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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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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到教务处交费,然后到后面寝室楼,你的寝室是……402。”

孟超然摇摇头:“我不是等这个,我的分数你记错了,是421分。”

班主任一愣,提笔改正。

孟超然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常弘扬交费,他的费早交过了,四千块,当他看着常弘扬把500块钱塞进窗口,忽然感到一阵痛苦的失衡,仿佛身子被一劈为两半。常弘扬感受到了好朋友情绪的波动,难过地拍了拍他的肩:“你的价值并不是体现在学习成绩上,我相信你有与众不同的价值。这个,不值得烦恼。”

这才是常弘扬的真面目,两人从小玩儿到大,虽然插科打浑嬉笑打闹,但他们真正的友情是建立在方才那种话的基础上,那就是——理解。每个人都有其轻佻的一面也都有其醇厚的一面,众人眼里调皮捣蛋的常弘扬在孟超然眼里却是热情、勤奋、纯真而又偏激的形象,因为自小家庭的苦难已经彻底塑就了他的人格。

也是八岁的时候,常弘扬刚上小学四年级,那天晚上,雪很大,快过年了,妈妈在屋里洗碗,他在雪地上放鞭炮,“咚!”雪花四溅,红屑纷飞,他拍手笑着。“叭!”屋里一声脆响,他刚一回头,“咚!”又一声闷响,妈妈重重栽倒在地,人事不知。他哭喊着和爹借了辆平车把妈妈拉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脑血管意外”,俗称中风。

“那天晚上,雪很大,积雪淹没了半个车轮。”常弘扬常常流着泪说,“街上只有雪,没有人。我推着车,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手指很快就麻木了,砸在车架上没一丝感觉。我们经过一家门口,旁边停了辆桑塔纳,屋里有音乐声和笑声,我听见了,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恨!我恨不能把桑塔纳掀个底朝天砸个稀巴烂。哈,你知道吗?在十一岁时我就懂得什么叫世界,因为我想毁灭它。”

第二天,他们卖掉了过年的两头猪。三年以后,四壁皆空,什么都卖了,什么都扔了,包括他的少年时代。五年来,他的生活里只有十个字:努力学习,拼命读书,挣钱。要挣钱,挣大钱,足以使母亲重新站起来的钱,读书是唯一的手段,是第一步。于是,他进了大学桥。

常弘扬虽然只交了500块,但心里也不好受,他的500块甚至比孟超然的4000块还要昂贵,秃子头上的一根头发和黄牛身上的一根毛怎也不会等价。然而他了解孟超然就像孟超然了解他,又劝:“我知道你的雄心壮志,要当一个作家。你常说,要当作家就要体验生活,品尝各种情绪,要把痛苦当成营养来享受,现在就是你享受的时候。”

孟超然苦笑一声:“我正在享受。”

常弘扬笑了:“这才是你嘛!哎,刚才我告诉班主任的话的确不该,可是你干嘛还让他改那分数,不就五六分吗?”

“你不懂。”孟超然摇了摇头,“分数低人一等难道人格也要低人一等?我不正视自己就没人正视我,受别人鄙视已经是一种不幸,最不幸的是自己也鄙视自己。”

常弘扬破天荒地沉默了。

两人穿过楼道,后面是一座广场,两座花坛左右对称,中轴线穿过旗台直抵教学楼中间的楼道,楼有四层,左侧是东西向的办公楼,右侧是伙房大院和两座南北向的寝室楼,两人走进宿舍大院,孟超然不经意地一望,差点儿笑出声来,只见男生宿舍楼和女生宿舍楼面面相觑,黑沉沉的楼道口像两张嘴,彼此向对方凑近只是吻不到一起。大概校方当局也怕引起学生此类丰富的联想,在两张嘴中间用水泥筑了一排自来水管以示隔离(这大概也是扼杀学生想像力的经典作品罢),不过这样一来,那水龙头倒像是倒挂的鱼钩,只等着一肚子中学生的大鱼上钩。

虽然这种念头孟超然断然不敢宣之于口,但经过对大学桥的失望,丹邑一中原来的神秘神圣神奇感已经在他眼中抹去,只是平平凡凡的一所学校而已。

402在四楼西侧,朝南,前面是女生宿舍,右面是教学楼后的大操场,视野相当开阔。只是条件差点儿,让人怀疑原来是不是养羊的。楼道内阴暗潮湿,充满了人体的分泌物——尿酸、尿素的味儿,特别醒鼻,大概校方出于这样的考虑:学生感冒了,不用花钱看医生,只要来此地吸一鼻子刺激的空气,一个喷嚏打将出来,立马鼻腔畅通,感冒立治。常弘扬被寝室楼所震慑,老老实实闭了嘴,生怕一开口,由下面出去的从上面重新进来,只好忍气吞声进了寝室。谁料不进则已,一进之下连肺都气炸了,只见寝室内空荡荡的四张双层铁床光得像人的屁股,除了痔疮什么都没有,墙壁像得了牛皮癣,东一块儿西一块儿斑斑驳驳,至于地面倒还像铺了层地毯——癞蛤蟆皮的。

