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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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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女人是我,却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将我从他身边带走。当他日复道倾颓的真相被揭露,你要他如何面对一个亲手杀了自己妻子的母亲?”
 
    吕后狂怒之极,一把上前掐住她的脖子。
 
    蒲扇一样的手上青筋累累显露,显见得,她是用了十足力气,真的置了杀了张嫣的心思。张嫣呼吸困难,右手握紧了怀中的匕首,生命被逼到了最逼仄的境地,翻生出极致的恨意。她既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也就对自己没有什么,只要她手上的匕首这样顺势一搠——
 
    生命的甜美与自由的诱惑在血管里疯狂的叫嚣,这一瞬间,她的心却仿佛忽然从其中抽离,生出一种空茫的情绪来。
 
    真的能够得回曾经的自由么?
 
    在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心里,究竟是母亲重要些,还是自己重要些?今天之前,她从不去思虑这样看起来无谓的问题。却在这一刹那迟疑了。
 
    想来,刘盈固然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杀了妻子的母亲,但若自己今日伤了吕后一星半点,哪怕是出于自卫,他又会如何呢?
 
    自己是刘盈的妻子,吕后却是刘盈的亲生母亲。她固然自信,刘盈深爱自己,但是若自己真的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伤了他的母亲,他又如何能面对这样的自己?是否还能毫无芥蒂的相亲相爱,没有防备的吻他的眼睛。他年之后,难道她对刘芷说,“阿娘曾经,用一把匕首劫持过的你的大母”
 
    而无论是如何走到这个地步,在最初的时候,吕后终究是曾经无私的疼爱过自己的。
 
    天大地大,恍惚间,她已经是回不去了。
 
    一时之间,张嫣心若死灰。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软软的跌落在被衾之中,似已无求生之心。
 
    囧囧的飞过。 

 二八六:生死
 
    如果让她在这个时候穿越回去,回到汉九年冬日的长乐宫,她来到大汉时空的最初,重新将这场人生所有的道路再用自己的双脚重走一遍,张嫣问自己,一切会不会有一条不同的出路?
 
    她想,也许,她还是会做出和今生一样的选择吧。
 
    站在命运的岔路口,回望自己璀璨的半生,有过极致的欢喜;也有过痛苦的彷徨;有些事情,当时做下了,事后想起来,会有些后悔;有些事情,一个瞬间转身,已然回不到从前。但至少在当下,都是依从了心底的声音做出的选择。
 
    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额头的高热渐渐的降下来。到底她年纪尚轻,有着不错的身体底子,虽然几乎没有服用什么汤药,渐渐的还是熬过了这场风寒。
 
    寂静昏暗的石室中,张嫣捧了蜜烛坐在石榻上,微微眯着眼睛,回忆数日前午后的激烈冲撞,仿佛回到高热时头脑昏沉如醺酒的状态,惶然无法分辨,究竟那记忆里恍惚的景象,是虚幻梦境反映出来的想象,还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若那是真实的,以当时自己与吕后剑拔弩张的冲突局面,心狠手辣如吕后,既确实起了杀心,又如何会在后来放过自己的性命?
 
    可是,若说是虚幻吧,喉间却尚残存着隐隐的不适,一张口说话,就如火灼烧的疼痛,声音嘶哑,听着几乎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也许,
 
    张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吧?
 
    那样激烈而濒临危局的情感,因被逼到极处而爆发出来的苦怨,一旦发生过之后,就不会水过无痕的消逝。纵然身体因为高热的病痛而忘记了当时情景,心情却依旧留下了痕迹,不能发散,难以释怀。
 
    “踏、踏、踏”石室外的台阶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响。
 
    张嫣匆匆将复杂心情丢到了一旁,抬头笑道,“阿雅,你又过来了。”
 
    哑女拎着漆木提梁食盒推门进来,看见了张嫣,大大的眼睛透出欢喜的色泽。
 
    自当日一梦之后,怀中的那把带鞘匕首就不见了踪迹,但常日里来往石室送食水用具的哑女却没有遭到查阅,甚至根本没有被更换,依旧每日下来为自己送东西,只是摆出来的食水一天比一天精致起来。张嫣愈发迷惑不解,无法猜透吕后的用意,但哑女毕竟不能听说言语,一些浅显的东西尚可以通过手势交流获得,再深入一些的消息,她便一片茫然了。张嫣尝试了数次,索性放弃,用哑女的帕子将手边的橘子抱起来,随手打了一个结。
 
