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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谦终是看不过去,低低咳嗽了一声。就算这几天,他心里也有点和燕凛闹别扭的意思在,但燕凛总还是他自己护着长大的孩子,再不好,也由不得别人当着他的面这样欺负。
就算那人是自己的同学。就算这位同学并不会真拿他怎么样,但欺负就是欺负啊!
风劲节挑高眉瞪他,唉,这个护短成性的家伙。
他心里不舒服,语气自然也不好:“所有人都出去,我治病不喜欢有人在旁边看着。还有,接骨续筋免不了会痛,你们要听到什么惨叫呻吟,都别太当回事。谁要敢多事闯进来,我受了惊,只要手一抖,他就得一辈子残废。”
他这里话音还没落呢,燕凛的脸色已是苍白如纸,青姑吓得脸青唇白,两个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几个太医还在喊:“这不合规矩……”
好在容谦已经叹口气,轻声道:“都出去吧,我没事的。这人医术很好,就是脾气极臭,最不爱守规矩。说得多了,他真能拂袖而去,他走了,你们谁负责治我。”
这么长一番话,说得他极是疲惫费力。
只是这态度一表,不但太医们不敢担这个责任,就连燕凛,都没胆子再反对什么,青姑倒是壮起胆子问:“风公子,治伤真的会很痛吗?”
风劲节在心里叹息。唉,这姑娘,真是实心眼。怎么就没看出来自己现在这是有点在挟私报复的意思吗?
治骨伤当然是痛的,但当年不也是这么治过来的。整个过程,小容照样有力气同他说说笑笑。不过,唔……
如今自己心情不爽,治病的手段野蛮凶狠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嘛。而且小容的身体,确实是已经大不如前了嘛。所以……若是……嗯,也很正常对吧。
“青姑娘,从来良药苦口,良医也就免不了痛身。其实你照看这家伙那么久了,也该知道他皮糙肉厚,根本就不怕痛。当年我给他治伤时,你不就在门外守着吗?”
风劲节待青姑的态度,和对燕凛的态度,那可完全是天差地别的,此刻微笑得那叫和蔼,解释安慰得那叫耐心,满脸阳光灿烂,青姑这才略略放心。
她有过当年的经验,远比别人对风劲节有信心,郑重地对风劲节施了一礼:“容大哥就拜托风公子了。”然后第一个退了出去。
燕凛迟疑了一下,也跟着退了。他们两个都退出去了,谁还敢不识相地再留下来,纷纷退避,眨眼的功夫,整个内殿就冷清下来了。
见四周没了闲人,风劲节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容谦,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扳得咯咯直响,学足立体电影里恶棍的狰狞表情:“别害怕,我一定会让你很爽,很爽的。”
燕凛和一众人虽说都退出了内殿,却断然不可能离开。
他只是怔怔守在门前,望着紧闭的大门,面有忧色。
旁边内侍端来了椅子,捧上了茶水,他却是根本无心理会,只问青姑:“青姑娘,你认识此人。”
“是,他是容大哥的好朋友。当年容大哥伤得很重,天天卧床不起,什么事也做不了。我用所有的钱,请了大夫来看过一回,大夫都说容大哥要残废一世,完全没救的。可是,那天风公子忽然出现,只和容大哥在一起呆了半天,之后容大哥就慢慢能走能动,还有些力气,可以做点事了。”
青姑满眼希望地看着内殿地大门,说起旧事时,声音颇为感怀激动。
“只用了半天,就让容相的伤有那么明显的好转?”燕凛甚是惊异,他虽然不懂医,但普通的常识还是了解的,骨断筋折,不是需要长时间细致的治疗才合理吗?
青姑欣然道:“是啊,风公子真是了不起。”她没有燕凛的这种知识和眼界,相信传奇,相信戏文,相信说书人故事里所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医,因此只会欢喜,不觉惊诧。
燕凛虽觉震惊不解,却还是为容谦高兴的。且不论合不合情理,只要这人的医术真能治疗容相就好。看他与容相说话相望的态度,他们应该是极亲密的朋友吧,只是,以前竟是从没有听容相提起过认识这么一个医术冠绝天下的好朋友。
燕凛心中一涩,唉,容相的事,他到底有多少不知道呢?
