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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内总管,他自是挺身迎了上去,斥道:“什么人如此没有规矩,若是惊扰了殿下……”
这句话,他永远没有机会说完了。
他真没犯什么错。没说错什么话,没做错什么事。他只是碰上了方轻尘。而且是很倒霉地被秦旭飞陷害,被迫打了一个多月苦工,又连续快马奔驰好多天,又累又气又烦躁的方轻尘。
方轻尘这一路赶回来就是想找秦旭飞算帐,所以入了城,衣服也没换,马鞭也没扔,就往皇宫里来。所有识得他的秦军将领,一看他的脸色,全都知趣地半声也不吭,一句异议都没有地尽全力配合他,这时候,居然有个不长眼的冒出来惹事。
规矩?
惊扰?
开什么玩笑!他方轻尘要见秦旭飞,居然也需要讲规矩了?
方轻尘眼也没眨一下,一鞭子就挥了过去,真正是蛮不讲理,仗势凌人。
可怜的总管大人额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一手抚额,惨叫一声,向后就倒。
方轻尘带起一阵劲风,横行直过,几个跟随大总管的小太监一看这位俊美公子,杀气腾腾的样子,人人倒抽一口冷气,一缩脖子,到底谁也没敢拦。
大总管爬起来,还想不顾一切过去追过去抓住方轻尘,肩膀让人一拍,那位给方轻尘带路的将领已经拉住了他,识趣地止了步子,眼瞧着方轻尘衣角带风地闯进崇德殿去,口里只笑道:“孙总管,这人你管不了。由他去吧。”
“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上下尊卑!就算是柳将军,现在来见殿下,也定是要先让我通报的!”
将领干咳一声,为总管大人庆幸。幸好方侯这时已经进去了,否则,他要听到这老太监要求他跟秦旭飞讲上下尊卑,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孙总管尤自负气道:“我虽是卑贱之人,却是殿下亲命的大内总管,这般辱我,就是辱及三殿下!我总要找三殿下,为我主持一个公道的!”
这位将领擦擦额头的汗。唉,其实这位总管大人挨的鞭子,也就是破了层皮,在他这种沙场血战的汉子看来,根本不算是伤。
方侯虽然经常故意给人气受,不过,从来不会太过份,出手的轻重,总是心里有数的。
“孙总管,算了,这人你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孙总管委屈极了:“难道他这样猖狂,打的这一鞭子,就白打了?”
这将领嘿嘿一笑:“别说是打了你,就是……”他望望崇德宫的宫门:“就是打了三殿下,也是白打!”
孙总管听这语气有异,倒是神色一变:“这人还敢对殿下无礼不成?”
将领虽没立刻答话,但那表情已是说明了一切,孙总管立时跺脚就要往宫里冲,让那人一把扯住:“你做什么?”
“殿下把服侍的人都赶出来了,一个人在里头喝闷酒,若是那人真敢冒犯,殿下虽神勇无敌,但……”
孙总管倒是赤胆忠心,焦急无比,将军大人却是好整以暇:“一个人?喝闷酒……”
他呵呵两声,拖了孙总管就走,还顺便冲那帮守在宫门前的宫人们挥一挥手:“没你们什么事了,早散了吧,记着了,这宫里头就是打得天翻地覆,也和你们不相干,别没由来地去多事。”
第267章 乾坤颠倒
偌大的园林一片破败,曾经的碧阶玉瓦金饰,早就都被敲走剥光。
只余枯木残石,断草冷池,一片清寂。
方轻尘怒气冲冲,进了崇德宫,顺着那冷冷清清的回廊走不多久,就看到了秦旭飞,然后,微微蹙眉,站住了。
劫后的宫廷,凄凉也就罢了,周围还四处扔得都是酒坛子,满眼一片狼籍。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本来是早已习惯的气息,却让方轻尘皱了皱眉头。
那人懒洋洋坐在池塘边上,背倚着一块奇突的巨石,神色竟然有些许颓废,几分迷乱。衣衫头发,也都凌乱不堪,身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而那人自己,正抱了一坛酒在喝。
这眼前的一切,明明他应该并没有见过,可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方轻尘正口渴,却也先顾不上和秦旭飞发火了,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秦旭飞手里的酒坛夺过来,高举过头,一通畅饮,真是痛快。
秦旭飞也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此刻似已是醉了七八分,竟然迟钝到连方轻尘接近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突如其来地手里的酒坛就被夺走了,他先是一惊,抬起头来,眼前倒有三四个方轻尘模模糊糊在晃动。
秦旭飞叹了一声,笑了起来:“轻尘,以前总是我抢你的酒,这回你总算可找着报复的机会了。”
方轻尘微微一怔,慢慢放下酒坛,低头看着这个衣发散乱,神情迷朦的人。
是了……眼熟……不过是因为,这一切,以前都已发生过许多次了。
总是他在园中无聊闲饮,总是这人不请自来,总是他懒洋洋衣冠不整,礼节不守,总是这人,大大方方伸手夺了他的酒自己喝。
只是今天,这一切,全都颠倒了过来而已。
为什么?
