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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散奔逃,跌成一片。风子也不伤人,一手舞剑,一手也不闲着,捞着一个山人,便往空中丢去。不消片刻,已将那片广场绕了一圈。倏地一个飞鹰拿兔,从空中五七丈高处,直往黑讫姥面前落下。
那黑讫姥正和向义争论不愿派人上路,忽见风子持剑纵起,日光之下,那剑如一道青虹相似,光彩射目,所到之处,山人像被抛球一般向空抛起,以为小神发怒,已是心惊。正和向义说:〃快喊小神停身,不再强留,即时派人引送。〃只见一道青光,小神已从空当头飞来,不由〃嗳呀〃了一声,身子矮下半截去。偷眼一看风子,正单手背剑,站在面前,对着向义和黑讫姥道:〃你看他们拦得了我么?〃随说随手便将黑讫姥搀起,就势暗用力将手一紧。山人尚力,黑讫姥原是众山民之首,却不想被风子使劲一扣,竟疼得半臂麻木,通身是汗。益发心中畏服,不敢违拗,便朝向义又说了几句。向义先听黑讫姥〃暖呀〃了一声,黑脸涨成紫色,知道又吃了风子苦头,越答应得迟越没有好。闻言忙即代答道:〃二位执意要走,势难挽留。只是黑神与妖道言语不甚通晓,恐有失错,弄巧成拙,在下实不忍见人危难相弃。只是黑神适才说,二位俱是真实本领,不比那妖道的大徒弟,初来时和他斗力输了,却用妖法取胜,使人不服。二位决能胜过妖道师徒,峨眉事完,务请早回,不要食言,不使我们同受荼毒,就感恩不尽了。〃
云从见向义竟不肯弃友而去,甚是感动。便抢答道:〃实不相瞒,我们并非见危不援,实有苦衷在内。此去路上遇妖道师徒,侥幸将他们除了,便不回转;否则即使自己不来,也必约请能人剑仙,来此除害,誓不相负。〃向义见云从说得诚恳,心中大喜,答道:〃此去峨眉原有两条捷径。最近的一条,如走得快,至多七八日可到。但是这条路上常有千百成群野兽出没,遇上便难活命,无人敢走。引送的人仅能送至小半途中,只须认准方向日影,决不至于走错。另一条我倒时常来往,约走十多日可到。送的人也可送到犍为一带有村镇的去处,过去便有官道驿路,不难行走。任凭二位挑选。〃说罢,细细指明路径走法。云从、向义在无心中又问出一条最近的路,自是喜欢,哪还怕什么野兽。向义道:〃这条路也只山民走过。好在两条路都已说明,如二位行不通时,走至野骡岭交界,仍可绕向另一条路,并无妨碍。〃说时那领路的两个山人已由黑讫姥唤到,还挑许多牛肉糌粑之类,准备路上食用,二人知是向义安排,十分感谢,彼此殷勤,定了后会。风子将剑还了云从,才行分别上路。
向义将小妖道的两截断剑寻来,尸身埋好。那剑只刻着一些符篆,妖法一破,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因为是个凭证,不得不仔细藏好,以待妖道回来追问不提。
那跟去的两个山人力猛体健,矫捷非常,登山越岭,步履如飞,又都懂得汉语,因把二人当作神人,甚是恭顺得用。一路上有人引路,不但放了心,不怕迷路,而且轻松得多。只走了一日,便近野骡岭交界,当晚仍歇在山洞以内。
第一三七回 天惊石破 万蹄踏尘 电射星驰 双猱救主
第二天早上起来,风子见两个山人在用土语叽咕,先以为他们只是畏难,哪知一入野骡岭,便要告辞回去。后来又见他们脸上带着惊慌神色,问他们什么原故,都不肯说,越发动了疑心。风子知道山人习性,便拨出锏来,大喝一声,平地纵起七八丈高下,一锏朝路旁一块丈许高的山石打去,叭的一声,那石被击碎了小半截,碎石纷飞,火星四溅。吓得两个山人跪在地下,浑身抖战,口中直喊小神饶命。风子喝道:〃你们只管告诉我,为什么那样惊慌?〃那山人被逼无法,四下偷望了望,才低声说道:〃昨晚我二人在洞外大树上睡,看见那神了。想是因为那老真人师徒不准我们供他,供着外来的神,想抽空将大神和小神吃了解恨。我二人本想逃了回去,因还没走到野骡岭,怕黑神杀我们;不逃又怕走在路上,连我二人一起吃了去。如今被小神逼着说了,他如吃不了大神小神,我二人回去时是没命的了。死我们不怕,只是被神吃了,是不能投生转世的。好歹想个法儿,救救我二人吧。〃说罢,便鬼嗥般哭了起来。
