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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第3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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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两个月下来,他发现,人家曲公子,真的根本用不着任何人保护。

不管到了什么地方,他都有办法弄来完全合法的路引文书,各种不同的身份证明。不管被什么人查问,他随口就可以报出所有人完全没有破绽的来历家谱。

一场逃亡,他却似游山玩水般自在轻松。走到哪里,都访溪涧泉瀑,探青山幽谷,上高楼,饮美酒,去最繁华的地方游玩,点最贵最好的名菜名酒,住最好的酒楼,甚至还一口气买上好些丫环小僮来照料苏婉贞母子。

乘着人家夫妻父子在一块亲热,他则偷偷带了他们这帮山寨子弟跑去最贵的妓院,找最漂亮的姑娘说笑玩乐。他们这些“护卫”,完全沦落成了跟班享福的闲人。

他这么悠闲自在,还偏偏官府就是抓不着他。

一来,他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改变一众人等的相貌应付官差,太过容易。二来,他们一行人中,多了一堆丫环小僮,和官方收到的一群男人,一个女子一个小孩的资料完全不符,谁又能想得到,这么敏感的逃亡者,逃亡路上,居然还会大大方方,不停地收陌生人在身旁。三来,他行事太悠闲,出手太阔绰,完全和人们心理中惶恐逃亡的形象不符。盘查的官差先入为主,根本不会拿他们当嫌犯看。四来,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不管他们到哪里,当地总会发生一些侠客给官府找麻烦的大事,转眼间就吸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官方的主要力量都用去搜索那来无踪去无影的侠客了,哪里还顾得上找什么钦犯。

郑绝哪里还不知道这是曲公子的通天手段,心中佩服之下,也不免暗暗猜测,当年的风劲节,到底在天下各处,结了多少善缘,留了多少隐伏的力量呢?

而卢东篱面对这些变故,却绝不似郑绝这样痛快欢喜。每每听到那些官员丑闻,他的神情无论如何都还是沉重。想到官员们的行为,如此疯狂可鄙,急功近利,而百姓们除了低头忍受,别无其他办法,他的心境又怎能平静得下来。

原本他也以为风劲节会尽快安排大家离开赵国,没想到风劲节的行为却如此悠闲自在。他也不着急追问,反而开始与风劲节一起享受这样的日子。

携妻带子踏遍大好河山,看尽天下美景。这样的快意日子,竟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就算是新婚之时,他也不曾如此陪伴过他的妻子。

游览之时,他仍旧不自觉地注意着百姓生计。

这是他多年做官留下来的毛病,到了哪里都会很自然地去看百姓们的喜色愁容,注意市场的物价,看城市的繁华度。而他还当了几年元帅,所以现在还又多了一个新毛病,每到一处险山奇峰,关卡重地,就会忍不住和风劲节讨论此地的官兵驻守状况,防卫方式。兴致起来时,二人摆开沙盘,就着眼前关隘,各自设想着你攻我守,该当如何交锋,怎样对敌。

每每看着他们二人手挥目送,畅论国计民生,军伍大计,郑绝等强盗听得是头大如斗,头昏目眩。苏婉贞却总是笑吟吟,眉眼温柔,从不干涉打扰他们的谈话,只是在一旁教导孩儿。她的眼睛仍然不便,而小英箬则会非常乖巧地,在父亲和叔叔樽中酒尽时,细心地替母亲为他们添满。

如此匆匆过了将近两个月时间,风劲节这才宣布,他们要转往沿海船多的地方去,准备离开赵国了。

郑绝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遗憾,叹道:“曲公子,你可总算是要往海边去了。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赵国上下,晃荡个两三年再说呢。”

风劲节哈哈一笑:“要离开赵国,只有两条正路,一是走定远关,一是走海路。反正我是不能带他们去沙漠里走那些挣命的小路的。定远关有蒙天成守着,接了皇帝的密旨,我们要过去不容易。海路皇帝怕也是早想到了,沿海一带的布防和盘查一定无比森严。我们若是一开始就直接奔大海而去,只怕才一靠近海岸就被发现了。所以我们才要四下转悠,玩乐一番再说。再严谨认真的人,长时间徒劳无功的警戒之后也难免放松,更何况这两个月来各地都在出乱子,皇帝自己也早没心思抓我们了。”

