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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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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一百余淮南叛军都尽力向白胄少年冲杀而去,一时间,少年地面色煞白,然而摸了摸腰间,很快的又平静下来,面容之间充满了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血意。

    “喂。”刘盈又是惊骇又是好笑,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却被张偕一把握住手,掐了一掐。

    “还不快去保护太子。”张偕嘶声喊道,指着汉旗之下的白胄少年。

    众侍卫会意,俱都涌向汉旗之下。只是有意无意里还是偏着刘盈这边。淮南军奋起余勇,一次又一次的发起进攻,丢下一具具尸体,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汉军挡了回去。双方的鲜血流出来,浸染了整片山岗上地草地。

    太阳将近中天,时日已近午。

    有无数次剑刃砍向于他,总被斜刺里的剑锋格过。他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山岗之上。尸身堆成地毯,汉淮双方在这地毯之上继续不死不休的纠缠。

    忽然,面前一个素日相熟的侍卫面露惊骇之色,大喊一声“殿下”,扑过来一把推开他。

    刘盈尚未明白发生何事,只听耳边弓弩呜呜划破空气之声。擦过自己的颊。射入这名侍卫额头。

    鲜血混着脑浆流下来,侍卫缓缓倒下。

    落日长河之下。被推下车的孩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步步的向父亲走去。

    刘盈无暇去扶侍卫,转身举剑,用尽全身力气格住厚重的剑锋。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爬起来之后,拍拍跌疼的伤,昂首继续前行。

    而就在这一个转身间,他一个大跨步,从六岁跨到十六岁。

    惊魂甫定。

    “太子殿下。”来人觑了眼旌旗之下地另一个少年,笑声浑厚,身披玄色铠甲,满面虬髯,英姿焕发,“算盘打的倒好,只是大约没有料到老夫会亲自前来吧。”

    刘盈只觉得虎口一沉,双手发麻,不由得退后一步,卸去剑势,抬眉笑道,“怎么会呢?英伯伯,小侄正候你大驾。”

    淮南军甲天下,军中最善战的大将是谁?

    是英布。

    所以这支寄予了他全部希望的敢死军,他怎么会不在其中?

    一时之间山岗之上风云再变,汉军以许襄做饵,误导淮南叛军,借以保证刘盈地安全。本是得计,但也间接造成英布与刘盈劈面之时,大多数汉军竟一时间赶不过来的局面。

    顷刻间整个山岗都静得一静。所以人都屏声静气的看着。

    英布生性骁勇,一剑不中,随即再劈,刘盈只觉脑中一片空白,什么规划都来不及细想,本能的接着英布的攻势。不过三剑,已是蹬蹬退了七步,只觉得双臂打颤,手中御赐越重之剑,已经是沉重的提不起来。

    但这七步的时间已经足够缓得一缓。

    山岗下忽有大黄弩破空而来,少说也有六石之力,专捡着英布要害之处射来。英布左支右绌,瞬时间,余光就瞥见大批大批的汉军涌过来,将刘盈重重护在后面。

    “老啦,老啦。”英布在心中惨笑。若是再年轻十载,适才最后一剑已经足以斫断刘盈手中剑,顺势削去他一段胳膊。

    他到底是一世枭雄,一击不中,并不气馁。凝神应付抛下手中弓弩赶过来地汉将。

    众人之后,刘盈将剑插在地上,面色苍白,忽听得崩的一声,周围侍卫小声惊叫。怔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插在地上的天子赐剑齐齐从中折断。

    背后冷汗尚未来得及滚下来,已经听得身边一声高亢欢呼,

    “殿下,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回头望,果然山岗之下,远远可见一行骑军迤逦奔驰而来,蹄下尽是烟尘。为首玄色重尾旌旗之上打着大大的一个“汉”字。

    日上中天。

    我是不算字数分割线**

    “六岁的时候,他的天地被楚军铁骑踏破。他曾寄望阿父为他补起这片天,可是,阿父做不到。”以己度人地想,一个孩子在逃命地过程中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从马车上推下去,这种惨痛地经历,是会让人得心理疾病的。鲁元和刘盈都有汉二年后遗症,平常看不出来,但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鲁元选择向爱情寻求庇护,而刘盈用铁血的战争治愈自己。

