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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骑士-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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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用手抓住了扶手,摇晃了一阵后,终于找到了楼梯,重重地踩在上面。他极其愤怒地朝上望去,差点又没站稳,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丑陋无比,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上帝保佑!”他真诚地祈祷道,不过他认出那人是冯力,永瑆的仆人,这下总算是缓过气来。冯力头朝下地挂在舱口盖上,离地一段距离,看上去极为奇怪。“你到底在干吗?”劳伦斯质问道,一边抓住他晃个不停的手,将它放到扶手上,这样他就能稳住自己的身子了。“现在就不会晃动了吧?”

冯力只是盯着劳伦斯,一言不发,然后用力站稳了。当他经过劳伦斯的时候,慌忙爬下楼梯,很快就不见踪影,消失于下甲板中国佣人的住处了。那速度完全可以用“消失”来形容。他穿着深蓝色衣服,一头黑发,在黑夜中几乎看不见他的脸。

“看来,不能怪特瑞普。”劳伦斯大声说道,对这年轻人越发宽容起来。说完,他继续向住处走去,心仍然跳得厉害。

第二天,劳伦斯醒来,大叫不好,于是急忙拔腿就往甲板跑,发现前主桅倒在甲板上,断成了两段。巨大的帆盖住了半个前甲板,泰米艾尔一脸痛苦和尴尬,“我不是故意的。”他低沉地说道,这跟他平常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接着又打了个喷嚏。不同的是,这回他把头偏向了一边,不过这威力还是激起了一阵波浪,水花溅到了左舷上。

凯因斯带着医务包爬上了甲板,他将耳朵凑近泰米艾尔的胸口。“嗯……”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听了几处不同的部位,劳伦斯终于等不及了,不耐烦地催促他。

“不用说,这肯定是感冒了。除了等他复原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当感觉到要咳嗽的时候,就给他服咳嗽药。现在,我来看看是否能够听到相关血管的流动,”凯因斯茫然地说,“我们不懂解剖学的知识,真遗憾一直没有样板能够用于解剖。”

泰米艾尔一听这话,赶忙缩了回去,喷着鼻息。他有点故意地将黏液都喷到了凯因斯的头上。劳伦斯及时闪开,只能为医生感到抱歉,他确实说错话了。

泰米艾尔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很好,依然可以上天飞行。”说罢,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劳伦斯。

“现在,你先飞一些短的距离吧——如果你不觉得累的话——下午再接着飞。”劳伦斯一边建议道,一边看着正试图清理脸上的黏液,但却显得徒劳的凯因斯。

“没必要这样,天气很温暖,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像平常一样飞,不用太在意!”凯因斯揉了揉眼睛说道,“只要你把自己绑牢了,否则他打喷嚏的话,会把你甩出去的。”

最终,泰米艾尔还是如愿以偿,进行了长途飞行。他们越飞越高,越飞越靠近海岸,“忠诚号”被抛到了后头,只剩一个小点,此刻海洋变成了镶着宝石的玻璃。年代久远的悬崖,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再那么突兀,斜立在海中,青绿依旧,崖底灰石密布,劈开片片海浪。一小片白色的沙滩沿海延伸着,因为面积不大,所以无法泰米艾尔在此降落。不过森林却是无边无际,他们在内陆飞了近一个小时,仍然没飞到尽头。

这就像是在空旷的海洋中飞行,单调极了,让人感觉孤单。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取代了海浪拍打的声音,只带来另一种不同的寂静。泰米艾尔急切地寻找着每一个传来动物叫声的方向,这声音打破了寂静,但地面密林覆盖,什么也看不到。

“这里不住人吗?”他问道。

可能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他的声音很小,劳伦斯为了不打破这寂静,轻声回答道:“是的,我们已经深入内陆。即使是实力最强大的部落也只是沿着海岸居住,从来不会冒险深入内陆。那里有太多凶猛的巨龙和野兽,很难对付。”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阳光很强烈,劳伦斯半睡半醒,头渐渐地垂了下去。泰米艾尔没有觉察,继续飞着,缓慢的速度并没有让他感到不耐烦。最后,劳伦斯终于被泰米艾尔的喷嚏吵醒,太阳过了最高点,他们看来是要错过午饭了。

劳伦斯提议他们该返航了,泰米艾尔没有异议,加快了飞行速度。他们飞得太远了,已经看不到海岸,只能靠着劳伦斯的指南针往回飞,在无尽的丛林中没有任何陆地标志可做引导。海洋的曲线终于隐约可见,当他们穿行于波浪之上时,泰米艾尔打起了精神。“虽然我生病了,但我一点儿也不累。”泰米艾尔说道,然后打了个喷嚏,将自己弹起30英尺,那声音就像大炮开火一样。