郑绝佩服之下也颇为兴奋。虽说这些年在赵国武林混得很是风生水起,但他们这帮出身沙漠,后来又一直在山林子里打转的强盗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大海。对于大海的壮丽广阔十分向往。

而卢东篱夫妇在得知即将要奔赴大海,去国离乡之后,神色上也总是依依不舍。自那以后,他们一家三口,就整日守在一起,几乎一刻也不肯分离,穿州过县,也不再注意当地情形,也不象以前,卢东篱时不时同他们喝酒谈天了。

郑绝隐约觉得有些被冷落,眼看就要分手了,虽然你们要远赴异国他乡,难免心中惆怅郁结,但是又对我们这帮替你出生入死的人,也不要这样冷淡吧?要亲热,离开赵国之后,你们一家有的是时间亲热,何以现在就……连他这一个外人都觉得不舒服,也就难怪曲公子这几天脸色比较难看了。

风劲节的心情不痛快,不止是郑绝发现了,就是卢东篱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在客栈投宿时,风劲节半夜来敲卢东篱的门,他是没有半点惊奇的。微微一笑,替他打开大门,而苏婉贞轻轻为已经熟睡的爱子盖好被子,一笑起身道:“刚才还在和东篱说,什么时候你会忍不住跑来同他分说明白,你就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把烛台端到桌上,放好两个杯子:“原是预备着你晚上过来,他天天都在身边备着酒呢。孩子睡了,我看不太清楚,酒你们就自己斟吧,只是说话小声些,莫惊了孩子。”

说着,她径自回身到床边坐下,低头望着孩子,满眼的爱怜。

风劲节明知卢东篱是故意造成这种局面,迫他发作不得,却硬是没有半点法子。他总不好当着人家老婆儿子的面,去跟卢东篱吵架吧?

这里卢东篱倒是微笑着坐下,好以整暇把两个杯子都斟满酒,风劲节也只得无奈得坐下,单刀直入问:“你想干什么?”

第128章 无愧我心

“你想干什么?”

风劲节问得直接,卢东篱答得平静:“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一切如此简单。他抓紧每一刻时光陪伴他的娇妻爱子,因为最后,他还是要留在他的朋友身边。

如果不是有苏婉贞和卢英箬在场,风劲节能直接把桌子掀了:“你别疯了好吗?你都让嫂子吃了多少年苦了,你还想抛下他?”

“我是对不起婉贞,但是……”

苏婉贞忽然柔声接口:“夫妻之间,从来没有对不起三个字。劲节……”她凝眸望向风劲节:“便是他年你有了娇妻爱子,难道你就会任凭东篱一个人对抗这整个国家吗?”

风劲节气结。我这是在为你说话啊,你倒帮着他对付我。他对卢东篱可以发脾气,对苏婉贞却到底不好无礼,只得忍着气道:“嫂子原也不必太贤德了。这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你越是容让他便越是放肆。凭什么每次都要由着他牺牲你和孩子。”

苏婉贞但笑不语。什么是牺牲呢?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是卢东篱,他是那个心怀家国天下,想要做很多很多事的卢东篱。他是儒生,他是一个“士”,带着妻儿,去国别乡,隐居山野,就算安全无忧,他的生活,真的就可以快意自在吗?

我怎么忍心看着光芒神彩一点点从他眉间眼角淡去,看着他的理想锋芒,一寸寸在心中磨灭。我怎么忍心,逼着他,麻木自己,放弃自己,来交换他温柔的对待,体贴的陪伴。对着那样的一个不是他了的他,我就会幸福吗?

我是卢东篱的妻子,我要我的丈夫做他自己,他的精神魂魄中都装着家国百姓,我愿他无愧无憾地走完这一生。我愿意等待,我愿意分离,因为,每个人,活着,总有一个理由,一个原因。

劲节,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和你畅论天下时,脸上的那种光彩。我的丈夫,本来就该和他最好的朋友,放手去做他应该做的事。他是为着他的家国,他的理想去坚持,而我,是为了他在守候。

更何况……劲节,劲节……倾心以待,生死不弃!东篱得友如你,此生何幸。我祭过你,拜过你,你这些年相护相守,心血用尽,到如今,你重生于世,若要再弃你一人独抗天下,我苏婉贞不是无心肝之人,便是东篱肯,我也不能肯,不能容。

劲节,你的恩义,我们报不得,也不必言谢。你的本领,的确天下无双,也许这世上……的确没有什么还能难得住你……

可是,就算是你,也会孤单寂寞吧。你就是再强,扮得再潇洒不羁,也会在某些时候,想要有朋友能会心一笑,想要有人陪你一起喝着酒,谈着天下所有的趣事吧?

