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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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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朕躬,朕却听闻高庙中事,虽在未央宫养病也不得安宁,只能亲自走一趟。怎么?”他望向齐王刘襄,“齐王侄还有何疑虑?”   
 
       刘襄失魂落魂,将头抵在抚地交叠双手之上,失魂落魄道,“臣不敢。”  
 
       从见到刘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一刹那起,他就知道,他这一次算是彻底失败了,只是幸得还没有算完全撕破脸,只得紧紧抓着之前为汉家社稷着想的借口,再顿首道,“陛下,臣只是以为,常山王母家卑弱,臣等宗室皆认为不堪配宗庙承祭之位。”    
  
         
 
       这一次,刘盈默然了一会儿,方开口道,“诸卿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朕不孝,春秋虚度二十有四,膝下唯一有此一子,前次病重,虽大治,深感无嗣不足以安国,于是决定,改策皇长子义为淮阳王。”转身吩咐道,“取新策收来。”  
  
       管升应了一声,捧出黑色漆封玉版策书,递到中侍长韩长骝手中。    
  
       “御史大夫赵尧何在?”  
 
       赵尧慌忙出列,大声道,“臣在。”    
   
       “吉时已至,即刻行策立新王之礼吧。”他淡淡道。  
       “诺。”赵尧凛然拜受。   
   
  
       高庙之下,宗室百官皆微微骚动,皇帝虽表现的像接受了宗室的劝谏退后一步,不再策皇长子义为皇太子,改策淮阳王,但事实上,从策书早已经写好,直接捧出来而非现场写就看出来,皇帝心中早已有所打算,只是借着齐王刘襄的话下得台阶罢了。   
   
       便有怜悯同情的目光投向稚龄的新淮阳王身上,这个五岁的男孩子,差一步就可以成为皇太子,本来有机会继承刘氏宗祀,成为君临天下的大汉皇帝,却在他的父皇“病愈”之后,被降策为淮阳王。  
  
       诚然,淮阳王的封地广于常山一国,境内富庶也颇有倍之,但若与皇太子的地位与将来相比起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维七年九月甲辰,上改皇长子义名弘,御史大夫尧庙立为淮阳王。  
  
       这一份策书上盖的御玺,自然是那枚“天子之玺”。  
  
       其时,百官会于高庙,按位立定,谒者引淮阳王当庙下,北面。    
  
       御史大夫赵尧当淮阳王西北,东面立,读策书曰:  
  
       於戏,小子弘,受兹青社!朕承祖考,维稽古建尔国家,封于东土,世为汉籓辅。於戏念哉!恭朕之诏,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德,克明显光,义之不图,俾君子怠。   
  
       悲尔心,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厥有炋臧,乃凶于而国,害于尔躬。於戏,保国艾民,可不敬与!王其戒之。   
    
      刘弘端正拜道,“儿臣领命。”    
  
       常侍严助捧出淮阳王玺绶,欲东向授淮阳王。忽呼得上座皇帝咳了一声,道,“交给朕吧。”  
  
       满座文武顿时回过神来,皇帝的意思,便要亲自授淮阳王玺绶了。   
 
       按礼,亲王玺绶因由常侍东向授于王。这个时候,大汉立国未久,虽有初步典制,却并没有形成成例。奉常叔孙通又于今年上致仕,余者不敢反驳皇帝的意思,黄门便将盛放着淮阳王玺绶的托盘奉到皇帝手边。 
 
       年幼的淮阳王对于今日高庙中发生的种种变故并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在皇帝出现在高庙之后,便一直显得很是欣喜,此时按着宫人教导的礼仪趋步到皇帝身边,再拜道,“儿臣见过父皇。”   
  
       刘盈点点头,取过盘中玺绶,交给刘弘,叮嘱道,“日后若为王,要勤于爱民,勿辜负朕的期望。”   
 
       “敬诺。”刘弘受了玺绶,放于一旁,恭敬的大礼再拜,三稽首。   
   
          
  
       “母后。”刘盈将头上通天冠脱下来,放在一旁,跪于吕后座下,惭然道,“儿臣不孝,这些日子,让你担忧了——”    
   
       “啦”,吕后狠狠的甩了他一个巴掌,“你还知道回来?”   
  
