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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么诗?」安布罗斯头也不回地说。
「有瑕疵的诗,我一听就可以听出来。」我说,「但是这不单是有瑕疵而已,有瑕疵的诗至少还押韵,这比较像是乱写一通,好像有人跌落一排不平坦的楼梯,最下面刚好有一坨堆肥一样。」
「那是弹性押韵。」他不满地反驳,「我想你不会懂的。」
「弹性?」我怀疑地笑了出来,「我知道,要是我看到一只马的脚乱『弹』成这副德行,我会大发慈悲宰了它,然后烧了它可怜的躯体,以免狗儿看它不良于行,而把它活活咬死。」
安布罗斯终于转身面对我了,这么一来他的右手也离开菲拉的膝盖,我算是成功了一半,但是他另一只手还在她的脖子上,以一种看似随性的爱抚动作把她困在椅子上。
「我料到你今天可能会顺道过来。」他开心地说,「所以我查过名册了,你还不在名册里,只能进卷库,或是等名册更新以后再来。」
「我没恶意,不过你可以再查一下吗?我想我没办法信任想用『北方』和『财产』对韵,ㄤ、ㄢ不分的人。难怪你得把女人困住,才能逼她们听你的诗。」
安布罗斯气得绷紧身体,手滑落椅背,放到身旁,一脸怨恨的表情,「颖士,等你年纪大一点,就会知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做什么了……」
「做什么?在大书库大厅的后方吗?」我指着我们周遭,「老天,这又不是妓院。还有,她是学生,不是你付钱上的婊子。你要上女人,好歹也去花街柳巷,至少那女人会觉得收了你的钱,叫几声也无妨。」
安布罗斯气得涨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对女人根本一无所知。」
「至少这点我们有共识。」我顺口说,「其实那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想做点研究,找一两本这方面的书。」我用两只手指用力敲着名册,「所以快查一下我的名字,让我进去。」
安布罗斯翻开名册,找到某页,把名册转向我,「喏,如果你可以在那名单上找到你的名字,欢迎你随意使用书库。」他露出不自然的微笑,「不然就等一旬以后再回来,那时名册应该就更新了。」
「我怕有人质疑我进奥秘所的事,请大师开了一份证明。」我说,把衬衫拉到头上,转身让他看我背后的一大片绷带,「你从那边看得清楚吗?还是我得再靠近一点?」
安布罗斯明显沉默了,我放下衬衫,转身面对菲拉,完全不理他。「馆员小姐,」我同时向她鞠躬,微微地行个礼,因为背部无法弯下腰,「你可以好心帮我找本关于女人的书吗?学长要我自己研读这个微妙的主题。」
菲拉浅浅地笑,放松了一些,安布罗斯把手从她身上拿开后,她一直紧绷、别扭地坐在那里。我猜她很清楚安布罗斯的性情,知道她如果闪避他,让他没面子,之后就得为此付出代价。「我不知道我们有没有那样的书。」
「我只要入门书就够了,」我面带微笑地说,「有人清楚告诉我,我对女人一无所知,所以任何相关的书籍都有帮助。」
「有图解的那种书吗?」安布罗斯突然不屑地说。
「如果我们的研究堕落到那种程度,我一定会向你求教的。」我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微笑面对菲拉,「或许给我一本动物寓言集吧。」我轻声说,「我听说女人是稀有动物,和男人很不一样。」
菲拉展露笑颜,她轻声笑,「我想,我可以去找找看。」
安布罗斯绷着脸看她。
她对他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安布罗斯,大家都知道他进奥秘所了。」她说,「让他进去有什么关系?」
安布罗斯瞪着她,「你为何不回卷库,扮演打杂的乖女孩?」他冷冷地说,「这里我一个人来处理就行了。」
菲拉绷紧身子起身,收拾她原本想读的书,走进卷库。她拉开门时,对我短暂地露出感谢与解脱的表情,不过那也可能只是我的幻想。
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以后,大厅似乎变暗了一些,我不是比喻,而是灯光真的暗了下来。我看了一下室内周遭悬挂的共感灯,不解哪里出了问题。
但隔了一会儿,我感觉到背部开始慢慢出现灼热感,我知道原因了,是纳尔鲁的药效开始消退了。
最强效的止痛药都有严重的副作用,泰纳辛有时会让人精神错乱或昏倒;莱希宁有毒;欧菲棱很容易上瘾;漫卡可能是效力最强的,俗称「恶魔根」有它的道理。