你和他的心,是一样的。这样的你们,都是容易寂寞的。一起畅谈天下时,脸上散发出那种夺目的光彩的,又岂止是我的丈夫。

那么,这一场战斗,请让他与你同行。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女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千万里外,焚香祝祷,每日每夜,祈盼着你们平安,祈盼着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能够强盛,百姓可以安乐,你们可以一身轻松地回来相聚,你们可以整夜整夜地谈话,饮酒,欢笑。而我,为亲自为你们洗手做羹汤,为你们挖起亲手酿造,亲手埋下,只等你们归来开封的酒,让你们一醉方休。

风劲节这一生出入脂粉堆中,向来是极之得意,还从来不曾在女人面前吃过亏,偏生此刻与这温婉女子对视了不过一会,便沮丧地败下阵来,回头去恶狠狠瞪卢东篱来出气。

“你根本不明白。我要留下来,不是为了什么天下苍生,我不过是因为我自己心里不顺,想要争个公道。这一次,我不是对付贪官,不是对付异国,却是要去和皇帝打擂台。你这种忠孝大道教出来的士大夫,偏要掺和做什么?”

“所以我就该袖了手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是吗?”

卢东篱不觉微笑起来:“当年相救,是你暗中谋划,我事先全不知情,所以抗旨不从的罪名怪不到我头上。这些年偷生,是为对你的诺言,不是我贪生惧死,所以苟且之名,栽不到我身上。暗中与苍天寨联结,出手相救婉贞,为一己之私而惊扰百姓,杀戮内使,都是你一人所为,事先未并与我通音信,所以,就是有责难,也与我不相干?”

卢东篱叹气:“于是我的忠孝大节从来无亏,在道德上,我永远清白无瑕。一切都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我没有追究,没有多问。于是,不管将来史书如何记载,清流怎样议论,责任都是你的,而我绝对是清白无辜的,是不是?”

卢东篱已经有些生气了:“劲节,这些年我心灰意懒,无心世事,初闻婉贞有难,我心慌意乱,不能自制,所以万事由你决断。但你难道以为我会永远这般借着义气朋友,将一切全推托与你吗?”

风劲节头疼无比:“我要做的,可不是忠臣义士当为之事。”

卢东篱失笑:“你还当我是迂夫子不成,任性妄为,欺君犯上的事我没做过吗?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们就曾把酒笑谈过,忠于君还是忠于国,何谓人之大义?当年我就敢挟持朝廷命官,就敢假造战报,逼迫朝廷,难道经过了这么多事,现在的胆子,反而不如昔日了?”

风劲节叹息:“东篱,不管你秉心如何,真要做下去,只怕天下关于你的美谈秩事,都要变成史书上的讥讽笔墨了。事君不诚,要胁君上,这些罪名一定,世间士大夫,千载以下,都宽容你不得。我本是江湖性情,这些事原就不在心头,可是你终究是读圣贤书出身的士子……”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卢东篱尚不曾答话,苏婉贞却已悠然叹息:“劲节,你再说这样的话,连我都要恼了。天下间,知卢东篱者,必是风劲节?偏生在这里小看你的朋友。卢东篱是谁,风劲节又是什么人?行所当行,为所当为,又何惧后世刀笔吏之言。”

风劲节沮丧得要命。他不怕同卢东篱吵架,可是真不好去同苏婉贞斗嘴。偏这卢东篱狡猾地借着夫人来压他,害他处处顾忌,伶牙俐齿也难以施展,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卢东篱只是微笑:“劲节,你赶不走我,说不动我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他举手拿起斟得满满的酒杯,对着风劲节略略一敬,一口饮尽。

此意一决,他便从此就不是纯臣,甚至算不得忠良了。但是,风劲节是对的,这个世间,需要一个公道,就算实现这公道的代价是君王,又如何?

君王也罢,百姓也罢,既然做错了事,总该付出代价。

他要留下来,和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为着有生之年,赵国不要再有同样的冤屈,同样的不公而努力。

不要让为国舍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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