风子知他说的便是所供的狼面神,山人惯会见神见鬼,又说是什么不常见的野兽虫豸之类,便问:〃既是你二人亲见,可曾看清是什么形状?〃二山人又做张做智答道:〃昨晚月光很亮,我们正说明午可以回去,忽见那神背着一个和大神差不多高矮生相的神,比飞还快地跑来,一到,便直进洞去。待了一会,两个神出来,站在地上争论。我们才看清那神是一张人脸,两手极长,并不算高。那另一个神,说话神气也和大神、小神差不多,只上下身都穿着虎皮,脑后从头到背生着一把金毛,直放光,腰间也围了一张虎皮。和另一个争了一阵,未后吼了一声,仍然背了便走。刚一动步,从南山上又来了一个又高又大的神,更是怕人,除脑后生着极长的金毛外,周身俱是黄光,脸有点像猴,眼睛又红又绿,比闪电还亮。一见前面两个神已走,也没进洞,便追了去。走起路来和风一样,转眼追上先前两个,一会便没了影子。刚起步时,有一株大树正碍他路,被他长臂一扫,便成两段。我们先时原要在那树上睡来着,因为枝叶大密,才换了另一株。幸亏不在那树上,要不昨晚就没命了。当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悄悄从树上溜下来,寻了一个土窟窿伏了一夜。算计这三个神必跟在我们后面,哪还敢说回去?这一说,神必见怪,只好死活都随大神一路了。〃
风子正因前路不熟,山人事前说明不愿再送,觉着不便。不想这一来,不用劝,反而志愿跟去。与云从对看了一眼,暗自心喜,风子知道山人蠢而畏鬼,昨晚所见,必是梦境。要不自己不说,云从素来睡觉警觉,稍有响动,便自醒转,昨晚怎么毫不知觉,那东西也没什侵犯?又想两个山人怎会同时入梦,所见分厘不差?也许是什么奇兽,凭自己和云从的本领,再加上那口霜镡剑,也没什么可虑之处。乐得借此威吓二人道:〃你二人不说,我已知道。昨晚那神进洞,原是被我们大神打跑,因为我们贪睡,没有追赶,没想你们这等害怕。本来到了野骡岭,我们原用不着你们引路,只是那神吃了我们的亏,保不得拿你二人出气,待我与大神说,如念你们可怜,便准你们同往峨眉,再行分手。此去路上,再不许像刚才那样做张做智。晚来露宿,你们在外边,如见动静,不论他是人是怪,只管进来报信,我大神自会除他,保你无事。〃二人因眼见昨晚二神入洞好一会,云从、风子并未受伤,闻言甚是相信,立现喜容,一一应允。云从因二人所说那东西的形状好似在哪里见过,苦于一时想不起来,只管沉思不已。风子与二人把话说完,便请上路,因有二人报警,毕竟有些戒心,各将宝剑、铁锏持在手内,随时留意,往前赶路。
不消多时,走进一座山谷,便入野骡岭。云从望见山形果然险恶,两边危崖壁立,高耸参天。长藤灌木,杂以丹枫,红绿相间,浓荫遮蔽天日。红沙地上,尽是荆榛碍足,径又窄小。这种路,山人素常走惯。只云从没经历过,仍是风子在前开路。走没多远,便将这条狭谷走完,又横越了一片满生荆莽的小平原,便到野骡岭的山麓底下。这山纵横数百里,林丰草长,弥望皆是。须要越过此山,才能到达峨眉,一行四人便往山上走去。荒山原本没路,危崖削嶂间,尽是些蚕丛鸟道。有时走到极危险处,上有危石覆额,下临万丈深渊,着足之处又窄又滑溜,更有刺荆碍足。走起来须要将背贴壁,手扳壁上长藤,低头蹲身,提着气,镇定心神,用脚找路,两手倒换,缓缓前移。一个不留神,抓在腐木枯藤上面,脚再往下面一滑,便要粉身碎骨,坠落深渊。除风子外,休说云从,连那惯走山路的山民,都有些心寒胆战。有时又走到了头,无路可通,再从数十百丈高崖上攀藤缒身而下。深草里蛇虫又多,一不小心便被缠住。好在四人俱有武器,所带包裹又不甚大,还不碍事。这一路翻高纵矮,援藤缒登,费力无穷。且喜这般极危险之处,路均不长。
