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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又对绛雪道:〃你想求死么?我为保全他两个,暂宽你们初次。不过你还需另有发落,晚来须到我家去住。以后过这三天,你只有一死,他两个也难逃公道,你意如何?〃绛雪不知何意,心想:〃死生已置度外,我也许因住他家,能把心事向无情人说个明白。〃立答:〃身落人手,生死任便。只要不害我小主人,无不甘愿。可是我虽女流贱婢,也随主人读过诗书。你如留我,只要三寸气在,如有机缘,故主深仇仍非报不可。那时莫要说我昧良心,又再牵连别人。〃言还未了,萧清在旁气她不过,上去就是一脚。绛雪忍不住痛,刚〃哎呀〃一声,回看踢她的人是萧清,立转喜容笑道:〃你踢死我,才好呢!〃萧逸一面喝阻不许伤她,笑答道:〃你想做女豫让么?这个不在我的心上,任凭于你。我知你主死时已认你为义女,本应入帏守孝。幸好在场的都是我的门人子女,奉有我令,不许传扬。趁此无人知晓,速去帏后,与姊姊同在一起守孝行礼。夜间佛事散后,再到我家去住好了。〃潜夫、萧清见萧逸宽纵凶逆,并还任她主仆相聚,大是不忿,齐声劝阻。萧逸作色把手一摆,众门人也就不敢多言。
萧逸随将穴道点开,绛雪大出意料,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方一迟疑,忽听瑶仙在帏中悲恸哭声,心中一酸,就势哭了进去。见着瑶仙,悲声泣诉道:〃姊姊,我悔不听你日前苦劝,妄想报仇,差点没连累你受那不白之冤。索性死了也好,如今闹得人不人鬼不鬼,死活都难〃还待往下说时,瑶仙旁观者清,已看出萧逸心如明镜也似,分明成心不究,欲盖弥彰,反吃见笑。事已到此,惟有听之,不再做作,还显得大方一些。忙使眼色朝绛雪摆手,一面故作不理,依旧嘤嘤啜泣起来。萧玉心想:〃萧逸行事难测,此时虽然宽容,到底犯上罪重,吉凶莫测。〃本就忧急万状,再从帏帐里遥觑二女悲哭之状,不能过去劝慰,急得抓发捶胸,虽不敢出声,也是泪流不止。
这时萧清也已回帏,料定乃兄必预逆谋,至少也是他和瑶仙怕死胆小,买通绛雪下手。
越想越痛心,不由放声大哭起来,一时哀声大作。诵经村众也相次听唤来到,梵唱声喧,倒显得这场法事做得十分热闹,因事机密,不许泄露,除萧逸门人子女外,更无人知,瑶仙一边悲泣,一边盘算。暗觑萧逸在帐外闲眺,不时照料一切,依旧没事人一般。怎么想,也想不出他命绛雪移居他家是何用意。村人终究忠厚,见两家子女哭得可怜,虽觉其父母万恶,子女无辜,纷入帐中劝勉。内中还有好些和崔、黄两家有亲戚交情的女眷,畹秋葬后数日,也曾想着随时照看孤女,并未迁怒推恶。只为二女因恐走动人多,诸多妨害,不便公然得罪,便装作少不更事,不知远近好歹,才冷淡疏远下来。二女平日本讨人欢喜,多日不见,越易生怜,俱都守在帐中照料,劝茶劝水,不忍离去。瑶仙想乘喧闹中偷偷和绛雪密语几句,但连打个手势都不能够。越急越伤心,越伤心越哭,越哭人越不走,反倒越来越多。村人也听萧逸说畹秋生前已认绛雪为义女,见状俱称赞她忠义。谁知二女都是苦在心里,说不出来。男帐之中,因萧元夫妻所行既恶,又不善为人,无甚亲厚。所去的都是同门师兄弟,自然都不把萧玉看在眼里,只劝慰萧清一人,有的还借话警诫。萧玉越发愤激,也是恨在心里。
法事做完,萧逸命众先散,忽然借口二女伤心太过,欲加劝慰,命瑶仙也随同前往。二女己横了心,死生早置诸度外,闻命即行,并未踌躇。这间却苦了萧玉,关心瑶仙太过,不舍分离,当时又没法拦阻,急得心魂都颤。萧逸始终没有理他,自率子女,同了二女往家中走去。