    这是男与女性别的不同。

    用一个惯常的比喻而言,父亲是屋顶,而母亲是墙,他们共同撑起了一个家庭。那么对这对大汉第一开国家庭而言,刘邦并没有为他的子女撑起家庭的顶,父亲在孩子的眼中是一个很重要的角色,他的表现能够撑起孩子的脊梁,帮孩子少走很多弯路。作为一个父亲,刘邦不合格。而吕雉呢,估计是那堵墙太厚了,还忘记了设门,她想将这对儿女永远圈禁在自己的墙中,是保护,也是禁锢。

    虽然一个很看重,一个不看重,但是,他们都不算合格。

  六十三:储君

    最先赶到的援军是边城守将高骊所率五百骑军。

    进入太子军营的时候,辕门杉木已经化为焦炭,营中满地狼藉,遍地尸体,有汉军服饰,也有淮南叛军服饰。

    “寻太子殿下下落。”高骊挥手道。

    血色囫囵,最深重的地方从辕门到营中,然后指向后营方向。然而已经用不着它们指路了,高骊已经听见了疲累的拼杀声。

    他拼命纵马,将马骑的飞快,远远的看见山岗之上,汉军重重维护之中,有一人俯卧于地,一人执剑,一人白衣。听得自己马蹄响,二人俱抬起头来,眸光狂喜。

    然后远远的一支箭,从不知名的地方射出来,众人惊呼之中,直中执剑少年的肩部,哐当一声,掌中剑落下来。

    “快。”高骊心中一紧,发疯似的嘶吼。数百匹马拉成一条长长的战线,直直的向山岗之上冲来,将双方混军拉出一道口子。

    一个时辰后。

    土壤焦黄。

    一切尘埃落定。

    甲胄之下溜出数缕散乱的头发,盖着左颊之上箭矢擦出的血痕,刘盈的模样有些狼狈。而箭簇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暗沉的血花更是让他闷哼一声,由内侍裹着左肩的伤口,刘盈回头笑道,“多谢高将军及时来援。“殿下折杀臣。让殿下身陷险境,是臣之责。臣不过尽臣本分,当不起殿下之言。”高骊单膝跪地郑重道。

    此战死伤惨烈。六名北军校尉仅两名生还,先锋将樊伉脱力昏迷,副将张偕重伤。

    刘盈勉强一笑,回头问走过身边的侍卫道,“张将军现在如何?”

    “禀殿下。军医说了,小张将军的伤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怖,其实将养一个月就可以了。”

    舞阳侯樊哙在当天傍晚赶回。

    第二日,太尉周勃赶回。

    “守第一道辕门地一千八百北军,余一百三十二人生还,其中三十六人重伤。三名北军校尉中,校尉史敢等四人身亡,董捷断臂。郦疥重伤。”

    重新搭起的中军帐中,书吏正在禀报此战汉军伤亡,声音伤感。

    “守营的边军,余九十六人生还,将军樊伉脱力昏迷。”

    书吏掩下手中竹简,悲悯道,“殿下身边亲卫,只生还一十六人。十一人重伤。”

    偌大一个中军帐,四千人马,最后。只剩下这二百四十四人。

    帐中上座,刘盈轻叹一声,面色惨淡。

    “但既然英布已经被俘。”周勃扬起战袍拱手道,“则淮南国无主。指日可下。只是,”他想起自己这一日来担惊受怕,不由黑了半边脸,皱眉道,“殿下实不该将自己身陷险境,让臣等,也让长安城中陛下皇后担忧。”

    此时刘盈已经脱去了战时戎装,换上一身软裳。受不住力,微微靠在身后凭几之上,面上因失了些血色,淡淡苍白,与左颊之上浅浅一道伤痕,刘盈微笑道。“周太尉言而有理。只是孤想着。若是英布见不到孤,则他这数千人马在淮北流窜。不说惊扰百姓,对我军而言也是难以擒他。”

    “那又如何?”周勃生性疏豪,不懂他话中涵义,正待再说。忽然望见少年通透的双眸,心思电转,骤然吸了一口气。

    英布欲擒汉太子刘盈为饵,牵制汉军。那么,他刘盈为何不能将计就计,借势打力,以自己为饵,将英布这三千叛军牵制在淮河北岸这一亩三寸军营之中?

