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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朱岐竟会向路枕浪致歉。路枕浪也是满脸尴尬,连忙站了起来,扶起朱岐,“朱大掌门说的什么话?大伙儿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么说太见外了。”
“好好好。”朱岐仰着红通通的一张脸,举起碗,“我早知道路先生绝不会怪罪我这大老粗,来!干一杯。”
“干一杯。”路枕浪也微笑着,举起了碗一饮而尽。在场众人见两人尽释前嫌,都觉得路枕浪确实是江湖传说中虚怀若谷的墨家钜子;而朱岐则是个外表粗犷、内心粗犷,却又诚实可爱的性情中人。
大伙儿纷纷向朱岐进酒,“哈哈哈!喝,干了。”朱岐道过歉之后,心情极为舒畅,捧着大海碗,晃晃悠悠、酒到杯干地跟众人喝着,突然咂嘴赞道:“好酒!好酒啊!我朱岐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还没喝过掺水掺这么多的酒!妙!真妙!哈哈哈哈!”
“咳。”苍松派杨隼也喝了好几碗,搭话凑趣道:“朱大侠别这么说,这么说可冤枉了我。我拿来的这酒哪,它是绝对没有掺水的。”
“没掺水?没掺水味道能这么稀?”
“怎么不能?”杨隼仰着脸咕噜咕噜又灌了一海碗,拎起酒坛子说道:“天地良心,我杨隼绝没在酒里掺水,我做的不过是在水里头掺了点酒而已。”众人听得杨隼这话,尽皆放声大笑,朱岐更是笑得东倒西歪,就连躲在旁边从头到尾不曾开口的荆天明与花升将两人的嘴角都浮现出一丝好久不见的笑容。
帅帐中匡啷一声响,却是白芊红把手中酒杯往地上一摔,铜酒杯叮叮当当地在地上打转,直滚到帅帐门口才停住。“没想到孤身一人,酒会这么难喝。”白芊红顺手一扯,索性连酒坛子也拉倒了,酿了二十多年的黄酒汩汩流出,被脚旁的尘沙给吸了个干净。摔了酒杯、酒坛,仿佛还不够解气,白芊红东张西望一气之下拎起了桌案上的一个木盒,用力地向地上砸去。木盒砰地一声应声裂开,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连里面的竹简都飞窜了出来。
白芊红眯着醉眼看,才想起这木盒原是自己装了苏北海的人头,托花升将带回给路枕浪用的;后来,自己到桂陵作客,路枕浪又用这个木盒装了秦王的诏书,送还给自己。“这么说来……这几片摔出来的竹简,便是自己未经卫庄同意就上书,秦王降旨赐婚的诏书。”想到这里白芊红的脸上有两片红云渐渐地晕开了,她看着那卷摔在地上的竹简,心中有所不舍,想要拾起它,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有了赐婚诏书又如何?那人不见得就愿意听命娶了自己。”想起卫庄,白芊红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刚开始注意到卫庄,只是因为看不惯有人居然无视自己的存在;但到了后来,不知怎么着,却把一颗心拴在了这冷漠的中年男子身上。明明那人每回跟自己说话,都是三言两语只求交代过去便是,自己却越陷越深、越陷越深,只盼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多跟自己讲上几句话……若是可能的话,但求他能对自己笑一笑……意识到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白芊红不禁打了一个冷颤。“现在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吗?更何况,那人根本无视于我的存在……”白芊红抬起手来,想将刚刚拾起来的竹简摔进火中,却终究还是舍不得,只得气鼓鼓地将竹简复又卷好,重新放回案上。
“可恶,人都道我白芊红施谋设略奇智无尽,难道就没有一条两全之策吗?”白芊红痴痴地望着散在地上的木盒碎片,别说两全之策了,心中便连个方向都没有。白芊红哀叹一声,心中只道:“看来我毕竟是胜不过路枕浪。他人数比我少、粮食装备更比我少,一场明明能胜的仗,最后却因为我过于自负而输了,路枕浪呀路枕浪……看来你比我白芊红更了解我自己……”
“咦?!比我……”白芊红原本边想边绕着帅帐打转,想到这里时却不自觉地停下了来。她弯下腰去,拾起一片木盒碎片在手中反覆把玩,耳旁似乎再度响起了路枕浪说话的声音,“姑娘放心,若论智计,你我不相上下,但若比起心狠手辣,在下却不是姑娘的对手。”那是在桂陵城中,路枕浪将这个木盒子还赠给自己时说的一段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芊红思忖半天毫无头绪的事,此时却仿佛暗室逢灯般地茅塞顿开了,“哈哈哈,哈哈哈!”白芊红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路大先生,看来我白芊红还真得谢谢你哪。若非你将我看得如此透彻,我还真无法在三个月内破了桂陵城哪,哈哈哈,哈哈哈!来人!召集所有都尉们进账。”白芊红笑过一阵,心中已有计较,便叫过帐外兵丁如此吩咐道,“叫他们即刻来见,不得延误!”