       她竭力保持平静,但背影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你就为了一个女子,将家国天下老母都抛于脑后,到最后,更是险些连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   
  
       “母后。”刘盈再度叩首道,“儿臣知道自己错了。”   
 
       吕后仰天望了望,将眸中依稀的泪光逼了回去。   
  
       她这一个月来,在长安城中,担惊受怕,生怕传来儿子不在人世的恶讯。终于在此时此刻解脱。一把将跪在面前的儿子抱在怀中,忍了一个月眼泪,终于无所顾忌的掉下来,“你知不知道?阿母真的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匈奴入寇北地的消息传来,那一刹那,她的心惊胆颤,惊骇欲绝。  
 
       有一段时间,她真的以为,她的这个儿子,便这么死去了。    
  
       这些日子,她一介女子,带着稚龄的孙子,在心中疑虑的群臣和野心勃勃的藩王面前,苦苦支撑,心焦力卒。 
  
       只有在险些失去的时候,才能够明白,什么对自己最珍贵。  
  
       在夫妻情谊上受到不堪冷待的长乐宫中的吕皇后,发现只有手中握有翻云覆雨的权利,才能够给予自己足够的安全感,而她天性果敢,也的确喜欢弄权给自己带来的畅快淋漓的感觉。但是,在经历这一次险些失去自己儿子的日子之后,她才发现,对于自己而言,那些所谓的权欲富贵,都没有自己的儿子来的重要。   
  
       如果能够让刘盈平安归来,她宁愿此后不再弄权,只在长乐宫中,做一个好好享受天伦之乐的太后。    
  
       吕后哭的声嘶力竭,直到许久之后,才安静下来,多日的重压,在刘盈平安归来之后,终于彻底放了下来,一刹那间,只觉得精疲力竭,想好好的睡一下。     
 
       高庙是祭祀大汉开国皇帝刘邦的庙堂,汉人习俗“事死如事生”,在庙后设寝,每日里上食伺候,一如生时。天子与皇太后,皇后谒庙之时便在寝殿斋戒。庙寝之间,侍卫森然,一队队巡逻而过。   
  
       茅草香静静燃烧,让人心中安宁,刘盈跪坐在母亲榻前,细心的将锦被掖好被角。   
  
       这些日子,他一路上以旁人奉着从直道而行,自己却带着心腹人等沿间道,花了三倍的时间,在三日之前悄无声息的返回长安,当时长安表面一切繁荣,底下却蕴含着惊涛骇浪,其中,齐王的心思最在表面,他决定在外逗留一阵子,看看究竟有哪些跳梁小丑在野心勃勃的觊觎着他的帝位。    
   
       他看了熟睡中的母亲一眼。  
  
       吕后双手交握,静静的睡在卧榻之上,似乎只有在沉睡中,才能舒展日间沉重的眉色。  
  
       离别不过一季,母亲的眼角,又多了数道纹路。   
  
       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今日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总是沉稳的,虽然有时候她的做法会让自己很是难以接受甚至厌恶,但是,她总是沉稳不动如山,他从来没有见过,她抱着自己,失声痛哭到如此地步。   
  
       担惊受怕了这么久之后,在独子归来之后,她幼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的睡上一场。    
 
       “睡吧。母后。”刘盈轻轻道,“剩下的事情,儿臣自然会一一处置好。”   
  
       苏摩迎着皇帝走上来,轻轻问道,“陛下,不多陪陪太后么?”   

       刘盈微微一笑,“母后睡的很熟,朕不想在里头吵着她。”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苏摩喟道,她自先帝在时便伺候吕雉,与刘盈多年相熟,并不似一般宫婢般对天子敬畏太甚,“只怕只有陛下在身边,太后才能真正熟睡吧。——可要婢子去取一些冰来?”  
   
       刘盈不自禁的摸了摸脸颊,当时母后打这一巴掌时可是下了死力气,过了两三个时辰,手触还有些微疼痛。“不必了。苏姑姑,替朕照顾好母后。”   
 
       高庙仆射趋进便殿,参拜道,“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刘盈道,“朕想去拜谒一下先帝神主。”   
  
       “诺。”尽管有些讶异,高庙仆射仍一丝不芶的拜道,“臣这就去命人准备大牢礼,明日即可”   
   
       “大晚上的,准备什么大牢礼?”刘盈不耐烦道。“朕只是想和父皇说一些话,像民家父子一般,不用太过正式,只要备些酒肴就成。你悄悄去办,不用惊动任何人。”  
  
