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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他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向自己尚且稚弱的双肩袭来,他咬了咬牙承受住不肯让自己被它们压垮,坚毅道,“母后,儿知道的。”
刹那间他更加怀念起童年时草长莺飞的乡野,那儿只有欢笑,没有压力。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当他在乡野之间他拼命的想闯到朝堂,而当他终于站在朝堂之上,却无比的怀念梦中乡野的春光。
有时候他也想软弱,便很羡慕这个同胞姐姐,她可以永远单纯,藏在母后的羽翼之下,自己却要不断的战争。
“咿咿呀呀,”小张偃在阳光下将手伸出襁褓,不知所谓的挥舞,咯咯的笑着。
刘盈告辞的时候,张嫣抓住了他的衣袂,抬头问道,“舅舅是不是打算偷偷的去趟商山?”
“你怎么知道的?”刘盈挑眉,讶异问道。
“那一天在屏风后面,我听你说的。”
“是么?”刘盈道,和吕禄说话的时候他虽然遣退了下人,但张嫣年纪小,关系亲近,又是刚喝醉的,倒并不曾提防过,不料这小丫头心思弯弯绕,竟记得这么清楚。刘盈觑了觑不远处的姐姐,放轻声音道,“阿嫣不要告诉别人哦,就算是你爹你娘最好也不要告诉。”
“好。”张嫣应承道,“我不会说一个字出来。”
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
“那舅舅走了。”刘盈转身举步,衣袂却被张嫣死死拽住。
“我也要去。”张嫣说。
“不行。”刘盈讶然,然后斩钉截铁的拒绝。
“要去。”
“不行。”
“要去。”
“不行。”
张嫣沉默的放了手,一双眸子委委屈屈的,像是在自己这儿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如果不是知道事情始末,刘盈简直要怀疑自己怎么欺负她了。刘盈开始头疼起来,低声安慰道,“舅舅这次出去是有要紧事,不是去玩的,等舅舅以后有空了,专程带阿嫣出去玩好不好?”
这种空头支票,就像是那些“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一样的空话,莞尔小时候不知道放给她多少,张嫣唾弃着,这些人真是从古到今几千年都没什么长进,尽用这种话欺负小孩子。不过她也不为己甚,抽抽噎噎的答了一声,“好——舅舅不可以骗我哦。”
刘盈汗颜。
“怎么了?”鲁元走过来好奇的觑了觑他们,“盈弟你不至于欺负我女儿吧?”
“没有。”张嫣甜甜的答着,“舅舅刚才答应送一个香囊给我。舅舅一直很疼阿嫣的。”
刘盈忽然不能言语。
离开长安那日,太子车驾从长乐西阙出,经章台街转东出宣平门。砺青色宫车宽敞而沉贵走过街头,车帏遮盖严实,没有人知道,车中其实并无一人。
刘盈在函里宅中休憩,换了一件普通人家常见布衣,步出来,管家在庭下禀道,“马车停在门右侧。等下公子带人直接上车即可。”
因为是潜装出行,长骝并没有带在身边,吕氏精选了十二位身手上佳的护卫保护刘盈,两匹骏马拉着轩车,欲赶在太子车驾之前出长安,向东而行。刘盈坐在车中,忽发奇想,若是,若是汉二年夏侯叔叔驾的那辆逃命马车在途中遇到的是戚夫人和如意,父亲他会不会狠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们踹下急驰中的马车?