走有两个时辰,居然走到较为平坦的山原。虽在秋天,因是山中凹地,四面挡风,草木依旧丰盛。那极低湿之处,因为蓄了山水,长时潮润,丛莽分外丰肥。顶上面结着东一堆西一堆的五色云霞,凝聚不散,乃是山岚瘴气,还得绕着它走。两个山人更如狸猫一样,一路走着,不住东张西望。云从问他们何故?二人说是本山惯出野兽,往往千百成群。行走如飞。人遇上纵不被它们吃了,也被它们冲倒,踏为肉泥。还有昨晚那神更是厉害,所以心中害怕。云从见草木这般茂盛,明明没有兽迹,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四人且谈且行,不觉又穿过了那片盆地,翻越了一处山脊,走入一座丛林里面。山那边野草荆棘,何等丰肥。这森林里外,依然也是石土混和的山地,却是寸草不生。树全是千百年以上古木,松柏最多,高干参天,虬枝欲舞,一片苍色,甚是葱笼。风子偶然看见两株断树,因为林密,并未倒地,斜压在别的树上,枝叶犹青,好似方折不久,断处俱留有擦伤的痕迹,心中一动,便喊三人来看。二人见了便惊叫起来,说这树林之中必有水塘,定是什么猛恶野兽来此饮水,嫌树碍路,将它挤断,来的还不在少数。说罢便伏身地面。连闻带看,面带凄惶说:〃趁日色正午,野兽出外觅食,不致来此,急速走出林去才好。因为林中松柏气味太盛,闻不出什么异味,但地上已经发现兽迹了。〃
风子照他所指,看了又看,果然地上不时发现有不明显的碗大蹄痕。再往前走,越走蹄迹越多,断树也越多,有的业已枯黄。又走了一二里地,果然森林中心有一个大的水塘,深约数尺,清可见底,清泉像万千珍珠,从塘心汨汨涌起,成无数大小水泡,升到水面,聚散不休。塘的三面,俱有两三亩宽的空地。地的尽头,树林像排栅也似地密。只一面倚着一个斜坡,上面虽也满生丛林,却有一条数丈宽的空隙,地下尽是残枝断木,多半腐朽。地面上兽迹零乱,蹄印纵横,其类不一,足以证明山人所见不差。那斜坡上面,必是野兽的来路。
可是那林照直望过去,已到了尽头,广壑横前,碧嶂参天。慢说是人,乌兽也难飞渡,非从那斜坡绕过去不可。明知这里野兽千百成群,绕行此道,难保不会遇上。少还好办,如果太多,不比山人杀一可以儆百。一来便往前不顾死活地乱冲,任是多大本领,也难抵挡。但是除此之外,又别无他途。风子和云从一商量,想起无情火张三姑姑来传醉道人的仙柬时,原说此行本有险难,途中应验了些,既下决心,哪还能顾到艰危?决计从那斜坡上绕行过去。
因一路都见瘴气,有水都不敢饮。一行四人,均已渴极,难得有这样清泉。见那两山人正伏身塘边牛饮,二人便也取出水瓢,畅饮了几口,果然清甜无比。饮罢告诉山人,说要绕走那个斜坡。二人一路本多优疑,闻言更是惊惶。答道:〃这条路,我二人原是来去过两次,回来时节,差点没被野骡子踹死。当时走的,也是这片树林,却没见这个水塘,想是把路走偏了些,误走到此。照野骡子的路走,定要遇上,被它踏为肉泥。只有仍往回走,找到原路,省得送命。〃
风子哪肯舍近求远。事有前定,野兽游行,又无准地,如走回去,焉知不会遇上?便对二人再三开导,说大神本会神法,遇上也保不妨事。如真不愿行,便听他二人自己回去。二人闻言,更是害怕,只得半信半疑地应允。风子因路已走错,用不着二人引导,好在方向不差。二山民怕鬼怕神,此时也决不会逃跑。便和云从将身背行囊解下来交与二山民,自己一手持刀,一手持锏,在前开路。那路上草木已被野兽踏平,走起来本不碍事,不多一会,便将那斜坡走完。想是不到时候,一只野兽也未看见。二人却越加忧急,说和他们上次行走一样,先时如看不见一个,来时更多。云从、风子也不去理他们,仍是风子在前,二人在中,云从断后,沿着前面山麓行走。走了一会,忽在林茂草深,兽迹不见,也没有什么动静,二人方自转忧为喜。
四人俱已走饿,便择了一空处,取出食粮,饱餐一顿,仍自前行,按照日色方向,顺山麓渐渐往山顶上走,也不知经了多少艰险的路径,才到山巅。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