直到天黑,他们才回到“忠诚号”。劳伦斯发现他们已经错过了吃饭时间。除了特瑞普之外,另一个水手在前一晚上也在甲板上看到了冯力,而且情形也是一模一样。劳伦斯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关幽灵的事已经在船上传开了,而且不断地被夸大。不管劳伦斯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船员们都相信了:三个船员发誓说他们前一天晚上看到幽灵在前主桅的露台上跳舞,这预言着船的厄运。另一些中部岗哨声称见到幽灵在绳索上飘荡了一整夜。

刘豹在一旁添油加醋,在第二天登上甲板询问了事情的缘由后,他摇了摇头,认为幽灵的出现是一种迹象,说明船上有人对女人做了不道德的事。这么一说,几乎波及到了船上所有的人。他们嘟囔着,抱怨外国幽灵太过敏感。在饭桌上,大家焦虑地讨论着这件事。每个人都试图让自己和同事相信他不可能是那个罪犯,他对女人犯得错微不足道,是无辜的。只要一回国,他就跟那个女人结婚。

虽然怀疑并没有集中到任何个人身上,但这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这个不幸的人活着便失去了价值。与此同时,船员们晚上都不怎么愿意值班了,甚至拒绝在甲板上单独站岗,所以瑞雷试图为船员们树立榜样。劳伦斯大声斥责艾伦,他是劳伦斯的下属中第一个传播这个流言的人,过后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这件事。但飞行员更愿意在泰米艾尔附近站岗,而且成群结队地出入他们的住处。

泰米艾尔对于船员们过分在意这件事有点不适应,他发现人们的恐惧感已经上升到不可理解的程度,对于未能亲眼见到幽灵而这么多船员都见到过,泰米艾尔多次表示了失望。可是大部分时间里,他不是睡觉,就是在打喷嚏。他试图隐瞒自己开始咳嗽的事,不愿意服药。自从自己显出生病迹象以来,凯因斯就在厨房里配出了一大坛子的药,船上到处都是药的恶臭。可是第三天,他的病不可抑制地发作了。凯因斯和助手将药坛子搬到了龙甲板上——这是一种黏稠的、呈褐色的混合胶状物,表面浮着一层橘黄色的脂肪。

泰米艾尔往坛里望去,不太高兴地问道:“必须要喝吗?”

“趁热喝,最有效,”凯因斯命令道,毫不通融,泰米艾尔只好紧闭双眼,低头喝药。

“啊,好难喝!”他吞下一口药后,忍不住叫道,连忙抓起一旁为他准备好的水,倒入口中,好多水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了甲板上。

“这药我喝不下去了!”他放下水桶,痛苦地说。可是连哄带骗,最终他还是痛苦之极地喝光了药,然后是一阵作呕。

劳伦斯站在他身边,关切地抚摸着他,不敢再说什么。他原本建议暂停一会再让泰米艾尔继续喝药,而凯因斯坚决反对。泰米艾尔最终喝完了药,趴在甲板上,“我再也不生病了,一定!”虽然不是太高兴,但咳嗽果然停止了不少,那一夜他也比较容易入睡,呼吸也不那么吃力了。

只要泰米艾尔一生病,劳伦斯就夜夜守在他身边。泰米艾尔安静地睡着,有机会一睹船员们为了避免幽灵而作出的可笑努力:两个人一起巡逻,蜷缩在甲板上的两盏灯笼周围不敢睡觉。甚至值班官员们也不自在地聚在一起,每次走过甲板去转动气压计和敲钟时,都满脸惊恐,面色苍白。

除了做其他事分散注意力之外,没有什么办法能消除这件事带来的恐惧。可是似乎希望不大,天气始终晴朗,没有机会遇到狂风暴雨,更没有机会遇到敌人,进行战争,任何一艘不希望战争的舰船都可以轻松地超过他们。劳伦斯并不是真正希望碰到这样的机会,现在船上的境况恐怕只能靠岸了才能解决了,旅途中的休假有希望驱散这一流言。

泰米艾尔在睡梦中使劲地吸气,半醒过来,咳嗽几声,痛苦地叹着气。劳伦斯一只手抚摸着他,另一只手翻开膝盖上的书,身边的灯笼投来暗暗的亮光,直到泰米艾尔再次沉沉地睡去,他才慢慢地读出声来。

