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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只会贫嘴滑舌。”乌断打断高月的话,说道:“我再说一次给你听。我这套杳冥掌法暗合着天干地支之数、八卦九宫之变,最是搅乱不得。想天上日月星辰与时同进,日日不同、时时相异,时中又有主客之变,但无论时间如何变化,总有八个九宫数与人相应,你若不能掌握住此时此刻的九宫之数,徒有其形,又有何用?”乌断不厌其烦的为高月解说着:“比方现下是乙丑日壬午时,日天干为乙,其数作九;日地支为丑,其数为十;时天干为壬,其数作六;时地支为午,其数亦作九。四数相加共为三十四,乙日为阴日,取六之数,得商数为五、余数为四。这九宫数应作几?”乌断将最后一句话刻意放慢了速度,显然是在等待高月回答。
“知道、知道。九宫数是四嘛。”高月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四主巽位临泣穴,所以要练‘维叶泥泥’散带脉之气于临泣穴。”刚开始高月还说得头头是道,但乌断这套杳冥掌法实是极为复杂,几句之后,高月又迟疑起来,“这临泣穴哪,它是……它是通……通足少阴经!”
“是通足少阳经。”乌断冷冷的道,“我再说一次,这九宫之数,虽源于伏羲八卦九宫却又不同于伏羲八卦九宫。伏羲九宫乾头为九、坤尾为一,灵龟前足巽二兑四,可是我这九宫数却是乾首作六、坤尾二五相共,灵龟二足巽四兑七……”当下乌断便又将她自创的“杳冥掌法”的要义,滔滔不绝的对高月讲了又讲,说了再说。高月听乌断一时讲解其义理,一时论其出招要诀,翻来覆去的都是这一个多月以来,乌断讲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东西,高月有时确实记下了,但多半时间只是装出一个“哪!我有很认真在听”的模样而已。也不知乌断是没有发现,还是怎的?就是个没完没了的讲述,直到太阳都下了山了,这才准高月吃饭休息。
“喂!”高月嘴里吃着乌断花了一整个早上才煮出来的料理,口里嘀咕着:“我就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乌断在高月吃饭的时候,不动不睡不怒不喜的像个石头人一般,静静坐在一旁,直到高月接连叫了三、四声之后,这才开口,“你跟我说话?”
“废话!这里还有别人吗?”高月没好气地说:“我说你应该没这么好心,自己创的掌法,居然会想到要教给我?”
“好心?”乌断淡淡地说道:“什么是好心?”
“那就是恶意了?”高月心中一凛,又道:“你到底为何要把这套杳冥掌法教给我?”
“什么是恶意?”乌断道:“我教你,只是因为你非会不可。”
“非会不可?”
“嗯。因为这世上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是一样的。”乌断言道。
“我跟你一样?”高月第一次见到乌断时,确实有感到自己与眼前这杀人无数的乌断是有点儿类似,但她被乌断困住已有月余,早就心烦气躁极了,听乌断这样讲,语带讥刺的道:“我跟你这个石头人才不一样!是谁亲眼见到心爱的人死了,还无动于衷的?是谁好端端不敢住店、不敢上街、不得不躲在这种荒山野岭里面?是谁在这个世上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告诉你!我可是……可是有……朋友的。”
“你跟我是一样的。”乌断并不反驳,续说道:“在这世界上,只有你跟我一样,一样身上带着剧毒,却又能够继续活下去。”
“毒?”高月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你以前下在我身上的十二奇毒?”
“小丫头倒也不笨。”乌断道。高月哈哈一笑,说道:“你傻了吧你?那毒已经被端木姑姑锁住啦。”
“是啊。端木师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十二奇毒,尽数锁进了你的十二经脉之中。想我那十二奇毒阳时相生,阴时相克,以五行之序,每个时辰皆有变化相攻,本是万难医治。自从第一次在云中郡遇着你,我不知道想了多少次,为什么你还能活着?后来我才想到,定是这些年来端木师妹终将奇经八脉的学问给参透了。以药为引,再借某位内力深厚的高手相助,这才通过八脉八穴将我那十二奇毒分散至你十二脉之中。十二种毒性本是相生相克,给她这么一拆散,却成了芥藓之疾,再不能更有作为。也真亏了端木师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来。”乌断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彷彿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似的,“但是从你清醒的第一天开始,那十二奇毒已经一点一滴的被我又勾了出来。”
“你说什么?”高月脸上的笑容凝结了,“原来、原来这些天以来,我一直感到不舒服,有时候是胸口痛、有时候是头疼,又有时候肚子里好像有几十把小刀在乱窜,这些都是你搞的?”