常弘扬终于憋不住了:“没桌子,没椅子,没行李架子……这床上铺的是什么东西?竹蔑!老天爷,稀得比篱笆还惨,连狗都钻得进来,这要是半夜三更一断……我……我可是不摔则已,一摔到地;不疼则已,一疼立毙。奶奶个熊。”

孟超然心有同惧,不过大学桥带给他的屈辱早超过了对环境的失望,心里的火气反而转化成一种抗争的动力,听常弘扬发牢骚,他付之一笑:“咱们来一中不是享受的,也许校方正是要用这个事实告诉咱们:艰苦的生活才是最好的食物。铺床吧。”

“我去厕所。”常弘扬垂头丧气地扔下行李,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进来,一脸惊诧,“我找到了那些尿臊味儿的来源了。”

“什么来源?”孟超然头也没抬。

常弘扬哈哈大笑:“整个宿舍楼里没一个厕所!憋之急矣,随地而便也。哈哈。”

【3】

两人铺好了床,起身去找杨小妮,怎么也找不到,连王兴茂也不见。于是出了校门去停车的地方,汽车已然不见,想必已经走了,杨胡子自然也随车而归。这时已近中午,两人到幸福河南岸找了家小饭店吃饭,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附近居民极好地利用了大学桥这方水土,饭店开得鳞次栉比,商店一个个争先恐后,小小河畔一条街像一个独立的小镇。

吃过午饭,再次踏上大学桥已没了初时的震撼,孟超然仔细端详着断折损毁的桥栏,一种难言的沉重悄然泛起,两人信步走入校门西侧的树林。幸福河水缓缓流淌,孟超然的目光顺着水波不经意地回头,蓦地惊呆了,仍旧那座石拱桥,从侧面看去竟是如此壮观!净跨度近二十米的大拱如同天上截下的彩虹横锁幸福河,那种孤度,那种造型简直鬼斧神工妙若天成,无可言喻的曲线飘逸灵动,达到了人类能力的极限,大拱的每侧驮着六道城门洞样的小拱,整座桥像被镂空一般,玲珑剔透。幸福河上水波潋滟,长桥倒映水中恰恰相合。实是虚的灵魂,虚是实的风采,虚虚实实合成一只永恒的媚眼,桥下流水又是谁的眼波?

难以捉摸的奇异感电一样流过他的神经,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永远跟大学桥连在了一起。

前面是学校围墙与河岸相夹的小路,坡下垂柳,岸上白杨,脚下是浓郁的野外气息,蒲公英、蟋蟀草、山薄荷、雪里青、地丁纠缠杂生,织成满目的浓绿,参差不齐地溢满了林间的空地,绿油油的顺着小径蜿蜒而下。孟超然心神颤动,感觉里,这条小径是花儿草儿们专门为着他的到来而开辟,要引他进入一个梦想已久的圣地。常弘扬东张西望地跟着他,不知走了多远,眼前出现一座土丘,高耸四五米,是一个废弃已久的砖窖。窖的北半面已经塌倒,断层陡峭,而南面仍然完好,缓缓地斜向河边,坡上的草地与河岸的草地连成了一片。只是窖顶仍然焦秃,干黄的焦土沟坎交错。风雨侵蚀了多少年,早不见了当初一炉烈火烟炎冲天的痕迹,只剩几根叶子狭长的星星草和白茅在风中摇摆,一派的苍凉与宁静。

孟超然登上丘顶,慢慢地说:“这里很陌生,我从没来过,但又感到很熟悉,仿佛是小时候做过的一个梦。”

常弘扬跟了上来,只见眼前幸福河水光潋滟,河岸上绿草如茵,叶子肥大像猪耳朵一样的车前草轻轻摇摆,大片大片的水蓼一半浸在水中,一半在水上轻拂;身后是犁平了的玉米地,翻起的褐土波涌浪起,极目去,茫茫一片。