只因萧逸未依顽叟将三人分别禁锢三年,再行放出完姻之言,宽容太过,以致三人不久逃出,为后山妖人掳去,披毛戴角,变去人形,受尽苦难。日后行使妖法,命其行刺萧逸,并欲将全村人众一网打尽,几乎惹出灭村之祸。中间萧清、绛雪二人更有好些惊险动人事迹。村众正当危急之际,恰值李英琼、余英男、金蝉、石生四人奉教祖妙一真人之命,为了峨眉开府,往大熊岭苦竹庵专诚投帖,邀请郑颠仙到会,欧阳霜就便求四人抽空相助,才得与刘、赵诸人一同协力,扫荡妖魔,使全村转危为安。
第一九九回 旧梦已难温 为有仙缘法孽累 更生欣如愿 全凭妙法返真元
萧逸一心顾念崔、黄两家世戚至好,黄畹秋虽然阴险毒辣,死时甚惨,已是蔽辜。瑶仙、绛雪二女,一个是志切报仇,一个是以死报主,事虽犯法,心迹可悯。意欲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绛雪行刺之事掩盖过去。不特没有处治之心,反使众门徒子侄迎头拦住诵经村众,以免泄露。夜来从容做完佛事,又令二女随往自己家暂住,以免二女自相忧疑,情急心窄,生出别的变故,违了自己矜全深意。抵家之后,便给二女安置一间静室居住。表面上依旧和悦相待,如无此事一般。暗命子女、秋萍等人监防,以备二女万一行了拙见。静候七天功德做完,再行婉为开导。满拟人非草木,二女俱甚聪明,不是不知母恶。现时不过目睹乃母死时惨状,再受一些煽惑,孝思奋发,孤忠激烈,甘冒罪逆,以冀一逞。只要自己曲意矜全,日久自能感化。
谁知瑶仙性极刚烈,心切母仇,实不在绛雪以下。不过被萧玉痴情所感,身落情网,互怜互爱之余,儿女情长,挫了一些志气,不敢遽然发难,心中并未忘却。及被绛雪看破,决计成全二人婚好,拼着一死,代主发难,事败被擒时所说那一套话,虽代瑶仙开脱,到了瑶仙耳中,却是句句刺心。目睹绛雪那种慷慨激昂,视死如归之状,心想:〃绛雪以前不过一个丫头,只为亡母临终一言,并非亲生,从此便锐身急难,受尽劳苦艰危,末了居然拼死报仇,血诚忠义,古今罕有。自己也非寻常女子,又是生身之母,不共深仇,怎倒一心念着情人安危,只管迁延不决,把母仇置之脑后,反累绛雪以下犯上,几受火焚之刑?〃当时激发初志,萧逸只管委曲宽容,一点未受感动,复仇之念反倒更切起来。自觉再不及早下手,既负死母,并且愧对绛雪。明知无济,也妄想就乘寄居萧家之便,骤出不意,拼死一击,成败安危,已全置诸度外。心横计定,料定萧家有人密伺,反正事情已被看破,索性虚实兼用。
先向绛雪暗打了个手势,故意低声嗔怪绛雪:〃怎不商量,就冒昧下手?幸而事出意外,不曾当场擒付村众,按规处治,否则岂不冤枉?如今寄身虎口,安危莫测,言行还须小心些好。〃口口声声仍把萧逸全家当作仇人,却露出胆小忧急之状,说萧逸父子个个厉害,近不得身,报仇不是操切之事。好让伏伺的人隐约听到,传将过去,以示在自怀仇蓄怨,幼女胆小,实在无所作为,以便减去仇人防患之心。萧逸何等机智,一听二女既是低语密谈,身居仇家,怎会令人隐约听去?有此一番做作,逆谋更速。自己令二女来家居住,原知不会就此死心,如能事前感化,固是佳事;否则使二女在自己家中发难,也可免去传扬,为众所知,难于掩饰周全。闻言知道不会自寻短见,要死自是拿命来拼。立命众人不必再为窥伺,听其自然,暗中打起主意相待。除命小兄妹三人同出同入住在自己里间,告以机宜,随时暗中预备外,自己还故意给她们留下行刺机会,等其自行投到。
果然瑶仙情切心急,主意一定,便难再耐;加以萧玉不曾同来,免却许多顾忌。头两夜特意把心思抛开,早睡养神。暗中和绛雪几次突出查看,并无一人在外窥伺,心中奇怪,萧逸怎会如此大意?好生不解。第三日留心仇家行动,简直一点戒备没有。以为萧逸妄想以义相感,又中了自己轻敌之计,所以如此。仇人早晚都难近身,成功一节全出侥幸。古来忠孝义烈之士,都是不惜微生,当机立断。此事只能打尽心主意,成败听天,哪有许多顾虑?越想越心壮,决计夜间下手。先不想告知绛雪,继一想,她比自己还要激烈,自己如死,她也不生。独自下手,乘夜成功,或者还能逃去;一旦事败,她就不从死,也为仇敌按村规受那火焚毒刑。转不如把话说明,如能听劝,在下手之先翻墙逃去,免多饶一个,再好没有,否则多一帮手也好。佛事做完,回房便和绛雪说了。谁知主仆二人竟打的是一样主意。绛雪比她心思还要周密,非但定在日内下手,并还乘着萧逸隐秘此事心理,日里在祭坛上装着回家去取衣物,将畹秋密藏的那把匕首毒刀也暗取回来,用不着再使萧家堂屋架上的兵器。