    以四千汉军战三千叛军,不得不失,这份战绩,放在大汉任何一个其他的军队身上,不过是不功不过,没有任何可夸耀地。

    但是领率这支军队的不是别人,是刘盈。

    这个天家贵胄的少年,此前并不是以勇武著称的将军,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武人,不似他的父皇,他甚至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在生死关头逼到眼前的时候,不必问有什么高尚或是不得已的理由,单只他有勇气下这个决断,就应经值得人赞赏,敬佩。

    可是他战了,守了,以和淮南叛军大致相当地军力,撑住了以勇武著称的淮南军破釜沉舟式的袭击,直到大汉援军的到来。

    在周勃无言的凝视中,玄衣缘的少年起身,走出营帐,瞧着大帐前首,两日之前,被无数汉军儿郎鲜血染透的土地。那儿如今已是一片荒芜干净,曾经堆砌满地的尸身被青草掩埋。

    刘盈瞧了又瞧,仿佛这么瞧到来年春天,这片被鲜血浇灌过的土地就会生根发芽,抽出新的绿草,绿草悠悠长到盛夏,一群穿着扎甲地汉家儿郎就会笑着走出来,单膝跪下参拜,齐声道,“太子殿下。”

    “周太尉觉得孤莽撞了?”

    刘盈瞧的专注,并不曾将半分余光分给身边有大汉殊荣的老将军。

    “不会,啊,不对,是不敢。”周勃尴尬道。

    如果是任何一位旁的汉将,沙场迎敌自然是他地分内事,没什么好说的。刘盈的不同却在于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出一点差错,那会牵连太多人。

    但抛开他的储君身份,这场战本身打的虽然不咋地,战后效果却是大大的好。

    擒下英布,则淮南余勇不足为惧,下淮南指日可待。淮南国土中的汉家百姓将少受战乱之苦。而本该在这场战争中付出性命地两方士兵将存活更多下来。

    “孤也觉得孤是莽撞了。”刘盈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径自道,声音轻柔。“若孤不曾一意孤行,避走边城,也许这三千余汉军就不会将命送在这淮河岸边。”

    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没有人会无动于衷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也许当时情况紧急无暇细想。可是事后,想起那流着鲜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死地时候他还伸着他的手,死死死死的看着你,你又怎么能食安寝,夜夙寐。

    周勃皱眉看着面前少年,他也是军人,自然知道刘盈正是度他心中地关槛。十六岁地少年初见血腥战场,他又素是个心性仁弱地主。

    不。

    周勃在心中斩钉截铁道。

    他们大汉地储君,仁而不弱。

    弱的人如何能刹那间定江山慷慨迎敌?弱的人如何能持剑对凶猛若虎的叛军临危不乱?

    周勃逆着天光,斜斜仰首逆着站在帐口处的玄衣少年。他侧影清瘦,是他素日里看不起的荏弱。但是,他的眸底已经隐隐带了微微尊重。

    驰骋沙场地武将,他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储君呢?他不必亲上沙场,勇冠三军;但他必须有勇气担当战争。

    他不必慧能通神,运筹帷幄,但他要能决断。明晰时势。

    三军中,哪有那么多讲究。那些个害怕鲜血,害怕死亡的,拖出去一顿板子打下来。哼唧哼唧也就想不了那么多了。但是刘盈身份尊贵,实在不容他如是施为。周勃一时为难,皱了老大的眉,正无设法处,忽听得帐外一声诘笑。

    “殿下这话,襄听着却觉得不对。”

    许襄一身白衣走过来,腰悬紫色锦囊,诘口笑道。面色苍白,话语却如一把锋锐的刀,“所谓义不守财,慈不掌兵。又所谓,小慈乃是大慈之敌。经此一役,淮南百姓当感念殿下。其他各部汉军当感念殿下。需知,这中军汉军是人命。他们的人命也是人命。”

    “军人死战迎敌,本是天分。他们以三千性命换得汉军三万性命,以及淮南三万,六万乃至九万百姓的安宁生活。这三千中军,”许襄面色慢慢凝重,“死得其所。”

    周勃有趣的瞧着这一声儒生装扮的少年,他不曾习文,一向最讨厌儒生,如今却觉得这个儒家少年话语对自己脾胃。

    太子身边,倒也有些人才。

    “先生说的是,”刘盈怔得一怔,拜道,“是盈想岔了。”

    汉十一年秋九月,淮南王英布以二千八百人从间道行,袭太子中军帐。中军上下皆勇,相持半日,汉军援军到,擒英布。

    淮南国乱,英布二子英准,英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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