“是啊。从第一日你吃了我煮的‘十二红汤’起,又是‘春盤面’、又是‘霜打荷花’的,原本散在你经脉之中的毒性,还能不四处交散吗?”乌断的音调还是那样,“再加上你手上这碗‘莲子绿樱银耳汤’,日后你毒发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
“你、你胡说!”高月怒道,作势便要把手中的莲子汤倒掉:“这种东西谁要吃!”
“我劝你最好不要。”乌断也不着急,虚指了一下仍在火上烹煮的锅子,“那并不是毒药。而是解药。”高月狐疑起来,盯着手里那碗金黄中带着点点翠绿的汤,“这……是解药?”
“是解药。也是毒药。今天的解药,就是明天的毒药。”乌断说道,“你还不懂吗?自从我在狼群口中救下你之后,你吃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十二奇毒的解药,只是那毒本无法医治,不医则已,否则解药入体勾带出五行毒性,燃眉之急虽解,心腹之患却生,解药顿成毒药。”
“不可能的!”高月高声叫道:“你日日与毒物为伍,身上难道不曾带有丁点儿毒质?但我每日所见,你吃的东西与我殊无二异的啊。”
“我不是说了吗?”乌断点点头道:“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人是一样的。”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说,我也中了这十二奇毒,而且比你深得多。”
“你也中了十二奇毒?”高月听乌断这样说,简直匪夷所思,“谁……谁对你下毒了?”
“是我自己对我自己下毒。不然还有谁能对月神毒王下毒?”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高月颓然往地上一坐,“这碗汤,喝也死,不喝也死。我本来想,你如果要害我,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从狼口中救出?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中了自己下的毒。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
“当年我私自离开神都九宫,我师兄公羊……”乌断顿了半天,才又摇头说道:“个中原委你无须知道。总而言之,那时我倘若不对自己下毒,又焉能活到今日?”只见乌断说到这里,嘴角汩汩流出一道鲜血,她叹了口气,伸手将高月敚Х旁诘氐牧犹滥霉灰 :韧暌煌耄┬葬輳凡还凰频模秩ズ攘艘煌搿
乌断待到自己嘴角不再渗血,这才又将莲子汤装满在小碗之中,递给了高月,“喝吧。今天不喝的话,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高月满腹委屈的接过,慢慢的喝了个干净,她心中已然相信乌断所说的都是真话,只是不知这些跟杳冥掌有什么关系。乌断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不等高月开口,便即说道:“这套掌法乃是我配合天干地支五行八卦之理所创。要真说有什么方法能将十二奇毒的毒性从体内尽数排出的话,也就只有它了。”
乌断边说边走进山洞,“你不用再想了。夜深了,早点睡吧。要是有什么别的方法,这十几年来我难道还想不出吗?”
“天明!天明!”盖兰挥着手张口叫着依然在桂陵城门望眼欲穿的荆天明。“喔。是兰姑姑啊。”时值正午,暑气正炽,荆天明挥汗如雨,但他的心里却像寒冬那样冰冷。打从荆天明、项羽两人来到齐国桂陵已经十余日,高月却依旧音讯渺茫,这两人皆是盖兰一手养大,如今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叫她心中如何不急,盖兰虽知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益,仍是忍不住问道:“还是没消息吗?”
“嗯。”荆天明望着在城门下穿梭来回的众人,痛苦的点点头。“别等了。”盖兰的声音若虫鸣般微弱,“回去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待到两人返回落脚处,盖聂却出门去了,唯有盖兰精心调制的几样菜肴摆在桌上。荆天明见桌上摆放了四副碗筷,知是盖兰特为高月所准备下的,桌上这些菜虽然全都是自己爱吃的,但他心中一酸,却哪里还有胃口?
盖兰一面强近荆天明多少得吃一些,一面说道:“爹去了端木老爷子那儿,交代说你若回来,不妨也去那儿走一趟。你知道在哪儿吧?”