他生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
其时大汉立都长安已有四年,长安城渐渐发展出一片繁华景象,行人容光焕发。车外熙攘的人声让他渐渐回暖,如果,如果我能用被分去的那些父亲的喜爱换来这些人们的安居乐业,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其实小时候,在还没有戚姬和如意的时候,父亲本也没有多少垂顾于自己。
出了宣平门,车夫加快了车速,沿路景色也变得荒凉起来,间或黄土房垣,颜色陈旧。刘盈阖上车窗帘,学母亲用指甲扣着车案,忽听得一声声微弱的声音“叮”,“叮”,和着身下车轮滚动的节奏,传入耳中。
刘盈闭目仔细倾听。
马儿嘶鸣声,马蹄踏踏声,车夫挥鞭声,车轮轧过黄土路的吱吱咯咯声,随行侍卫从人的小声交谈声,经过村庄的鸡鸣狗吠声在这种种琐碎没有规则的声音中,那微弱的“叮”,“叮”敲撞虽微小,却似乎是从他最近身的地方传来,渐渐凸显,最终竟大如擂鼓,仿佛敲在他的耳边。
他侧身,看着马车夹壁,静默了一会儿,刷的一声拉开。
一双像猫儿一样闪闪发亮微带惊慌的眼睛诧然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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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一号第一更。
这个,我必须说,我又一次错估了PK的行情,今天承诺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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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十四:出走'一千分加更求粉红票'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荼蘼跌跌撞撞的欲冲进椒房正殿,却被殿中绿衣侍女拦住,“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晓事,”永巷令张泽不悦步出中殿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一个小丫头放肆。”
若是宫中人,他早就按冲撞皇后罪罚了,看在鲁元长公主份上,却只好饶过这一回。
“大人,”荼蘼面色惨白,连连顿首道,“荼蘼知道自己莽撞,只是有关我家翁主的事情,即刻要向皇后娘娘禀告。求大人通融。”
赵王都没有了,哪里还有什么翁主?张泽在心中嗤笑,然而这位宣平侯家的娘子,却实实是吕皇后心中的宝贝,不能轻易开罪的。“张娘子的事你自去禀告宣平侯夫人就好,有必要惊动皇后么?”
荼蘼面上为难,“可是我家翁主说要面呈皇后娘娘。”
“好了,”张泽不耐烦道,“张娘子能有什么要紧事,你跟我说说,我掂量掂量再瞧瞧是否替你通传。”
“这——”
“你到底说不说?”张泽不耐烦斥道。
“是大人,”荼蘼惊得一惊,脱口道,“我家翁主不见了。”
“什么,”张泽也被吓了一跳,面上神情变换,很快道,“你在这等着。”自行进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绿衣梳髻宫女掌帘道,“太后唤你进去。”
荼蘼心惊胆战的走进椒房殿,极目所见,只有自己眼前一块铺地织毯,她将右手压着左手,俱拢在袖中,跪下双手齐额,一拜,再将手放在额间,声音细弱犹如蚊鸣,“奴婢荼蘼参见皇后娘娘。”
上座之上,吕雉玄色广袖垂下,面容雍肃,声音倒还平静,“赵国翁主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宫说个清楚。”杯子重重落在案上的声音,“若有个不尽不实处,你就去宫中永巷尝尝罪奴刑法滋味吧。”
“诺,娘娘。”荼蘼被一吓,口齿反而清楚了很多,“今天早上,翁主说要去找吕娘子玩耍,让我别要跟着。到了快午膳光景,翁主还没有回来,才去找吕娘子问,这才被人告知,吕娘子已经被接回家了,不在宫中。婢子惊慌交集的回去,这才在翁主帐内发现翁主留信,让婢子来禀报皇后娘娘,婢子这才冒死来扰皇后娘娘。”
“你识字么?”
“不识”荼蘼摇头,她是张府奴婢出生,哪里有机会识得一个大字。
“那你怎么知道你家翁主是要你来禀本宫而不是长公主?”
