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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一哼,包要花又接着道:“行,我们回去之后就和君大妹子三头对面,大家把话说明,操的,天下就有你们这种痴心女子负心汉唷……”
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急,项真忙道:“别吵,老包,求求你别吵行不?这里面另有原因,现在不便讲,等一会我当然向你好好解释……”
一翻自眼,包要花气吁吁的道:“现成的事实摆在面前,解释?解释个鸟!”
叹了口气,项真道:“你先不要骤下断语,老包,说来话长,等你听完我的解释,如果还不满意的话,你再到君姐姐面前告状如何?”
斜斜眼,包要花冷嘿嘿的道:“也罢,我便听你解释,不过,你若想给我掉花枪却是做梦,我姓包的招子亮,心也明!”
焦的的点点头,项真道:“好了,现在就不要提这件事,行不?”
捻捻鼻孔,包要花“呸”了一声道:“你他妈是心虚!”
一把拉下包要花捻鼻孔的手,项真道:“公孙樵峰与汪菱的伤可包扎妥了?”
板着脸,包要花道:“早妥了,上药止血,连包带扎,做得仔仔细细,比他妈侍候我的老爹妈还要来得尽心!”
满意的点点头,项真又问:“他们两个的伤势还不至于致向吧?”
哼了哼,包要花道:“你老人家的手自来极有份寸,要人伤到什么地步谁还逃得了?不过,纵然他们一男一女这两个丧不了命,却也注定终生残废了!”
淡淡的,项真道:“这是不能避免的;江湖上闯,便与血腥结了不解缘,尤其曾给于别人痛苦的人,他自己也不能脱离痛苦;对公孙樵峰和汪菱的惩罚,我已经减少到最低限度了!”
吁了口气,包要花懒懒的道:“关于这一点,嗯,我却同意。”
项真一笑道:“好了,我们过去吧。”
于是,他们两个行向奚槐与西门朝午那边,侧立着的奚嫔一见他们走近了,又已不自觉的垂下头去……
包要花看得分明,心中忖道:“这一对儿,可真的叫‘有情有意’了呢……”
西门朝午站了起来,奚槐也由婉月扶起,在奚槐望向项真目光中,多出一抹淡淡的迷惘意味来,当然,他是正在奇怪,方才他的妹妹与项真两人单独躲到那边石后谈论什么事了?至今,奚嫔的面色仍然隐含悒郁,双目也还红肿未褪呢……
当然,奚槐在目前是得不到答案的,或者,他终究会知道,不过,可能那已是一段十分温长的时光之后了……
这时——
西门朝午站前一步,笑吟吟的道:“没事了?”
嗯,“没事了”三个字里头,却是大含文章呢,项真不置可否的一笑,易而言他:“当家的,我们准备启程吧?”
西门朝午肚里一笑,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这片乱石坡,到底比不得一次热水澡,一张又软又宽的床,以及——”
包要花接口道:“以及,一顿有酒有肉,热烘烘的大餐!”
哈哈大笑,西门朝午道:“不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包要花又朝寻丈外的地方一指,道:“公子爷,公孙樵峰和他的侄女儿汪菱全躺在那边!”