纳尔鲁的药效没那么强,但比较安全,算是比较温和的麻药、兴奋剂、血管收缩剂,那也是为什么他们鞭打我时,我没有血流成河的原因。最棒的是,它没什么明显的副作用。不过,服用纳尔鲁还是有代价的,一旦药效退了,会让人觉得身心俱疲。
无论如何,我是来这里参观书库的,我现在已经进奥秘所了,我一定要进到书库里才肯离开。我转身面对柜台,表情坚决。
安布罗斯打量我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好吧,」他说,「我们打个商量,你不要把在这里看到的事情张扬出去,我就破例让你进去,虽然你的名字还没正式登录在名册里。」他表情有点紧张,「这样如何?」
我连讲话时,都可以感觉到纳尔鲁提振精神的效果逐渐消退,我的身体变得又重又累,脑筋变得愈来愈迟缓,我伸手搓揉脸庞,身体每动一下就牵动着背部缝补的伤口,让我跟着抽痛了起来。「好。」我含糊地说。
安布罗斯打开其中一本名册,边翻页边叹气,「既然这是你第一次进书库,你得付书库费。」
我的胃传出怪怪的柠檬味,那是阿本不曾提起的副作用,令我分心。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安布罗斯一脸期待地抬头看我,「什么?」
他露出怪异的表情:「书库费。」
「以前我进卷库都不用付费。」我说
安布罗斯抬头看我,好像我是白痴一样,「因为我要收的是书库费,不是卷库费。」他又低头看名册,「通常你缴交第一学期的奥秘所学费时,会额外遭再交书库费,但因为你是跳级,你得现在交。」
「多少钱?」我问,摸找我的钱包。
「一银币。」他说,「你一定要先付费才能进去,一切照规定来。」
我为笼楼的床位付钱以后,几乎就只剩一银币了,我很清楚我需要为下学期的学费好好储蓄,一旦我付不出钱,就得离开大学院。
不过,为了我梦想近一辈子的东西支付一银币,那感觉不是多大的代价。我从钱包里掏出一银币,递了出去。「我需要签到吗?」
「不用那么正式。」安布罗斯说,他开抽屉拿出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盘。纳尔鲁的副作用让我变得反应迟缓,我过了一会儿才看出那是什么:携带型的共感灯。
「书库里没有照明。」安布罗斯语气平淡地说,「里面太辽阔了,灯光对书本长期有害,手提灯要一块半银币。」
我迟疑了。
安布罗斯自顾自点头,看起来若有所思,「很多人念第一学期时,财务就捉襟见肘。」他伸手到下面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儿,「手提灯是一块半银币,那我没办法改。」他拿出一支四寸长的小蜡烛,「但蜡烛只要半分钱。」
半分钱买支蜡烛太划算了,我掏出一分钱,「我买两支。」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支了。」安布罗斯说,紧张地四处张望,马上把蜡烛塞进我手里,「嘿,这样吧,这支免费送你。」他微笑,「不要告诉别人就好,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我收下蜡烛,感到很意外,显然我之前随口说说的话达到了威吓效果,要不然就是这个自大的公子哥儿不像我想的那么混蛋。
◇◇◇◇
安布罗斯尽快把我送进书库里,没给我时间点亮蜡烛。等门关上了以后,里面一片漆黑,就好像钻进了麻袋里一样,只剩身后门缝外共感灯传来的微弱红光。
我身上没带火柴,只能施展共感术,平常我可以在瞬间办到,但现在纳尔鲁使我身心俱疲,大脑几乎无法专心。我咬紧牙根,在心中固定珥拉。几秒后我感到一阵寒意窜入体内,从体内抽取了足够的体热,点燃了蜡烛的蕊心。
书。
书库里没有窗户透进光线,整间都是暗的,只有我的蜡烛闪着微弱的火光。成排的书架一路往暗处延伸,我可能要一整天才能逛完,那些书可能比我一辈子能读的分量还多。
书库里的空气凉快而干燥,散发着老皮革、羊皮纸,以及遗忘秘密的味道。我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让这个无窗的建筑里维持那么清新的空气。
我一手罩着蜡烛,持着闪烁的火光,穿梭于书架之间,享受当下的感觉,好好心领神会。蜡烛的火焰左右摇曳,影子在天花板上来回地飞舞。
这时纳尔鲁的药效已经完全消退了,我的背部传来阵阵的刺痛,脑袋愈来愈迟钝,好像发高烧或后脑勺遭到重击似的。我知道我没办法待在这里读很久,但我又不想那么快离开,毕竟我费了千辛万苦才进到这里。
我漫无目的地在里头探索了一刻钟,发现里面有几个小石室,关着厚重的木门,里面有桌子,显然是让小组开会讨论又不至于破坏大书库宁静的地方。
我也发现上楼和下楼的楼梯。大书库有六层楼高,但我不知道它还有地下室。地下不知深达几层?脚底下还有多少万册的书等着我?