按道理,出了这等事情,就算最终要禀报皇后,荼蘼身为侯府家生奴婢,按理也该先禀主母才对。
“婢子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荼蘼叩了一个头,“只因翁主本不是写字告知,而是画了幅画。婢子看着画中地方,不是西次殿,而是皇后娘娘这儿。翁主还留下几幅画,婢子一并禀呈娘娘。”
苏摩步下去,从荼蘼举过头顶的手中接过绢帛,送到吕雉手中,吕雉展开看,首先就看到图中所画穿玄色绀缘皇后服饰坐在殿中的自己,不觉便带了点微笑。这第一张画大约便是画给荼蘼的。
第二张是一个戴远游冠的少年,乘车从长乐宫中出去。
第三张是大房子门外停了一辆车,女孩子偷偷的爬上去。
第四张是方才的少年坐车走了。
第五张却不是图,而是浅浅的字迹,“阿婆我出去玩了,替我安抚我娘亲。还有,阿婆饶过荼蘼吧,她不过是被我给骗了,已经很可怜了。”
吕雉绷不住笑了,“瞧瞧,瞧瞧,”她弹了弹绢帛,“这丫头就是如此鬼灵精。”
她将绢帛放在案上,淡淡道,“下去吧。翁主的下落本宫知道了,本宫自会和长公主交代,你回去后不准乱说话。”她顿了一顿,续道,“本来你伺候翁主不周,出了这种事,便是打死也是轻的。不过既然小翁主替你求了情,便罚你到蚕室做苦役,直到你家翁主回来。若以后再出了这种事情,”她言语一肃,“你便自己领死,不用再见人了。”
“诺。”荼蘼浑身颤抖,强再行了一个礼,随着宫人退出殿。
“皇后,”苏摩忧虑唤道,“小翁主这样行事,会不会给太子殿下惹出麻烦。”
“能出什么麻烦,不过是请四个老头儿,还要斋熏沐浴不成?”吕雉嗤笑,“阿嫣鬼灵精,行事还算地道,盈儿性子又稳重,若是她真的溜到盈儿手上,我倒不怕,怕只怕中间出了事,闹出动静。”
“你派人向宫外传句话,”吕雉招她过来道,“让六郎遣个人沿路追去,问问太子有没有确实看到嫣儿。”
“诺。”苏摩应了,转身出殿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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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御手勒住前行的车子,于此同时,车外十二骑奔马同时勒缰。黑衣侍卫驱马上前问道,“公子,怎么么?”
轩车厢内,刘盈死死的瞪着夹壁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她一身泯然于众人矣的青衣,一头头发胡乱结了个发髻,又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珠宝首饰全都撸了个光光,除去了平常的珠光宝气,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市井人家的平凡女儿,唯有一张漂亮非凡的脸蛋儿,和瞪的又圆又倔像猫儿一样的眼睛。
“张嫣。”他唤出她的名字,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嫣将身子再缩了缩,抱紧了双肘,“我就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上来的啊。本来想着等离长安城远远的再跳出来吓一吓你,没想到刚出长安城你就发现了。舅舅,”她讨好的伸手拉了拉刘盈的衣袖,“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你这回实在太过分了。”刘盈蓦然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这一次再不教训你一下,你还真上房揭瓦了。”
“哇,你还真打啊。”张嫣吓到,一溜烟从他身边溜出来,跳下车。
“吓。”车外的从人已是听到些许动静,此时冷不丁的见车厢中跳出一个五六岁的素面女孩,还是被吓了一跳。护卫们将按在刀柄上的手讪讪的收回来,总不能对一个小女孩摆这么大动静,何况怎么看这女孩都是与主子有些关系的。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溜出来,你娘她们要多担心?”刘盈掀了帘子,站在车厢弦板之上板脸训道。
“不怕,”张嫣摇摇头道,“我留了信的。舅舅也放心,我让荼蘼直接去找阿婆,不会有闲人知道你的事。”
“你昨个儿答应我的事呢?你明明说一个字也不说的。”
“我是没说一个字啊。”张嫣无辜道,“我只是画了几幅画。”
“你这是跟我在玩文字游戏了?”刘盈气的反笑了,“最要紧的是,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莽撞?”
“你一个人溜出来,如果遇到什么歹人,将你抓去卖了,你哭都没场子哭去。”刘盈忍不住怒气,抓着她的手,黑着脸训道。
张嫣此时想想,倒也有些后怕,勉强笑道,“不会这么凑巧吧?长安城不是天子脚下么”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委委屈屈道,“最多我下次不敢了。不过现在我已经在这儿了,舅舅就饶了我这回吧?”
“饶了你?”刘盈微微哼了一声,“我回来再教训你。青松,”他唤那位黑衣侍卫道,“吩咐个人将这位娘子送到宣平侯下榻的地方去。”
“哇——”张嫣急起来,连忙抱住他死命不肯撒手,开什么玩笑,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被送回去,不仅白费了这么多功夫,面子也丢大发了。而且,这时候被抓包的话,肯定免不了父母阿婆三堂会省,最后被罚的很惨。倒是自己跟着舅舅去商山转一趟,回来后他们气消了,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舅舅,”她讨好求情道,“我不会碍到你的事的,我会很乖很听话,不会喊苦喊累喊东西难吃,无论你干什么事情,我都乖乖在一边不捣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