    哑女瞧着那个结打的十分漂亮,便作色欢喜起来,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张嫣一笑,将橘子递给她,“给你吧。”
 
    哑女嗯嗯两声,将橘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提起食盒,走到石室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望了张嫣一眼。
 
    张嫣露出安抚笑意。
 
    哑女便安心了,自顾自登上石阶,啪啦啪啦的脚步声越传越远,哗啦一声,便没有了动静。
 
    张嫣望着重被关上的石室之门,黑暗之中,杏眸露出慎重思虑。
 
    石室黑压压的,躺在榻上,望着它低矮的顶部,就像是森森巨石临空,下一刻就要压下来一样,十分压抑。低下头,双足索链粗大,呈锃黑色泽,拖出去一尺左右,用一个硕大的铜锁锁起,坚固的仿佛嘲笑着自己所有对自由的痴心妄想。
 
    这间石室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盒,她被困在其中,看守似乎松散,实则精细,这么些日子下来,除了日常送食水下来的哑女,只两次见过丁酩,并且一次见过吕后,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想要凭借自己逃出去,几乎是难如登天。
 
    黯淡天光从南墙中射进来,渐渐完全的隐下去。身后石壁上的计数正字,张嫣在第三个字上,写下了第三划的一横。
 
    石室之中不知岁月,但终究深在地底之下,若没有通风设计,人困在下头,早就闷死了。张嫣寻了数日,才终究在石室之中看到了一个隐秘气孔,觑着光线变化,判断一日的始终。自从当日从哑女手上得到了那把匕首,便在石壁上记日,风寒病重的时候昏迷了数日,醒来之后,手中匕首不见了,便转用尖石块续记,不知不觉,已经数到了第十三日。
 
    在这儿困上十三日,终究还有希望。但若是困上无数个十三日,又当如何呢?
 
    除了当日高烧的一刹那间,她曾经萌生过死志之外,张嫣从未放弃过求生的渴望。
 
    情况无论多么糟糕,只要心中还怀有希望,就有可能出现转机。但若是连自己都放弃了,那便真的没有办法了。
 
    而她还有丈夫,还有需要自己照顾的女儿,她不能就在这里放弃,放弃回到他们的身边去。
 
    但是
 
    若我真的没有办法回去——
 
    张嫣黯然,
 
    曾经深爱过的心灵不会变化,我总要留下一些印记,若有一日,持已和好好能够找到自己,尚有遗迹可以凭吊瞻仰,思念亲人。
 
    上天可以为我证明,我爱他们。
 
    
 
    石门声音扎扎,以一种刻意压低的喑哑的声音从外头被推开来。
 
    张嫣不以为意,只以为是哑女重新回来,笑着回过头来,“你怎么又重新回来?”迅速敛了脸上的笑意,看着面前身材高大身着深绿色低等内侍衣裳的中年宦者,“你是什么人?”声音戒备。
 
    “回皇后娘娘,”来人急急的走进来,头用一种近似谦卑的状态微微低下,在室中阴暗的光色下,看不清容貌,只有一管声音,阴沉低哑,带着一丝急迫,“奴婢是来救你的,丁七子打算对娘娘不利,只怕稍后就要过来动手了,时间紧急,”取了身后的斧头,拉过张嫣脚下的锁链,“奴婢这就带了娘娘走,先躲避一二再说。”
 
    “啪”的一声,斧头狠狠的砸下去,锁链为锋刃所击,火光四射,映亮张嫣的容颜,虽有几分憔悴,却清艳的过人,匆匆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奴婢名叫楼谓。”
 
    楼谓匆匆答道,趴下身去看铁链,见适才刀斧抨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缺口,不由面露喜色,愈发发狠了力气砸那链子,“只是太医署的一个小药童,平日里跟在吴太医身边,皇后娘娘大概是没有见过的。”
 
    四五斧头下去,铜锁终于“砰”的一声断裂开来,放开了张嫣的双脚。张嫣喜形于色,那边,楼谓已经是一把丢开手中卷了锋刃的斧头,急急道,“没有时间细说了,娘娘还是先跟着奴婢走吧。”
 