身处在凉爽、安静的黑暗中,那种舒服的感觉难以言喻。我满意极了,沉浸在无尽的书海中。知道我想找的答案就在这里,在某处等着我,令我感到安心。
我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发现四板门的。
那是一片扎实的灰石做成的,颜色和周遭的墙壁一样,门框约八寸宽,也是灰色的,也是由一整片石头刻成。门面和门框紧密嵌合,连一根针都无法塞入缝隙里。
那扇门没有铰链,没有门把,没有窗格,也没有滑板,唯一的特色是四块硬铜片,铜片和门面形同一平面,门面和门框形同一平面,门框和周围的墙面也形同一平面。你可以用手从门的一边摸到另一边,几乎完全感觉不到边线。
虽然这样形同一平面的现象很明显,但这整片灰石肯定就是一道门。每块铜片的中央有个洞,形状不是一般常见的样子,但那肯定就是钥匙孔。整个门不动如山,就像无风时的大海般宁静,毫无反应。这不是让人开启的门,而是为了维持封闭而建造的门。
在门的中央,在那纯净无暇的铜片之间,有几个字深深地刻在石板上:法雷利塔斯。
大学院里还有其他上锁的门,里面放着危险的东西,众人遗忘的古老秘密沉睡在里头,静静地隐匿着。那些门禁止开启,没人跨过那些门槛,钥匙早已销毁或遗失,或是为了安全起见藏了起来。
但是那些门和四板门一比都相形失色,我把手掌放在平滑冰凉的门面上,推动它,期待它在我触摸下能奇迹似的推开。但那是扎实的灰石,动也不动。我试着从铜片上的洞往里头窥探,但是我除了看到蜡烛的火焰外,什么也看不到。
我非常想要进去里面,或许这也反映了我个性叛逆的一面。即使我终于进到大书库里,被重重的秘密包围着,我还是为那扇上锁的门所深深吸引。或许追寻藏匿的东西是人的本性,也或许那纯粹只是我的本性。
就在这时,我看到毫不闪烁的红色共感灯逐渐靠近,那是我在大书库里第一次看到其他学生的踪影。我往后退了一步,等候着,我想问这个人四板门后方是什么,法雷利塔斯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红色的灯火愈来愈大,我看到两位馆员转弯,他们停了一下。接着其中一人冲到我面前,抢走我的蜡烛。他把烛火弄熄时,蜡油溅到了我的手,他的表情震惊,就好像看到我提着一颗刚砍下的人头一样。
「你在这里点着火做什么?」他用我听过最大的低语声质问,他压低声音,对我挥着熄掉的蜡烛,「老天,你是怎么搞的?」
我揉着手背上的热蜡,在又痛又累下努力想搞清楚状况。对了,我想起安布罗斯把蜡烛塞进我手里并催我进门的笑容,「我们的秘密。」对了,我早该知道的。
◇◇◇◇
一位馆员带我走出书库,另一位跑去找罗兰大师。我们从入口出来时,安布罗斯装出一副困惑又惊吓的表情,他演得很夸张,不过那就足以说服陪我出来的馆员了,「他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发现他在里面乱晃,」那馆员解释,「还拿着蜡烛。」
「什么?」安布罗斯装出震惊的表情,「我没让他签名进去。」安布罗斯说,他翻开其中一本名册,「你自己来看。」
大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罗兰就冲了进来,他那平常毫无表情的脸变得凶狠严厉,我发现自己开始冒冷汗,想到泰坎在显灵文中所写的文字,智者都怕三样东西:暴风雨中的大海、无月的黑夜、温文儒雅的人动怒。
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