而青姑哪里知道他的复杂心绪,还在说着自己对风劲节的观感:“风公子是个好人呢。不但医术好,为人也很好,待人斯文有礼,还很大方……”
当年风劲节风华如玉,却对她一个连普通村夫都不肯正眼看的残疾丑陋女子,温和微笑,态度可亲。他不惜千里奔波而来,救了容谦,毫不居功就走了,还留下很大一笔钱,成为她与容谦开茶摊,改变命运的本钱。
青姑最感激的,一是风劲节救了容谦,二是风劲节并没有带走容谦,只凭这两条,已经够让她一生视风劲节为好人恩人了。
她这里随口说起往事,燕凛也笑了笑。容相的朋友,本当是此等人物才对。
他已经在想该如何感谢这位神医了。这位神医的脾气古怪,不遵世俗规矩,想必定是不喜他下旨“赐”赏的。那……
“青姑娘,你可知风公子的名字。朕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风公子吗?他说过的,他是容大哥的好朋友风劲节。”
青姑说者无意,燕凛却是听得心中大震,脱口道:“风劲节?你说他是风劲节?!”
青姑讶然望着他:“是啊,难道皇上请他来给容大哥治病,却不知道他是谁吗?”
第219章 昔日今时
因为风劲节是化名重生的,容谦又不是特别喜欢八卦的人,平时两人聊天的时间也不多,所以风劲节那边的具体情况,他并不特别清楚。
因为不确定风劲节现在公开的身份和名字到底是怎样,为了避免弄错,当时指点燕凛去找他的时候,容谦根本没告诉他对方叫什么名字。
夜探卢府的燕国密探,只知道要找的是卢东篱身边一个医术很高的人罢了。不过,在确认了风劲节的身份后,倒是曾飞书向燕凛报告过风劲节如今的身份。
风劲节如今当然不是风劲节了,可是他也不再冒充说自己是曲道远了。他现在改冒充自己的兄弟。
这也是没办法。赵王那边倒是还没有对他“曲道远”的身份公开表示什么疑虑,但是一直在异国寻访卢东篱的下落的小刀和王大宝,却已经听说了卢东篱在赵国复出之事,万里迢迢归国来寻了。
相见之下,两人纳头便拜,放声大哭。以后两人便一直留在卢东篱身旁。轮班贴身护卫了。
这两人对卢东篱的忠心,风劲节是最信得过的。这样的安排他也最安心。
可是,风劲节自己却无法向他们表露身份了。这二人当年曾亲眼目睹风劲节被杀的详细情形,他无法用替身假死这一类的话蒙混过去。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象卢东篱那样,随随便便就可以接受他那神仙下凡的恐怖解释,然后绝不再多问一句的。虽然是亲近之人,他还是不能为逞一时之快,就冒险表露身份。
而这两人贴身护卫,自是不离卢东篱左右的。风劲节他自己怕卢东篱被人暗算,所以与卢东篱也是天天住在一处。
当然,所谓的住在一处,其实也就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表面上,两人别说房间,连屋子都是分开的。
可如今赵王是放手让卢东篱去做他最想做却一直不敢做的事:清理吏治,改革军制。说起来,自都是于国于民有益的大事。可是这大事,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盘根错节的势力,影响了多少人既得利益,又招致了多少古板守旧之人的抗议。
这是借刀杀人之计,完全是将人放在刀山火海上炙烤。自古以来,当皇帝手中这把刀的人,无论成败,鲜有善终。
赵王自是觉得自己这一箭双雕之计甚妙,偏偏卢东篱和风劲节倒是正中下怀。借着眼前的权力和方便,借着如今卢东篱在民间仕林的威望,放手施为,所有的压力阻力,两个人都可以相视一笑,转而看作是动力了。
无数个夜晚,挑灯夜谈,共论时事,共商策略,累了倦了,不是干脆伏案而眠,就是索性一屋同寝,一床同眠。
他俩整天忙得是晕头转向的结果就是,基本上,风劲节在院子里的另一处屋子,纯属是摆设了。
于是风劲节是成天时时刻刻地在小刀和王大宝那两人的眼前晃。
若是时时都刻意做戏,那可也太累人的点。风劲节怎么会给自己找那种麻烦。于是乎他的言行举止,性情作为,甚至和卢东篱相处的形式,让小刀和王大宝这两个看着是越来越眼熟,越来越眼熟,当然忍不住要追问。
风劲节被他们逼得难受,便戏称自己是风劲节幼时失散,成年后方才重逢,然后一直在暗中替风劲节打理隐密势力,继承了风劲节一切志愿的……咳,兄弟。