“嗯。在官廨。”
“刘毕也在那儿喔。”
“嗯。”
“项羽说,他上田头瞧瞧墨家军去。”
“喔。”荆天明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盖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微笑道:“喔,对了。今天早晨你出门之后不久,你那稀奇古怪的毛裘大哥有来找过你。吃完饭后,你何不去看看他跟你端木姑姑?”其实今天早晨毛裘压根儿就没来过,是盖兰见荆天明实在过于郁闷,便撒了个小谎。果然荆天明一听,当下便点头说道:“我吃完饭就去。”
荆天明吃完饭后,便往毛裘、端木蓉所住的城西客栈踱去。这城西客栈本就不大,此时更被来自四面八方的豪士们给住得满满的,虽已过了用餐时间,但客栈前头的食堂仍是极为拥挤。荆天明到时只见毛裘挤在二十来个食客之中,正比手划脚的在向店小二讲些什么。荆天明站到毛裘身后,开口道:“大哥,买东西啊?”
毛裘回身一看,见是荆天明,笑逐颜开的说:“原来是兄弟呀。我买点干粮什么的好路途上用。”
“路途上用?”荆天明不解地问道:“大哥是要去哪里吗?”毛裘点头道:“是啊。端木师姐说这儿气闷得紧,叫我收拾收拾好走。我本来想,这一走又瞧不见兄弟了,没想到兄弟你就来了。小二麻烦放那儿!”毛裘一面指出自己的花驴,叫店小二把东西装上去,一面回身对荆天明说:“端木师姐还住在里头第三间上房,你先去见见她,我这儿弄好自然就来。”荆天明本以为毛裘与端木蓉既然也同赴桂陵,那必是要同舟共济、抵御秦军的了,哪知他们此时竟然要走?
这小客栈虽不豪奢,四处打扫得倒也干净。荆天明走到第三间上房门前,正打算拍打木门,却听得一对男女说话的声音从房中传出。
那女子声音自是端木蓉无疑,那男子声气听在荆天明耳中依稀有熟悉之感,仿佛曾在哪儿听过似的。只听得房内那男子轻声道:“端木姑娘,今日来此虽然冒昧,但在下实有话奉告。”
“是卫庄!他不是秦王的人吗?怎么会出现在桂陵城?”荆天明认出那声音的主人,心中吓了一跳,当即凝神屏息,留心屋内端木蓉与卫庄的对话。果听得端木蓉笑着接话道:“卫大侠,又有什么赐教?”
卫庄说道:“我来是为劝说端木姑娘早日离开此地。想必姑娘已经听说,秦国大军已在濮阳城中日益集结。”端木蓉点头说道:“是有些听说过。”卫庄又道:“那姑娘可知春夏秋冬鬼谷四魈此次也将为秦国效力?”
“这我就不清楚了。”端木蓉顿了顿,问卫庄道:“以你的身分,来这儿跟我说这些,不妥吧?”
卫庄苦笑一声:“这是什么时候了,还顾得着这些吗?端木姑娘,听我的劝,还是早些离开桂陵城吧。”荆天明在门外,越听越惊,心想:“莫非端木姑姑要走,竟与这卫庄有关?听他们话中之意,两人早就相识,怎地我一直不知?”
屋内卫庄见端木蓉并不言语,咬了咬牙说道:“想来姑娘之所以不愿离去,必是为了我师兄盖聂之故。这样吧,我跟姑娘保证,只要你愿意先行离开桂陵,无论情势多么凶险,我必然保的盖聂无恙便是。”
“疑?”端木蓉瞪大眼睛,毫不客气的盯着卫庄说道:“卫大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卫庄在端木蓉眼神之下,显得坐立难安,好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这……端木姑娘还非要我明说不可吗?”端木蓉冷冷的道:“你最好是明明白白的给我讲清楚。”
卫庄叹了口气说道:“端木姑娘,你又何必要再瞒我,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你内心真正喜欢的人,乃是我的……我师兄盖聂。”端木蓉听卫庄这样讲,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突然“噗嗤”一笑,说道:“看来卫大侠是误会了。我之所以从琴韵别院开始便一直跟着盖聂,只是因为我喜欢吃盖聂作的菜。我喜欢吃他作的东西,并不代表我就喜欢他;就好比我喜欢你送给我的琴谱,并不代表我喜欢你一样。”荆天明想都没想过盖聂、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