军令发出没多久,秦军的都尉们便如闪电般一一出现在白芊红的帅帐之中,大家虽不敢交头接耳地说话,但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都焦急地在等待白芊红发令撤退。大家没想到在帅帐中等着他们的白芊红,看起来居然如此精神焕发,浑然不似方才那股委靡不振。
“传我的将令,挂出免战牌,大军就地休息一日。”
“将军!”几个都尉异口同声地想表达意见,白芊红却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你们想说什么本帅都明白。”白芊红用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铿锵有力地对众人说道:“一切都在本帅的算计之中。后日早上定能破城,众将无须担忧。”白芊红微微一笑,又道:“对了,为了提前庆贺胜利,本帅决定明晚与卫庄卫大人完婚,众位都是座上嘉宾。为此明日要大开酒宴、犒赏三军,为本帅祝贺。”这消息立即传遍了整个秦阵大营:夏姬白芊红明日与卫庄行大婚之礼,后日亲率大军出征,一举夺下桂陵。
邵广晴、赵楠阳两人联袂回到长屋内时,众豪杰们仍在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那越变越稀薄的酒水。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伙儿虽喝着掺了酒的水,仍难掩兴奋之情。在一片喧哗吵闹声中,荆天明突然拉住了正在与人划拳的花升将的袖子,“嘘!噤声!”
“干麽啦?”
“你听,外头有怪声音。”
“神经。哪有什么怪……”花升将与十几个正在喧闹的年轻人一块儿停了下来,果然听见了阵阵奇怪的声音传来。“这什么声音?听起来好惨哦。”一个年轻人听着听着,忍不住发起抖来。“对啊。好恐怖的叫法。这是人在叫吗?”、“大半夜的,莫非是鬼在哭?”、“胡说八道,哪来的鬼?我听起来像是有人在撕布匹。”、“你才胡说,撕布的声音能传那么远?那布得有多大才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却没有答案。只知道那鬼魅似的声音,东一阵、西一阵响起,却都是从秦军阵地的方向传过来的。
路枕浪、盖聂、赵楠阳与端木敬德等武林耆宿,索性爬上箭楼远眺,只见秦军的阵地之中,火把、火堆起得到处都是,照得整个军营恍如白昼。盖聂第一个叫了出来,“马!他们在杀战马!”
“原来方才听到的是马的哀鸣声。”众豪杰听到这个消息都是面面相觑,事情明摆着,秦兵若是杀马为食,那就不会退兵了。“莫非白芊红那个妖女又有了什么主意?”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个疑惑,只是没人肯说出来。长屋内刚刚的欢愉气氛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沉重。
“大事不好了。”墨家派出的探子终于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他们……秦军……挂出了免战牌。”
“你慢慢说,不要急。”路枕浪倒沉得住气。“是是。白芊红传令秦兵,说是后天清早她必能攻陷桂陵城,所以……所以……”
“所以怎么样?你快说啊!”朱岐急得跳脚,连喘气都不让人喘,再三催道。“所以,她要秦兵明日休息一天,说是……说是……为了提前庆贺胜利,她明日要大开酒宴,与卫庄结亲!”