    张嫣点点头,匆匆跟着楼谓奔到门外。两个青衣宦者守在门外,已然是脑浆迸裂,伏在原地,早就不能活了,一条窄小石阶从岔路口处盘旋而上,通向出口被紧紧合上,不留一丝缝隙。纵然是上头的人即刻听到动静,开启出口,从石阶上奔下来,最短也要十数息的时间。
 
    “奴婢进来的时候先解决了这两个贼子,”楼谓解释道,许是怕惊到了地上的宫人,声音压的极低,
 
    “皇后娘娘,如今丁七子的人在上头守着出口,若是从这儿出去,只怕是正好撞上。奴婢找娘娘下落的时候粗粗看过,这地道十分复杂,我们先往深处走一走,避过丁七子的人马,待大家接了吴太医的消息,过来寻娘娘时再出去,应当就可以安全无虑了。”
 
    张嫣紧了紧身上的绵衣,颔首道,“也只好如此了。”毫不犹豫的转身,领着楼谓往另一条岔路走去。
 
    未央宫下的地道不为人所知,常年不用,里面便积满了堆落的灰尘。暗夜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行了一段路透出的气孔,尚透出一线淡光来,映衬浮尘飞舞。张嫣左手衣袖掩口,走在前面,呛咳出声,
 
    “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下落的?”
 
    “地道声音传递幽远,娘娘声音小一点。”楼谓护在张嫣身后,小心的张望着来路动静,
 
    “也是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吴太医为丁七子诊病,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回往宣室殿禀报大家。奴婢留在殿中熬药,凑巧听丁七子和心腹惠芸谈话,拘着娘娘在此,丁七子也是十分不安,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奴婢估摸着若真依了她的主意,只怕在大家赶到之前,娘娘便会出事。这才冒险避过增成殿人的看守,溜下来先救走娘娘。”
 
    “听起来竟是险到极处,”张嫣吁了一口气,回头瞧了楼谓一眼,美丽的杏核眼中,就露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真挚的感激之情,许诺道,“若是这番,我本宫能脱险境,定当厚恩致谢你与吴太医。”
 
    楼谓随在身后的脚步不经意间顿了顿,随即抬起跟上,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在地道的暗色之下,嘴角微微诡异的翘了翘,声音却愈发柔和低沉,“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不敢言功。”
 
    “怎么可以这么说?”张嫣回头,坚持道,“你们救下了本宫的性命,这份大功,难道竟担不起县官和本宫的奖赏么?这样吧,太医令高况年老,年前就已经乞求致仕。只是县官怜惜其才能,没有允准。不若日后本宫向县官进言,命吴太医为太医令——”
 
    “那奴婢可就代吴太医谢过皇后娘娘了。”楼谓惊喜的声音传来。
 
    地道在未央宫之下盘旋屈伸,路况复杂,道路难行,初行的时候尚凭着一股心中的气力,待奔了一小段路,张嫣渐觉体力不支,速度慢下来。
 
    “娘娘,怎么了?”楼谓从后头赶上来,见着她的模样,声音关怀焦灼。。
 
    “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张嫣抬头,露出惨淡容颜,
 
    “这些日子,在石室里,饮食都不够好”在楼谓靠近的时候,猛然握紧在最初跌倒的时候藏在手心的石头,“咚”的一声,狠狠的砸在楼谓额头上,一击即中,不敢浪费时间回头,骤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翻转方向,沿着来时路奔回去。
 
    地道中的空气从身体两侧经过,形成呼呼的风声。这一生,她都不曾知道,她居然能够用这么快的速度奔跑。若是多年前的体育课上,八百米能有这样的成绩,也不至于多次盘桓在及格边缘,要求着老师才能算过。那时候,罗蜜笑谑她道,“若是身后有一只吃人的狮子在追赶,你就自然跑的快了。”
 
    如今,她身后没有一只吃人的狮子,却有一个会伤人的恶人。
 
    世界上真正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猛兽,而是人心。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逃命,希望赶回到增成殿——吕后至少没有要杀她的心思,但这个所谓来救她脱险的楼谓,却是来历不明,险恶远甚于增成殿的人。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个壮年男子较抗,定无幸理,反而只有回到那间石室之外,唤人求助,才有一线可能逃出生机。
 
    人总是在最深的危机里,激发出最大的潜能。
 
    张嫣沿着地道奔跑,只觉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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