项真随着包要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嗯,可不是,在一道岩沟下,断臂瞎了一眼的公孙樵峰正和他那同病相怜的侄女汪菱躺在一起,两个人俱是双眼紧闭,面如金纸,连气息也是那般奄奄了;公孙樵峰在经过了这志场惨厉的折磨之后,憔怜苍老得简直已脱了人形,而汪菱,这原是长得十分姣美明媚的少女,如今也形锁骨瘦,有蜡黄得不忍卒睹下去……
轻轻地又幽怨的,奚嫔开口道:“项真,你好狠心……”
表情沉重的看着奚嫔,项真缓缓的道:“奚姑娘,武林生涯原来如此,大家全为了一口气,满腔血而争杀不休;五年多以前,我和‘九贤派’中的九贤在‘陕,境为了一件宿怨而展开决斗,九贤全在我掌下断命,其中,就有浅菱的兄长汪召在内,后来,汪菱的未婚夫张伟赶到,不由分说,照面之下便以下三流的暗器‘乌毒砂’与‘回魂香’对付我,一再忍让,好言相劝,他却执迷不悟,非欲置我死地而后己,我无法可施,才痛下杀手——”
顿了顿,他又道:“起因是为了一件旧仇——‘九贤派’九贤的朋友先杀了我的朋友,我为我的朋友至恨而宰了‘九贤派’的那个朋友,于是,‘九贤派’九贤又寻我报仇——如此而已,跟着,‘九贤派’在我手下全军覆没,五年后,公孙樵峰又偕汪菱在青松山庄诸人协助下暗算了我和老包等人,使我们备尝酷刑,历尽羞辱,几番死去活来,他们最终目的,是要将我们凌迟处死,但我们幸运,险险逃出,不久之后,我们再回来报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因此,就便是现在诸位所看到的场面了……”
疲乏的吁了口气,项真续道:“整个的事情连贯起来,只是一场一场的仇恨,一次一次的冤冤相报,双方所用的手段俱极残酷,谁是谁非呢?我不敢说,相信你们也指不出来;而这就是江湖上的岁月了,太凄厉,太可怖,是么?但谁叫我们轧进这个混饨而血腥的圈了里来?既来了,便需适应这种艰辛的日子,随着它传统的轮回旋转,没有人可以例外,可以逃脱,你,我,以及任何一个江湖中人全是一样……”
目光瞥了那边的公孙樵峰一眼,项真又道:“至于公孙樵峰和我之间的纠葛,也和我前面所说的差不多,为了他的师弟‘阴阳使者’周崇礼;周崇礼杀人劫宝,我恰巧遇上,前往劝阻,他也想连我一起摆平,我没有法子,只好先收拾他;公孙樵峰记着此仇,暗算了我,今天我也报复了他,亦是这一乏味的老套,但这就是江湖了……奚姑娘,你浑身我狠我不怪你,因为你说这话无偏私,乃是以感触的直觉而发;假如我被他们如此伤害,你也会同样指责他们狠心的;我早就听惯了一些人说我狠毒的话,但我从来不介怀,只因为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还有,看见躺下的人不是我……”
奚嫔动容的聆听着,一直到项真说完了,她才如梦初觉般惊悟过来,她以一双谅解与了然的眼睛望向项真,眸子深处,是一片广涵的悲悯与宽释……
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你说得好,我也早有这种感触,却老是不能有条不紊的讲出来,是的,我们,和很多同道中人便正是如此……”
龇龇牙,包要花道:“公子爷有的时候还蛮多愁善感的,看外面看不出来,他的确有着满肚子学问呢……”
项真微微一笑,对奚槐道:“此别之后,希望阁下能找一处清幽之地隐居下去,你将会感到,优游无争的日子比诸江湖中的血雨腥风安适得多,也自在得多……”
奚槐感受良深的道:“多谢指点,我也正如此想……武林生活,我是不能,也不敢再过下去了……”
点点头,项真道:“这是上策。”
他又一指躺在那边的公孙樵峰和汪菱,道:“那两位,与阁下私交颇笃,况且同遭此难,于公于私,你也就便多加照拂了……”
奚槐忙道:“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一拱手,项真道:“别了……”
他目注一侧泫然欲涕的奚嫔,与那神态郁戚的婉月,淡淡一笑道:“还有,你们两位。”
奚嫔与婉月盈盈还礼,而在还礼中,奚嫔自己泪珠惭滚!
西门朝午与包要花也齐齐抱拳,和项真一同转身而去,他们却不上坡,反而坡下离开。
奚槐怔怔的挺立着,神色凄暗如天空中灰沉的云霾,而婉月嗒然似有所失,奚嫔则泪眼目送项真等三人渐去渐远的背影,自泪的薄晶幕中,项真的身形已在迷蒙,他走了,也把奚嫔的心一起带去……
大煞手第八十六章 细论前尘 齐三心
第八十六章 细论前尘 齐三心
离开乱石坡之后,又转回满目疮痍,一片焦砾的青松山庄前面,在庄前的左侧丘陵上,项真等三人又找回了他们的坐骑,三人跨马落鞍连头也不回,泼刺刺的纵缰驰去。
在马儿于险峭的山地上迟缓前行了半个时辰之后——
西门朝午转首看着项真,而项真正沉默着,脸色上透露了无可掩隐的虚脱与疲倦,那是一种灰白的神色,由于这种灰白的神色,连带也衬得项真的两眼亦是如此凄黯了……
低沉的,西门朝午道:“项兄,觉得如何?”