他的气质神采与风劲节一般无二,本领能力都不比风劲节差,又确实掌控着风劲节所留的势力,且说起风劲节的旧事,无一不知,兼之对卢东篱如此亲密而卢东篱对他又是如此信任,一如当年对待风劲节那般,于是这两人很顺理成章地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后来风劲节与卢东篱商量了一会,觉得他再顶着曲道远的名号,也确实不妥。人们迟早会把他和真正的曲道远放在一起联系的。而兄弟这个解释,却也很说得过去,也对于风劲节的新身份得到世人的认同和尊重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这个消息便正式公布了出去。
自然,对于当自己的弟弟这件事,风劲节心中多少还是觉得有点诡异。因此他谦称自己只是继承兄长遗志之人,自己以前的出身行事,有诸多不方便对人言之处,所以只是隐于卢东篱之后,对外都只让大家以“风公子”称呼他,竟是不称己名。
其实开始的时候很多人还称呼他为“风二公子”,让他浑身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明里暗里坚决不肯,于是世人最终也重又以风公子三字来称呼风劲节,且对于风劲节和卢东篱的异常亲密关系,以纯欣赏的姿态来认同,不但没有任何不妥当的流言恶语,反而被天下人当做是当年风卢佳话的续篇来接受。
赵国那场风波虽然甚大,但对于燕凛这个局外人来说,风劲节也好,卢东篱也罢,只不过当故事来听听,偶尔感怀谓叹一声,并引以为戒就是。详情他却是不得而知的。对于亲近之人,风劲节现在是自称风峻节的,但是燕国的探子却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探出来。
此刻听青姑一语道破天机,燕凛不免惊愕。
风劲节?
按时间来算,当年容相伤重得到救治之时,风劲节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此人怎么会自称是风劲节?
他这里正自愕然不解,身边王总管低声道:“也许只是名字相似,谐音相近。”
燕凛点头,难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青姑。
青姑当时正跟着容谦学认字,风劲节在她看来是她的大恩人,那名字她自是恳请容谦细细教过她,好牢记于心的。此时见燕凛看过来,结结巴巴道:“容……容大哥说,风公子的名字,是取的风中劲竹之意,极雅致的。”
王总管汗颜了:“也许只是一时戏称?”
“用死去兄长的名字来戏称?”燕凛蹙眉。
“又或者,风劲节当年就是假死,因着青姑娘不是赵国人,他没有防备,才随意说明了身份。”
他们对风劲节被斩的详情又不了解,不过是从那些远方异国流传来的戏文故事里听说过而已,所以此刻随口道来也不觉不妥,却不知其实勉强也算歪打正着。
燕凛想了想,摇了摇头:“罢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本就是与我们燕国无关之事,不宜过于探听旁人隐私。既然他是容相信得过的朋友,我们便只信他便是。”
王总管点头道:“陛下说得是。容相可是当世奇人,结交的自然也是了不起的朋友。当年连魔教教主,不也都与容相有交情呢?”
提到魔教,就不免让燕凛想起狄一,继而想起猎场行刺之事,神情郁发沉寂起来。
青姑却是听得茫然不解:“皇上,你们在说什么,风公子他……”
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得殿内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惨叫。
青姑“啊”地一声,脸上失色,回身想往殿里冲,却叫燕凛一把拉住了。
燕凛伸手拉着青姑,自己却不得紧咬着牙关,才能控制住想不顾一切冲进去的冲动。以至于,短短一句话,他都说得无比艰难:“别,别进去,不可惊扰了风……”
他无法正常说下去,索性不说,只定定望着殿门发呆,刹时间,眼睛便红了。
他不能相信容谦会惨叫,他不敢接受容谦会惨叫,当年凌迟之苦,那人尚且谈笑对之,猎场碎骨之痛,那人尚且神情自如,要什么样的痛苦,才可以将那人逼得惨叫出声。
他不敢动弹,只怕一动,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冲了进去,他不敢说话,只怕说得太多,便会无可抑制地狂呼那人的名字。
他只得拼命忍耐着,什么也不能做地呆望着殿门。
身边王总管在叫:“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