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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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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就算是燕凛再不愿意听,史靖园无论如何,也是要竭尽全力的:“陛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等到秦旭飞有了继承人,或者是卫吴陈楚四国国力尽复,我们就是再有暗杀他的机会,也没有这样好的效果了。”

燕凛沉声道:“容相这些年来,虽然一直都尽量在为燕国的强盛出力,但却也一直反对染指别的国家,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容谦对于侵略其他国度的行为,一向是不以为然的。虽然他克制着自己,不肯以个人的道德是非,来要求这个乱世中的其他人,但天长日久,一些在政见上的看法,自然还是表现出来了。不止燕凛明白,就是史靖园,也是隐约知道一些的。

但史靖园只是以为,这是因为容谦天性仁善,是他悲天悯人的一种表露,心里其实并不觉得要说服容谦,是件过于麻烦的事。毕竟在这个乱世之中,征尘四起,国兴国灭都是寻常事情,一个负责任的臣子,武将,通常都是把开疆拓土,占有别国的土地当成极大的荣耀,至高的事业来做的,这其中,又哪里来的什么是非对错可言呢。

“虽然容相是会觉得有些为难,但如果是陛下你来开口……”

“如果我开口提出要求,他总是很难拒绝的,我甚至不用开口,只要让他发觉我很忧伤很焦虑,也许,他就要主动替我解决烦恼了。可是,靖园……”燕凛平静地说,“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第393章 没有也许

“靖园,我自问还算是一个好皇帝,但也自知不是一个好人。我不象秦旭飞,他即使当了皇帝,骨子里也始终是带着率性的英雄气的。而我,只是一个纯粹的皇帝。我知道为了大局,为了利益,为了国家,有很多是可以牺牲可以放弃的,我也知道君主之仁与妇人之仁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是对我最信任的臣下,我也会仔细地安排着制衡之道,即使是我自己的婚姻,我也能当做最重要的资本,去小心安排。我可以做一个明君能做的一切事……但是,我绝对不会去对容相提这样的要求。”

燕凛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没有一点犹疑:“容相的坚持是国家应自强而不凌人,尽管我觉得在乱世之中,遵守这样的道德很天真,但是,我不同意,却依然尊重,并且愿意维护。方轻尘是容相的朋友,尽管我不知道他们的交情,到底有多深,但是,我永远不会仗恃着容相对我深切的爱护和心意,而去逼迫他,在我与别的朋友之间做抉择。”

“我有野心,我有欲望,我迫切地渴望能够吞并秦国,为此我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但是,这其中,不能包括利用容相。靖园,也许你是觉得,为了国家做这样的事,不是利用,而是信任,但是,容相不是你。容相好不容易能有这份自在的生活,没有理由再为这种事被推上风口浪尖。”

“靖园……”燕凛轻轻叹息:“我不是个好人。但有的事情,我永远都做不了。因为,在很久以前,我已犯下太多的错误。现在,我已经懂得,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放在称上去称量,看得利多少,是否合算的。”

燕凛的声音极轻,语气也并不激烈深刻,只是那样轻轻淡淡平和地说着,史靖园却知道,再难动摇他半点心志。

“既然陛下已经确定不会考虑虑容相之事,那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史靖园进言时,是从不会试图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燕凛的,他只是对燕凛做出适当的提醒和劝说,最后依然会完全遵从燕凛的决定。况且这一次不会成功,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史靖园也并没有太多失望的感觉。

“谢谢你,靖园,明知不讨好还是肯对我说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幸亏有你提醒,我才想得到,其实朝中还有不少臣子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只是他们不敢说,不敢做,只怕还会暗中埋怨容相,一直没有为我做成这件事吧。”

燕凛冷冷哼了一声:“自己缩在安全的地方,指指点点,拍着胸膛表忠心,却说别人没有为国家六亲不认,无情无义,没有为国家不顾一切,没有为国家做出更多更大的牺牲。”

听他话中怨愤恨怒之意,史靖园又不由有些好笑,即使没有亲耳听到,没有亲眼见到,只要想象一下,世人可能对容谦所做的苛刻要求,非议之言,燕凛的火气就要按不住地往上冲了,更何况,这一次,他的设想也还是比较准确的,看起来明天早朝,皇帝就会迫不及待得找由头敲打警示满朝文武了。