项真苦涩的笑笑,沙哑的道:“只要我精神一松懈,我便马上会倒下来……”
旁边,包要花几乎是把整个身子扒在马背上了,马儿的奔驰大约颠震了他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拉缰的双手骨节也全因用力过度而泛了白!
眉头蹙着,西门朝午担忧的道:“项兄,是不是马儿颠踬得太厉害了?假如受不了,我们还是先下来歇上一阵……”
摇摇头,项真道:“不用,任怎么歇,也仍需继续上马走下去的,还不如忍耐一下,鼓口气撑到底……”
西门朝午赞佩的道:“在连串的激烈拼杀里,从头至尾,你都能把浑身的伤痛抛到一旁,面不改色的掩外行这去,人家不知道的,断断不会晓得你的创伤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项兄,你这勇与和靡难抗争的精神,真是值得人喝彩!”
项真苦笑道:“过奖了,我也只是咬得住牙而已……”
摇摇头,西门朝午道:“人一辈子会碰上很多逆境,形形色色的,各般各样的,不一定每个人都能顺利渡过,而渡不渡过关的唯一条件,也就看那个过关的人咬不咬得住牙?项,人穷其终身,讲求骨气与节操,这两样,不也就是咬得住牙么?换句话说,咬不住牙的窝囊废物,丧节失德之徒,却也大多大多了……”
轻扶鞍前把手,项真润了润干裂的嘴唇,他暗哑的道:“当家的,你是把我捧得太高了……”
正色的,西门朝午,道:“项兄,我这乃是由衷之言,而你咬得住牙根硬挺的还不是单单在对忍受痛苦的另一方面……”
项真道:“你认为,当家的,还有哪些方面呢?”
手指头缠绕着丝缰,西门朝午深沉的一笑,道:“还有,对于残酷,你也同样咬得住牙的!”
淡淡一哂,项真问:“此话怎说?”
西门朝午缓缓的道:“很简单,有些十分令人不忍下手的血腥事情,项兄,你皆能在牙根一咬之下痛下煞手!”
微微笑了,项真悠悠的道:“这只是因为我太过于了悟生活在江湖中的根本性质罢了……”
西门朝午忙道:“什么样的根本性质呢?”
吁了口气,项真道:“冤冤相报,仇恨缠连的,冷酷的现实的,血腥的,以暴力来做为解决所有问题唯一方法的根本性质!”
怔了怔,西门朝午细细回味了许久,他沉重的道:“但是,有些时候却不尽然……”
项真一笑道:“不错,但我们不能否认江湖传统的规矩便是如此!”
于是,西门朝午嗒然无语了半晌,他苦笑道:“不论怎么说,项兄,你是我有生以来,唯一所遇的一位硬心肠人物,也是唯一一位真正拿得起,放得下,说到做到的大煞手!”
感喟一声,项真沙沙的道:“你错了,当家的,我的心肠并不硬,只是我拿定的决断快,当我明白了我该如何去做,我立即便付诸行动,毫不犹豫,不考虑,比较干脆利落,说穿了,也仅此而已!”
西门朝午轻轻的道:“但仅此一端,已够人学一辈子也学不来了……”
此刻,包要花忽然怪叫道:“喂,喂,你们是发了什么失心疯了?在哪里活神活现的谈起人生大道来啦?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这厢痛得浑身打哆嗦,连气也提不住了,就他妈没有个人问一声么?”
哈哈一笑,西门朝午嘲弄的道:“包兄,你不用嚷,我们也晓得你受了伤啦,只是,嗯,这里连你一共三个人,又有哪一个是完整无缺的?”
服珠子一翻,包要花在马鞍上另摆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他一边随着坐骑的起伏颤动,一面叫道:“少他妈扯到别的人身上去,我不管他们二位是如何装英雄扮好汉,在那里窝着心硬撑,我可是支持不住了,痛得入骨三分还不说,加上又冷又饿、又倦又渴,这等滋味,岂也是入受的?眼前第一步要谈的并不是方才你们在谈论的那些狗屁道理,而是需要决定先找个什么地方打尖歇马!”
疲乏的,项真道:“大约还有十来里山路,往下放马,就有一处小镇可以打尖,我们就权且先往那里去吧,事实上大伙儿可真是有些难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