09 启航

“我不是有意干涉您的事情,”白瑞德将军作出很勉为其难的样子,说道,“但是每年这个时候,在东季风结束之后,到印度的风向,都很难预测。走了半天,很可能会被风吹回到原处。我觉得现在最好是等着凯里顿勋爵到来,特别是在皮特首相逝世之后。”

白瑞德将军很年轻,但总是拉长着脸,一脸紧张,语气坚决,制服立起的领子顶着下巴,以至于他的脖子不得不僵硬地直立着。新任的英国地方长官还没到来,白瑞德暂时代理开普敦殖民地的事务,坐镇在桌山脚下城镇中部戒备森严的城堡中。城堡庭院里洒满了阳光,军队正在训练,士兵的刺刀在阳光中闪着淡淡的光亮。四周环绕的围墙挡住了从岸边吹来的凉爽的海风。

“我们不能就这样在港口里一直待到六月,”哈蒙德说道,“如果我们出航,在海上受到耽搁也比这样好。至少尝试匆忙赶路要比在永瑆王爷面前无所事事要好。他一直在问我还要走多久,我们要在哪里停留。”

“对我而言,只要获得补给,我当然乐意出航了!”瑞雷答道,他放下空的茶杯,向佣人点头示意再满上,“毕竟我们这艘船不是艘快船,不过我愿意出1000英镑,希望不要遇到坏天气。”

“事实上,”之后和劳伦斯一起回到“忠诚号”时,瑞雷说道,“我想在飓风中测试一下船的性能。当然我不是真的指这样的坏天气,只是指一般的坏天气,也许是小雨什么的。”

为了走完前方剩下的更远的航程,他们一直在做着准备:不但买了家畜,而且也打包保存更多的腌肉,因为港口目前并没有正式的海军供应。幸运的是,供给并未出现短缺。当地居民虽然不太同意占领,但却愿意出售他们的家畜。劳伦斯现在更关注泰米艾尔的需求,自从感冒之后,他的胃口大减,开始挑食,抱怨食物没有味道。

城里没有合适的隐蔽处,不过在沃雷的提醒之下,白瑞德预先知道了他们的到来,在停泊口旁安排出一大块空地,龙可以在这里舒服地休息。泰米艾尔飞到空地上,凯因斯对他进行了更彻底的检查:泰米艾尔直接低下头,贴在地面上,张开大嘴,医生提着灯笼爬了进去,小心翼翼地穿行于手臂大小的牙齿之间,进入到龙的喉部。

和格兰比一道,劳伦斯在外面焦急地观望着,看到泰米艾尔窄窄的分叉的舌头,平常应该是粉色,现在却显出一层厚厚的白色,掺杂着点点红斑。

“我猜这红斑就是为什么他尝不出味道的原因,照我看来,他的气管没有什么异样。”凯因斯爬出泰米艾尔的大嘴后,耸耸肩说道。一群小孩——既有殖民者的孩子,又有当地人的孩子——围在空地围墙边上,向里张望,如同看杂技团表演一样。凯因斯接着说道:“他们同样靠舌头辨别滋味,所以应该是舌头的问题。”

“这不是普通症状,是吧?”劳伦斯问道。

“我没遇到过龙因为感冒而失去胃口的情况,”格兰比神情焦虑地插了一句,“一般来说,他们应该更容易饿。”

“他只是比大部分龙更挑食罢了,”凯因斯说道,“病愈之前,你要强迫自己进食,知道吗?”他转向泰米艾尔补充道:“来,这有些新鲜的牛肉,吃了他吧!”

“我试试,”泰米艾尔回答,叹了口气,如同抱怨一般,“但是在尝不出滋味的情况下,不停地咀嚼真是一件烦人的事。”虽然提不起精神来,但泰米艾尔还是很顺从地吃下了几块牛肉,大部分未加咀嚼就吞下了。随后,他继续在坑里擤鼻涕——这坑是事先挖好的,就是让他擤鼻涕用的——然后用宽大的棕榈叶擦了擦鼻子。

劳伦斯默默地看着,沿着窄窄的蜿蜒小道从停泊处回到了城堡。永瑆和孙凯、刘豹一起,在正式的客房里休息。薄薄的纱窗而不是厚厚的窗帘挡住了阳光。两个佣人站在敞开的窗户旁,用大张的折纸为他们扇着风,另一个佣人则谦恭地站在一旁,不断地倒着茶。相反,劳伦斯则大汗淋漓,衣衫不整。一天的奔波之后,他的衣领汗湿了,贴在脖子上,靴子上布满灰尘,血迹点点。血是被泰米艾尔未吃完的食物溅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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