既然事情最后已经定了下来,史靖园也就不愿燕凛再为了此事纠结不快。忙笑道:“既已不打算派人去杀秦旭飞,此事搁开便罢。陛下你日理万机,哪里有空为一件不打算插手的事,费这么大的心思。”

他伸手指了指御案上堆成小山一般的奏折文书:“又是忙不完的政务,若是让容相知道,陛下你趁他不在就不听他的话,照旧天天忙到半夜,怕又是要恼怒一番了。”

燕凛干笑一声:“你不说,他隔着上千里,哪里就能知道了。”

史靖园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燕凛见他神色不以为然,又干咳了两声:“这又不是我故意不肯休息,实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啊。”

伸手拍了拍御案上的文书,他言若有憾实则深喜地说:“偌大疆土,无数百姓,哪里不出点差错,哪里不生点事故,按下葫芦起了瓢,唉,国土太大,百姓太多,居然也是麻烦。”

燕凛伸手一路沿着书册指下来:“南陵刚遭了大风,河北又有了蝗虫群,苏浙那边为着盐运,几个大员吵得不可开交,官司直打到我这里来,苍山铁矿的军工司,又吵着要钱要物要最熟练的匠人,江陵郡闹茶荒,皖南商帮互斗,弄得百业萧条,西面还在闹旱灾,可楚江的水却还是一天比一天凶,河防上的银子哗哗地流,还连着四五个本章来要钱,我哪里安闲得下来。”

史靖园神情微动:“楚江河务那边的银子又用光了。”

燕凛苦涩地叹气,神色间颇有不甘:“是啊。”

楚江也许不是燕国最长最大的江河,但却是水势最凶猛的。为着搞好河防,建好堤坝,每年燕国都是拼了命地往里砸银子,虽说燕凛为君十分精明,史靖园手下的暗探也都十分能干,但这样的水利大工程,要想没有贪墨,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治河的银子,能有一大半用在正路子上,燕国满朝的君臣,也都就已经没什么话说了。

人力要与天地自然的强大力量相抗,谈何容易。燕国每年付出极大的人力物力,治水的效果虽显,却还有极漫长的治理过程,要考验燕国的国力。

光是这一条江,就让大燕国的小半个国库的收入给填在里头了,而被困住的壮年劳力,更是数不胜数。

即使是如此,每年也总还有几处溃堤,几处遭灾,而事后那些死亡,流离,瘟疫,等相关苦难化做冰冷的文字,置在皇帝的案头,总会让燕凛好些天都闷闷不乐。

楚江的水患,甚至已足以影响到整个燕国的发展国策。

几年前,燕凛和群臣谈起燕国将如来何更好地发展势力时,就有人说起过,燕国虽是当世诸国中国力最强的国家之一,但如果真的向四周邻国出兵,虽占上风,但也不至于完全有压倒性的优势。如果翰想要以摧枯拉朽之势去迅速征服别国,最基本的几个条件之中,就有一条,是关于楚江的。

楚江大治,十年之内,不会再爆发巨大的洪灾,朝廷便可以从水利的无底坑里面抽出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以支持庞大军队的长途争战。

想起楚江之事,史靖园心中微动,迟疑再迟疑,终于还是轻声道:“如果楚江大治,天下便再无有任何国家能与大燕比肩……”

燕凛长叹道:“治理楚江是从容相执政时就开始做的大事,至今成效虽尚称显著,离着成功之日,怕是还要有好几年。以人力抗天力,终是不可能一躇而就的。”

史靖园沉默了顷刻,终于还是声音极低沉地说:“其实这世上……不是没有刹那间移山倒海,推山填河之事……”

他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短短说了半句话,燕凛却已经脸色大变,竟是不容史靖园再说下去,猛得站了起来,断喝了一声:“靖园!”