“很像咱们的沁河滩。”常弘扬半天才回答说。

“不,不是沁河滩,是我小时候哭过的一个地方。”孟超然目光呆滞。

“哭过的地方……”常弘扬一时沉默了,他深深理解这句话的份量,“你小时候的确太艰难了,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能够忍受。从小被人欺负居然没变成孬种,我佩服你。现在我郑重为我小时候对你的所做所为道歉。”

“不用,别看小时候你经常揍我,更有一次把我推进泥塘差点儿淹死,但这些年你给我的帮助比那些伤害要多得多。”孟超然微微一笑。

“你家其实挺有势力的,你爸你妈要不去南方,你也不会受气。”

“想听我爸和我妈的故事吗?我说给你听。”孟超然躺在草地上,望着树梢上的天空,“终于来到了大学桥,生活算又开始了一个阶段,我特别想回味一下过去,看能不能够再挖掘些什么。”

“我爸爸是浙江人,在那里上到高中赶上了文革,后来上山下乡,他就到了南台,算是一个知青吧。开始的时候,我爸爸和我妈并不熟,有一年,他们和其他人到县城买粮种,那时候,县城的武斗还没结束,特别乱。有一个红卫兵组织叫‘我们的红太阳’,是以这个一中的学生为主,还有几派,总之,乱七八糟。我爸倒霉,他到合作社买东西,钱不够,想讨价还价,说了一句:‘三毛就中啦!’但他的口音很不地道,售货员听成了‘杀毛泽东啦。’这下惹了大祸,正针锋相对的红卫兵一听有人要杀他们伟大的领袖,不管保皇派还是造反派一齐拥了过来。一派脚快,闻迅赶来将我爸打了个半死。‘我们的红太阳’对毛主席拳拳之心无处表达,冲过来要抢,这一派立刻捍卫自己的战争果实,不料我妈趁着混乱将我爸抱上驴车拉回了南台。”

“可笑吗?”孟超然苦苦一笑,“像一个故事是不是?可这是真的,我妈和我舅舅们一直津津乐道,因为他们救了我爸一条命,他欠他们的。后来‘我们的红太阳’连夜追到南台,结果南台村姓谢的一下子站出三四百人,我的四个舅舅站在最前面,说:‘要人,没有;要命,三百条。’学生军蔫了,慷慨激昂地背了几条语录,灰溜溜地撤了。后来……我爸就和我妈结了婚,结了婚就等于上了锁,大返城的时候他也没能走。到了一九七八年,说要改革开放,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和我妈一块儿回了浙江。我,当然留了下来,那时候我还不到一岁,什么也不知道,长大了才知道比别人少了一样东西——爹妈!”

孟超然的泪渐渐沁了出来,他翻了个身,脸朝下用鼻子顶住了泥土。常弘扬愣愣地盯着下面的河水,他听见的声音像是从土堆里钻出来:“你知道他们这一去夺去了我什么吗?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像个孤魂野鬼般生活在南台村,生活在舅舅们的屋檐下。没有童年,没有幸福,没有家庭,没有保护,任他妈一个二溜子三瘪子都可以欺负我,把我按到地上打,大冬天里一桶冷水浇到我头上。我怎办?打他?我拳头还没伸过去,人家爹妈冲出门一巴掌已经抽到了我脸上。我哭着向我舅舅诉苦,还没到跟前,一脚踹了过来:‘哭你妈个啥!有顿饭吃就不错了,还让人当神仙供起来呀!’姥姥听见了,把我搂到怀里,擦干了我的泪,她却流了泪,说后悔当初没有一狠心让我妈带我去南方,只怪我命不好,出生太早,是当初谢家的单根独苗,本来怕四个舅舅绝了后,不料我一留下来人家儿子一个接一个。我就成他妈的垃圾了。哈哈——”

孟超然止不住胸口的呜咽,干脆大笑了起来。常弘扬搂着他劝:“超然,别难过,现在你爸妈都回来了,你也考进大学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想了。”

“爸妈都回来了?哈哈哈哈……回来得好!”孟超然一抹眼睛,手一甩,吼道,“他们为什么要回来?永远别回来多好!”

常弘扬目瞪口呆。

“那时候,我没一个朋友,除了姥姥,也没一个亲人,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爸爸妈妈!我用两块柳木根花了三个月刻成两个人像,一个我叫爸,一个我叫妈,我挨了打,说给他们听,受了虐待,说给他们听——他们懂我呀!”泪水已经浸透了胸口的衬衣,孟超然脱了下来甩到一边,“我9岁时,他们回来了,还带了个三四岁的妹妹——就是芊芊。他们回来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他们破产了,在南方呆不下去了。长这么大,他们没给我什么,回来后,给了我……给了我痛苦。他们生意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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