       夜中的太庙,因了皇帝之前的吩咐,伺候的奴婢都悄悄退了出来,整个大殿空荡荡的,便显出一丝清冷来。  
       “大汉太视高皇帝刘邦之灵位”,一代开国皇帝的神主,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一笔一笔铁画银钩,像勒进筋骨里。庄严而又神圣,又像是在生一样,冷冷而慈爱的看着殿上的儿子。  
  
       “父皇。”   
  
       刘盈将酒斟在青铜酒爵之中,道,“儿臣登位之后,虽有孝心但国事繁重,竟是不能常来看你,实在不孝。你生前最爱饮这兰生酒,今天晚上,儿臣陪你痛饮一场。”    
    
       托盘这上盛毒害两爵兰生酒,他将一爵酒液洒在地上,然后饮尽另一爵酒,兰生酒甘冽的滋味浸润过他的喉咙,冷冷的,像北地的风。   
    
       “父皇,你曾经说过,我不像你。”刘盈的凤眸变的幽深了一些,在深夜之中静静倾述,“我本来有些不服气,如今却信了,儿臣此次任性,险些将大汉置于动乱之际,父皇,儿臣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回,“父皇,阿嫣曾来高庙庙见过你。阿嫣,她的事情其中另有内情,但是父皇,儿臣不会做出令刘氏宗族蒙羞的事情。”   
  
       连日以来的疲倦,连同焦躁与酒意一同上涌,刘盈只觉得朦朦胧胧中,刘邦从神龛之中走下来,眉眼苍老,宛如生时。   
   
       此时此刻,他不是那个白日里权威凛然的天子,只是一个想要向父亲祈求认同的儿子,醺醺然,“父皇,江山和美人,儿臣都想要,也都想牢牢的握在手中,儿臣知道,你希望刘氏宗族和美相继。但儿臣虽仁善有保全之心,却实不能容忍他们在儿臣身后欺凌儿臣的寡母孤儿。如今,吴齐二王各有心志,已不是儿臣能够护持的。但儿臣愿意允诺,儿臣既已不能保全如意,其余兄弟,总会让他们平平安安。”    
  
       “可是父皇,”他迟疑了一下,道,“如果你在天有灵,保佑儿臣的话,请你保佑阿嫣平安。”    
  
       那一夜,张嫣带着笑的泪眼仿佛又掠过他的眼前。  

       阿嫣说,“你要等我归来。”   
  
       如今,在离阿嫣遥远的长安,他只求阿嫣平安。  
    
       在云中城,他曾与阿嫣允诺,“今生今世,不离不弃。”   
  
       与阿嫣有十年舅甥之情,四年夫妇之义,相依相伴,相知相守,对阿嫣的感情已经刻到骨子里去,成为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没有阿嫣在身边,他便感觉到,虽然人已经回到了长安,但是半边魂魄,依旧滞留在云中,与阿嫣相依相伴。   
   
       可是在长安,他看到苍老了的母亲。  
  
       他心愿与阿嫣生同衾死同穴,此情此志,终生无悔,可是在苍老的母亲面前,作为一个儿子,他同样不能够让母亲为自己担忧辗转反侧。做为一个皇帝,他更是需要对天下人负责,在这座刘氏宗庙之中,他不能够做一个只为男女私情而荒废一切的昏君。   
   
       在帝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他才懂得了父皇的顾虑。   
 
       父皇在位之时,大封功臣,同时以宗室近关为诸侯王,分封王国。这两股力量彼此之间,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约,皇帝作为一切权利财富的给予者和仲裁者,平衡着这两股势力,并独领君权,大汉国开立未久,国力在这种平衡中处在一种稳步上升的阶段,他并不愿意因为内斗而降低了这种国力上升的力度。    
  
       只是,刘盈轻轻哼了一声。    
    
       他愿意以仁善之心待人。这些亲戚臣子却未必愿意以仁善之心伺君。   
 
       在他“卧床未央宫”的时候,长安城中,有多少列侯权贵蠢蠢欲动,与关东诸侯王联系?宗室之中,楚王叔为父皇幼弟,未发迹前与自己母子感情最好,这一次,也只是观望,齐王为先帝长孙,生出异志,想夺得帝位,更有吴王刘濞,站在齐王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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