史靖园微微一震,默然不语。

燕凛脸色肃杀一片:“靖园,永远,永远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那些念头,你想也不要再想。”

史靖园低头无语,他知道,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自己,只怕燕凛连杀心都起了。只是,有的事,他终究忍不住不说。

燕凛看着史靖园略略有些苍白的脸,心中明白史靖园的进言都是一片忠诚,是为了他打算。

他是皇帝,他有野心,他是男儿,他有雄心,他正当年青,他还有满怀壮志,渴望着开疆拓土,渴望着壮大国家,渴望着有朝一日,能一统诸国,只是,再大的野心和愿望,也不足以让他放开心中牢牢死守的那条线。

靖园是在为他好,最初关于刺杀的建议,还只是为了眼前一时的利益,可现在,对于楚江的想法,却是为了燕国万世之国祚。

可是,靖园,对不起,有的事,我永远都做不到。

“靖园,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史靖园黯然点点头,却又轻声道:“其实……也许……”

“没有也许!没有如果!没有可能!靖园……不要再多说一个字。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不值一提,也不值一记。”燕凛几乎是有些凶狠地盯着史靖园。

史靖园眼中神情变幻了几次,终于道:“是!”

燕凛全身一松,颓然坐下,伸手想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却有些无力:“对不起,靖园,我只是……”

“我明白。”史靖园微微一笑,反倒释然了,看着燕凛脸上那有些余悸犹存的表情,他又是一笑“看样子陛下你需要休息清净一下,我就先告退了。”

燕凛想了想,苦笑了一声:“我是被你吓着了,原来你其实真的什么都明白,你……”他叹息,挥挥手。“我是要好好静一下了,靖园也去休息吧。”

史靖园笑了笑,行到门前,却又回头:“陛下别担心,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多想。估计是哪天晚上喝多了,做了个梦,梦见一些怪力乱神之事了。梦中之事浑不可忆,便是想说,也没处对人说。”

他笑着施了一礼,推门出去了。

燕凛呆呆地坐在御案前,出了一会神,这才拿起一本奏折来看,看了半日,却只见满纸是字,偏是半个也进不得心,好半天也不知道奏折里写的究竟是什么,心中忽得一阵烦燥,信手把奏折一扔,他起身踱了几步,行到窗前,展眼望去,原来不知不觉,已是黄昏。远方如血斜阳,将坠未坠,映得遥远的天边一片淡淡微红。

莫名地,心中疯狂地思念起一个人,容相,千里之外,你可会也抬头,与我共看同这一轮金乌烈羽,你可知道,我在思念着你。

第394章 星月流波

燕凛不记得自己在窗边静静地站了多久。当王总管推门而入,让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是满眼夜色了。

“陛下,您该歇歇了,奴才给您换了热茶来。”

燕凛微微笑了笑,回身走回御案边,伸手接了金盘上的茶杯,浅浅饮了一口,顺手放下,茶叶孤单地打着旋慢慢沉下去,燕凛复又坐下来,拿起被他扔开的奏折接着看。

王总管一言不发地侍立在旁边,替他研墨以待。然而,等了很久,燕凛都没有动作。

王总管低声道:“陛下。”

燕凛伸手揉了揉眉心:“没事……”

想来是太累了吧,这几天忙得一直没怎么休息,身体早是疲倦了,又忽然间被靖园提起那一些耿耿在怀的心事,于是,便连心都疲惫了吧。

奏折上的文字,他明明是看得懂的,每一句的意思,都极明白,然而,一切都似乎离得特别遥远,总是隔着什么似的,入不得心里去。脑子迟钝麻木到了极处,看着奏折愣了这半日,竟还是一点也没想到应该如何下笔批示。

王总管轻声地劝:“陛下,若是一时取决不下,您暂时放一放,歇一歇,也是好的。这几天,您下朝后就一直坐在这书房里,人也快要闷出病来了。出去走一走,松散松散,也许心境开朗,身子舒爽些了,再来批示奏折,反倒要快捷些。”

燕凛笑一笑,点点头,也真的看似随意地把这满桌公事暂且放下,推开奏折,信步便行出书房,行入月下。

夜正初临,月尚偏东,有风徐来,原本莫名烦闷的心境,倒也是略略舒畅了些许。

燕凛径自负手徐徐在月下行云,皇宫静得出奇,远远近近,灯火烛光,或辉煌,或明亮,或幽暗,或隐约,静悄悄地照亮眼前的道路。

一处处辉煌的殿阁,一座座美丽的园林。

绕过了假山,步过了回廊,他信步闲走,一路穿行。

在这座宫殿里,有他的妻儿,他的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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