“什么!她还有闲情逸致结亲?!”朱岐惊讶地大吼,只把那探子吓得差点儿昏了过去。
秦军杀马为宴、白芊红临阵结亲、后日决战……接二连三传来的消息使得桂陵城内众人的心情是越来越沉重了。这些接连不断的事情,再三地表示了白芊红已有了应对的方法。“桂陵城就要破了。”、“齐国要亡了。”、“大家都要死了。”、“谁也活不过后天。”、“要输了。”一句又一句令人颓丧的话语,像一场大雨浇在了众人头上,淋得大伙儿抬不起头来。
突然间当的一声,群豪中有人猛地抽剑出鞘,剑势凌厉,竟将某户人家门前摆放的一尊石狮,硬生生地从中一分为二。那石狮虽被剖开,却不碎裂倒下,可见用剑之人剑术之精湛。出乎群豪意料之外,这使剑之人乃是八卦门掌门辛屈节。
“同生共死!”辛屈节右手执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愣了一下之后,朱岐也上前补了石狮一刀,喊道:“不求同生,只求共死!”高石然点点头,也抽出长剑,言道:“死生,小事尔。”随即一剑刺向狮子胸膛。杨隼、项羽、宋歇山、花升将、荆天明、谈直却、路枕浪、端木敬德等人也一一上前,众人心中皆是同一个念头,只盼保卫桂陵城。
“哈哈哈!”在“玉碎昆仑”辛屈节的带领下,众豪杰前仆后继地对付起那尊石狮子,你一剑他一刀地将石狮越切越碎。原先白芊红带来的阴霾此时已一扫而空,唯一倒了楣的是那尊原本好端端摆在人家门口的石狮子,在众多武林高手的摧残之下,无辜地碎成了片片。多事又多话的马家两兄弟,马先醒、马大声两人后来表示,当晚他们辛辛苦苦用浆糊将石狮粘回去,一共是有四十多块碎片。至于是马先醒说的四十一块碎片,还是马大声强调的四十二块碎片,也按照惯例,只有他们俩兄弟在乎而已。
“赵大侠。请留步。”当路枕浪要求大伙儿各自前去休息之后,在拥挤的人群中,赵楠阳突然听见有人叫唤自己,转过头去,见是素来温文的邵广晴时,随即堆起笑容,放慢了脚步。“赵大侠,借一步说话好吗?”邵广晴满脸是笑,用手指着长屋门口,示意赵楠阳移驾相谈。赵楠阳虽不明白,鲜少与自己攀谈的邵广晴能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却还是跟着他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长屋檐下,邵广晴随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贤侄今天的举止有些奇怪,好端端的为何叹气?”赵楠阳随兴踱着步,开口问道。邵广晴却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晚辈有一事相求,还望前辈成全。”
“哈哈哈。老夫就说贤侄今日有些奇怪,贤侄是何等身分?儒家子弟遍及天下,未来的儒家掌教有事,何须老夫为你效劳?”
“前辈,您有所不知。”邵广晴恨恨地咬了咬牙,“爹爹骗得我好苦,到得头来,却要把掌教的位置传给我师弟谈直却。”
“哦?”赵楠阳不知邵广晴为何突然跟自己提起这事,双眉一挑,头顶上没剩多少根的白发也随之抖动,“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贤侄啊。你也知道你父亲那个脾气,他若铁了心要将大位传给你师弟,就算我去为你说情,也是无用啊。”
“不。前辈误会了。”邵广晴阴险一笑,“在下不是来找前辈帮忙说情的。”
“哦?那你……”
“在下是希望……”邵广晴贴着墙站在檐下,明知身后没人,说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左顾右盼后,这才接着说了下去:“希望……前辈能出手杀了谈直却,好让我当上儒家掌教。”
“我没听错吧?贤侄?”赵楠阳的双眼睁得老大,来到邵广晴面前,直直盯着他看,“你来拜托我为你杀人?杀你师弟?”
“谈直却的身手虽然不错,但在前辈眼中却是不值一哂。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相信前辈是一定愿意帮我这个忙的。”邵广晴吞了几口口水,总算把在心中来来回回盘算过好几次的计策,一口气说了出来。
“嘿嘿。贤侄挺会打如意算盘啊。就算那谈直却武功不济吧。”赵楠阳脸上变了颜色,再没有什么大侠风范可言,只见他两眼凸出、嘴唇歪斜,活像一只急躁的秃鹫。仿佛是要看穿邵广晴心中到底在想什么,赵楠阳盛气凌人地逼问道:“嘿嘿。贤侄如何会想到找老夫帮你这个忙?又如何确定老夫一定会帮你呢?”
“赵大侠,我就直说了。”邵广晴有点儿害怕,但那掌教的位置实在太诱人了,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因为……因为如果前辈不肯答应帮我这个忙的话,那我就只好向大伙儿兜出,武林上鼎鼎大名的赵楠阳赵大侠正是鬼谷的左护法!”
“好小子,你怎么知道的?”出乎意料之外,赵楠阳听了这话居然没有否认,倒是立即出手勒住了邵广晴的脖子。邵广晴说话间,虽然从头到尾视线都没有离开过赵楠阳的双手,却还是没办法避开赵楠阳这致命的一抓。“咳!咳!咳!”邵广晴脸红脖子粗地咳嗽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