这个不管处在何等困苦境地里,也一直坚持着不肯放弃,不愿示弱的人,这个可以大声讥笑他借酒浇愁的人,怎么会学他一般,肆意纵酒,露出这等颓唐之态。
方轻尘信手把酒坛一抛,在秦旭飞面前席地坐下:“怎么,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我都马上要做皇帝了,还有什么可以不高兴的。”
秦旭飞笑着,随手拿起另一坛酒,拍开泥封:“可是方轻尘,我又有什么可高兴。”
他仰头痛饮了一口酒,竟然被呛得咳嗽连连。
方轻尘冷冷看着他:“要成功,还想不流血,安安稳稳坐上了龙椅,你却以为你的手还可以不脏?”
秦旭飞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轻尘,你果然知我。我不过是不知足而已。世人从来不知足,穷人想富有,富人想当官,官小的要做大官,大官当然就想当皇帝。而我,你看,就是当了皇帝,也依然觉得,我很吃亏,很倒霉,过得很不怎么样。我的国家残破,我的国土之上遍地死尸。而我和我的敌人签定和议,向他们卑躬道谢,奉上财帛珍宝。我的兄长被我杀死,我的亲人被我杀光,还有……”
他慢慢嘬着酒,笑着摇头。
“我就要当皇帝了,可是为了那些‘小事’,我竟然还是不快活,实在是很不像话。可是方轻尘,你又有多洒脱,多超然?你知足吗,你快乐吗?你又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自己的侯府里,天天喝酒……”
他用那带醉的眼,看着月色下,脸色煞寒的人:“方轻尘,你看似洒脱,可是,其实,对这个人世,对一些人,你比我,苛求得更多。若说太不容易被满足……是你,还是我?”
方轻尘的眉梢不由得跳了跳,咬了咬牙。很好,很好。秦旭飞,你强。都醉糊涂了的人,说出话来居然还可以句句刺心。能几句话就把我惹怒到这种地步的,这几百年还真的只有你一个。
他已经伸手挽袖子准备打架了,秦旭飞却是慢悠悠又喝了好几口酒,就很浪费地把酒坛往池中一扔,随手又拿起一个没开封的酒坛子拍开。
“方轻尘,我知道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会有很多人热诚地求我登基,好象我不当皇帝,天就会塌下来。我会辞几次,让几次,然后,我会坐上那个位置。柳恒现在已经开始注意礼节,进退出入,都要让人通报,我身边的将领,对我也远比以前客气恭敬了许多。以后,他们对我当然会更客气,见了面,再不会象以前那样说说笑笑,而是要下跪,要磕头,要严肃正式地说话了。”
他眯着眼,看着自己手新刚开了泥封的酒坛,举起来,却没有送到唇边,而是猛然向地上一掷!
