我身边停下,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车门。那个阴魂不散的还站在那里,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落荒而逃。
〃去哪儿?〃司机问我。
我告诉他家里的地址。
〃你不认识我了?〃他问。
我以为我碰上了一个劫色的。这时候他回过头来,〃天杨,好久不见。〃
肖强。
我今天招谁惹谁了。皇历上一定写着呢:今日不宜出行。
〃嗨,〃我觉得我该表示一下惊喜,〃真的好久不见。〃
〃我还以为你留在上海了呢。〃
〃没有。〃我说。
〃你现在……〃
〃是护士。就在儿童医院。〃
〃噢。白衣天使。〃
我们都沉默了下来。没人说话,车里的广播声就格外地响。音乐节目,应该是〃怀旧金曲〃之类的,不然不会是罗大佑的破锣嗓子在嘶吼:
〃在这批判斗争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学习保护自己,让我相信你的忠贞……爱人同志!〃
我把头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他刚才说的话又在耳边回响起来:〃天杨,我爱你。从小的时候起我就爱你,别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天杨你不能这样对我。〃
然后,我居然想起很多年前方可寒的话,〃宋天杨,男人的话不能不信,但也别全信。明不明白?〃她诡谲地笑笑,她身上永远有股浓郁劣质香水的香味。
到了。我看了一眼计价器。
〃不收钱,天杨。〃
正文 第16节 他是个狗杂种
〃那怎么行?〃
〃行。〃他坚持,〃好不容易又见面,这次一定要算是我送你。下次,下次你就算是顾客,下次收钱,可以了吧?〃
〃谢谢。〃我今天没力气跟人争。
车灯就像一种审视的目光跟随着我的背影。我走出去很远了,才听见汽车重新发动的声音。我再一次落荒而逃。今天我可真是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我准备回去再查查字典,还有别的什么用来形容人的狼狈相的成语吗?
{{{{江东}}}}
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我小的时候不叫〃江东〃,叫〃梁东〃。北明中学的江校长是我的继父。这件事我很少跟人说。我的生父是个赌徒。我六岁的时候,跟着妈妈离开了他。
我是在河边长大的。就是那条刚被治理过不久的河。现在这河被换过了血液。虽说是花钱买来的清澈和丰沛,但毕竟像那么回事儿了。当它还是条臭水沟的时候wrshǚ。сōm,我的家就在它岸边的工厂宿舍区……没错,就是说差不多是我妈妈上班的这间工厂把这河变成臭水沟的。夏天的夜晚,一股奇奇怪怪的气味蔓延在我们的楼道,我们的公共厨房,公共水房,公共厕所,甚至我们每家的房间。这气味被小孩们讲得千奇百怪,有人说那是在河滩上烧橡胶的缘故,有人说那是被丢弃的死婴,想象力丰富一点的就说这是什么犯罪组织在销赃……赃物堆到河滩上,拿化学药品一倒,什么痕迹都留不下,除了这难闻的气味。其实那不过是这条河的气味而已,倒是无形中锻炼了我们的想象力。
我在那栋筒子楼里其实只住到八岁。可是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依然听得见走廊上各家的门响,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不同的脚步声,还有水房里自来水自由的喧闹。水房从来就是个是非之地;早上走廊里总是排着一条人人睡眼惺忪的长队,端着脸盆毛巾牙刷等着进水房盥洗,口角诅咒常常不绝于耳;下午水房就成了女人们的俱乐部,只要聚在一起洗上一小时的菜或衣服,各家各户就没了隐私。水房里的那些女人让我发现了一个现象,常常是这样的局面:我妈妈抱着菜盆子走进水房,如果她们本来是聚在一起的,见到我妈妈就会散开,要是她们本来是分散着的,我妈妈来了她们就会聚到一起,总之,永远提醒着我妈妈她是被排除在外的。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提醒了我妈妈没有,总之是提醒了我。提醒了我注意我妈妈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结论:唯一的不一样,妈妈是个美丽的女人而她们不是。
妈妈很安静。她很少跟人说话……倒是阁楼上住着的那些单身汉很喜欢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点个头,笑一下而已。她也不像别人一样下了班就喜欢在水房里泡着。她都是在家里洗菜洗衣服,宁愿不怕麻烦地一趟趟跑到水房换干净水,也要在家里洗。八平方米的小屋,一张双人床差不多把什么空间都占了。她坐在小凳子上搓衣服的时候得注意些,肥皂水才不会溅到床罩上。她一向爱干净。只是她洗衣服的时候屋里就没地方撑开那张小方桌,于是她就会对我歉然地一笑,〃小东,先去外面玩吧。等妈妈洗完了衣服你再写作业。〃我自然是愿意的。心里想她天天都洗衣服才好。不过我不喜欢她洗被单。那个时候我们俩就得到院子里去拧干那些床单被罩。我是个孩子,她是个女人,我们俩用尽吃奶的劲儿还是不行。我印象里别人家洗床单时都是爸爸和妈妈一起拧干的,可我不会为这点小事想念爸爸,因为他是个狗杂种。
经常会有筒子楼里的男人看见我们,来帮我们拧。男人的手臂,轻轻松松,床单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