此外萧玉关心二女太过,惟恐萧逸不能就此罢休,想约二女同逃。知村中前后两出口常年有人防守封闭,决难逃走。每夜佛事一完,便借月光照路,偷偷往村外危崖一带,连夜遍寻逃路。恰巧也在昨晚无意中发现当初畹秋和崔文和定情的山窟深处,有一大石竟可移动。
试搬开深入一探,居然几个曲折便到村外壁腰之上。最可喜的是出入口均极低狭,虽要蛇行出入,只要入口一石活动,里外均可移堵。余均整石,别人决难发现。洞外下临绝涧,虽极险峻,但是藤树杂生,凭自己和二女的身手,足可攀援绕越。自觉有了生机,高兴已极。细查看后,忙赶回去写了一个纸条,几次想背着兄弟,由帏后抛与瑶仙。偏生瑶仙捺定心志,连正眼也没看过他一次。当中又有桌围遮住,双方定要同时在围缝中窥探,才能望见。萧玉故意将桌围弄开一些,对缝斜坐,目注对方。看了一早晨,也没见二女影子,又不知对面有无外人,不敢乱投。正急得没法,后来绛雪取衣回来,听出萧玉叹声有异,先也不理他。后听萧玉连连干咳,恐人听出,打算瞪他一眼,不令这样。往帏缝一看,正值萧清被萧逸唤出。萧玉见绛雪怒目示阻,忙把纸团丢过。绛雪连忙拾起,背人一看,觉是一线生机。想在二次下手以前,苦劝瑶仙随了萧玉先逃,由自己一人拼命,事后如能逃走,跟着追去。及听瑶仙说出心事,知不能阻,便劝她留一线生路,再等两日,布置好了出路,再同下手。瑶仙想起萧玉痴情可怜,也就活动。好在所居室中纸笔现成,便写信令萧玉先运一些衣物、路资藏在洞内。只是备用,逃日尚早,临时还有通知,布置停妥,千万不可再在洞侧逗留,以防被人看破。次日乘便抛与,萧玉自是奉命维谨,照书行事不提。瑶仙此时已非昔日利用萧玉心理,以为萧玉已可置身事外。经过绛雪行刺,一来深知人多无用,白饶一命,巴不得不要累及萧玉。自己只要能事成免难,逃出山去,有此密径,萧玉终会寻去。只要不当场显出同谋,有乃弟萧清情面,决可免祸,何苦白白害他?所以信上那等写法。因此一来,阴错阳差,以致日后三人受了危难,惹出许多事来。
一晃五天。再有二日,功德便完。这日夜间,萧逸从佛坛回来,格外有兴。特意把二女唤进卧室,慰勉了一番,一同饮酒消夜,二女才行告退,此时众门人只萧清一人寄居,本是二女住的一间,二女一来,便移在山亭以内,相隔颇远。萧清年幼疾恶,对于二女甚是厌恶,见即作色远避。因此绛雪越发痛心,凶谋更急。二女因连日观察萧逸仍和往常一样,父子四人分住里外两间,萧清又住半山,秋萍早睡,此外更无他人,不须顾忌。一回房去,立即装束准备。睡在床上,放下帐子,静等夜深人睡,便可下手。挨到三更光景,绛雪首先下床,走向萧逸窗下,弄破窗纸,往里偷看。见萧逸床前放着一盏油灯,灯花结得很旺,床头半边帐子高悬未下。人睡床上,衣服未脱,只搭着一床夹被,手搭床沿,下面压着一本书,睡得正香。二女适才告退时,萧逸饮酒颇多,已有醉意。看神气,分明醉后还想看一会书,再起脱衣安歇,上床不久便自入睡。前两晚曾来偷觑,每次房门俱上闩。这时房门也未关闭,仍还是适才退出时代为虚掩之状。益发以为天夺仇人之魄,醉卧疏忽,忘了关闭。侧耳细听,里屋也是静悄悄睡熟神气,此时下手,极为容易,不禁喜得心房怦怦跳动。方要回房去唤瑶仙,瑶仙已经跟来,见了室中情况,也甚心喜。
二女原来商定:三小兄妹俱甚机警,又同在一房卧起,稍有警觉,立即无幸。虽有伤母之恨,但他们一样怀有杀母之仇,其情可原。再者年幼无知,看在萧逸不伤害自己和绛雪分上,也不杀他子女,专心刺死萧逸一人,下手也较易些。又因绛雪人虽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