一声脆响,酒坛四分五裂,美酒四溢,在地上流淌,染湿了一地泥污。
“我不能再随便在军中出现!不能再随意上战场!不能再和大家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喝酒纵情!我要整顿这个国家,我要提拔人才,我会有永远理不完的政务要处理,我会含笑听着文官们互相指摘攻击,我会利用人心,使出手段,在官员势力之中控制平衡。对了……”
他向后仰了身子,放松了自己,靠在巨石之上,望着夜空,还是在笑:“我当然还要论功行赏,要分封我的兄弟同袍,然后,再开始防备他们。过几年,国家大定了,我会把文官的权力一点点扩大,而那些陪我一路走来的同袍们,我当然要安抚打压他们,控制约束他们。”
他侧了头,看着方轻尘,笑容里是浓浓的自嘲:“对了,我还得找一群女人放在宫里。一群美丽又贤良,父兄又都很有势力的女人。她们可以给我生儿子。然后,这个国家就有继承人了,臣子们就安心了。然后,这些女人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斗得你死我活,等我的孩子长大后,他们也会彼此争斗,而臣子们则会红着眼睛,在我的儿子里挑选自己的新主人。呵呵……”
方轻尘默然。
原来,这个人,其实是一直知道的。知道成为君主之后,必然会面对的一切。
这多少年的失意,多少年的无奈,倍受排挤,郁郁不得志的时光,与其说他总是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被别人陷害,倒不如说,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知道成为君主,会失去自由和率性,他知道成为君主,必然一步步和他的兄弟袍泽越行越远。所以,这个愚蠢的家伙,有意无意地,一直让自己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可是,阴差阳错,他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在别人看来,他是幸运无双,他是最大的赢家,可是,他自己呢?
这么多年,绕了这样大一个圈子,吃了多少苦,连累了多少人。最后,这些他不想做的事情,这个他不想成为的人,他却终于还是避不开。
看着方轻尘沉凝的眼神,秦旭飞低笑着站起来,有些摇晃地向他走近一步:“方轻尘,打一架吧?”
方轻尘一怔,虽说他是想把秦旭飞狠揍一顿,但这人不至于喝醉了还这样主动积极吧。
“我现在,全力出手,同你还能算是伯仲之间,只怕等我将来,做了几年皇帝之后,就再没有与你争锋的锐气了。”
呸,什么伯仲之间,你现在也不是我的对手。方轻尘怒视他,有一种想把他一脚直接踢进池塘的冲动。
“打就打!不过打之前你先醒醒酒,免得明天说我欺负你。”
方轻尘没有一脚踢出去,而是一手把秦旭飞硬扯过来,然后一抖手就准备往水里扔。秦旭飞倒是很顺从地一拉就过来,只是被拉过来的时候,顺便就一张口……
方轻尘知道不好,手一松,肩一动,就要向旁掠开。奈何秦旭飞这时候却是借势一伸手,直接搭在他的肩上,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故意存心,整个人几乎是施着千斤坠把重量全压在他肩上,拖得他的动作慢了一慢。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秦旭飞已是嗷地一声,吐了方轻尘一身。
第268章 惊天一语
方轻尘被秦旭飞吐得一身臊臭,真是勃然大怒,直接抬腿一脚就踹出去。可惜,秦旭飞不是别人,他虽然喝醉了,武功身手,却是一丝也不差的。
他的身子本来就较方轻尘稍微高大一些,这时人醉着双手搭在方轻尘肩上,身上也向下压过来,下盘的桩却把得极稳,硬受了一脚,只略略一晃,低低闷哼一声,却是一没退,二没闪,三没跌倒,眼神明明是迷朦的,偏又亮得出奇地看着方轻尘:“轻尘,你来了,真好!”
好?好个屁!
方轻尘快给气疯了。被人吐了一身,还让人死抓着脱不得身。想把这家伙扔出去,一下子居然还扔不出,这个亏,真是吃大了!
“我很难受,轻尘。可是,我不能对任何人说,就是阿恒,我也不敢说。他们为我做了这么多,好不容易让我走到这一步,我不高兴,不感激,反倒天天愁闷,叫他们何以自处。可是,轻尘,我真的很难受。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听得见那些声音。大哥曾经处处迫我害我,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待我极好。他是长兄,总是护着我们这些弟弟,领着我们爬树钻洞,我们犯了错,他就替我们出头,替我们顶罪。我的侄儿们,最后一直哭喊着求我,他们小的时候,我都抱过他们,就象大哥当年待我一样,领着他们到处玩,他们惹了祸,我替他们求情……还有那些孩子,那么小,那么小,什么也不知道,最小的才五岁……”
方轻尘终于微微挑挑眉。
五岁?据他所知,秦王最小的皇孙,好象是一岁吧……哼哼,哼哼,很好,很好。这个白痴,肯定又偷偷摸摸做了些傻事了。
“轻尘,那天晚上,大哥一直瞪着我,眼睛血一样地红。他一直在笑,他说我假清高,假仁假义,他笑,他说,总有一天,我会和他一样。因为,那个位置就有这种魔力,可以把人生生变成鬼,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他,轻尘……”
他的头靠在方轻尘的肩膀上,口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