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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色已黑,正交二更,但见庄中灯火辉煌,处处照耀得如同白昼,人影往来幢幢,防备森严。
社今康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低声道:“看样子天魔帮算准了你可能会提前行动,想进去还真不容易。”
古秋萍一笑道:“这是意料中事,但我相信仍有机会能进去,再等一下,接应的人就会到了。”
杜今康不解道:“越等下去,时间越接近,他们的防备也越严,接应的人也不能公开行事的,不是更难了吗?”
古秋萍道:“我约定的时间是三更,可是我请薛前辈拖到五更才去,过了预定时限,他们的斗志稍懈,必然要作进一步的措施,那时就有机可乘了。”
杜今康忍不住道:“老弟的奇才果然非凡,战以攻心为上,老弟深得个中三昧。只可惜老弟在江湖上埋没了,如若置之庙堂,应是将相之选。”
古秋萍一笑道:“前辈谬赞了,自古以来,将相之才并不缺,但名将良相,屈指可数,这是才人不得其遇之,生具将才而无将命,又有什么办法呢?以刘光远的才具,岂仅将相而已,做皇帝也不含糊,可是他只能在江湖上一展其才,未曾不是一件抱屈的事。”
杜今康也不禁慨叹。
古秋萍的话不错,才人不遇,咎不在时而在命,所以江湖上人才辈出,纷争不止,无非是怀才的人对命运的挣扎与反抗。
又聊了一阵,夜色更深,慢慢地交了三更,但见庄中来了一列人,想是接替轮班的,因为是在深夜,下面的谈话清晰可闻。
但听得下面守卫者迎着来人道:“尤总管,对方来了没有,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然后是尤新贵的声音道:“没有来,可能不会来了,帮主叫我来请各位到庄外去看看,了解一下对方的动静。”
那说话的人想是天魔帮中一个颇具身份的头领。
但听他豪笑一声道:“古秋萍他们绝不敢来,都是叶开甲说得太严重,才害得我们空紧张了一场。”
尤新贵道:“这也很难说,古秋萍是个不简单的人,刘帮主几次都吃了他一点小亏,何况金陵四圣也来了,还是慎重一点的好,靠外面的那些庸才是踩不牢他们的,所以帮主才请万头领出去,确实了解他们的动向。”
那姓万的家伙又交代了一下,才带着自己的一批人走了。
这边的尤新贵提着火把,四下照了一照,看出去似乎在察视庄外的情况。
古秋萍却知道是联络的暗号,一拉杜今康道:“一齐下去吧,接应的人来了。”
他搬动山坡上一座旧坟的墓碑,现出一条通道,拾级而下。
杜今康道:“原来这儿还有一条秘道,早知如此,我们大可早点进去,不必等到现在才行动。”
古秋萍道:“这条通道虽然未被天魔帮中的人发现,但出口之处却在对方的监视下,必须等自己的人到了才能行动,否则我也不想拖延时间。”
说着二人往前缓行,快到一处拐角时,古秋萍突觉不对,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通道中似乎有人潜伏着。
于是他长剑出鞘,暗作戒备,忽然暗道中火花一闪,现出了刘光远的身影笑道:“古秋萍,你果然来了。”
古秋萍与杜今康都为之一怔,准备动手了。
刘光远却一掩手道:“古秋萍,你不必紧张,我只有一个人在此,如果我要存心对付你,早就在这儿没下重伏了。”
古秋萍见四壁光照,隐处全辨,果真只有刘光远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东西布置,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迟迟未能作复。
刘光远笑笑道:“这条秘道你是第二次走,我却是第一次进来,你比我还清楚,绝不会有任何机关的。”
古秋萍只得坦然一笑道:“有机关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不透你在此的用意为何?”
刘光远笑道:“跟你作一次私谈,来一个君子协定。”
古秋萍微愕道:“你我之间还有可商谈的?”
刘光远道:“自然有了,你的目的是想把陶芙等人救出去,我则是要借重你代办一件事。这件事对你有利,对我也有利,因此我想你是乐于接受的。”
古秋萍更为诧然道:“什么事会对我们双方同时有利,我们是势不两立的敌对立场,利害也一定是对立的。” 刘光远一笑道:“只有这件事例外。”
古秋萍忍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吧。”
刘光远沉思片刻才道:“古秋萍,虽然我们彼此为敌,但我仍然敬你是个君子,才提出这个互惠的请求,我说出之后,你接受与否都没关系,但如果你不肯接受,也别泄之于人,更不可利用它来打击我。”
古秋萍想想道:“有这么严重吗?”
刘光远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当然不会影响太大而动摇我的根本,但我仍然不希望它宣扬出去。”
古秋萍终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刘光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绝对信任你,万一你不守信诺,你的损失绝不会比我小。”
古秋萍道:“我的话说了就算,你快说是什么吧!”
刘光远道:“我答应你陶芙她们平安离此,条件是你替我除去李光祖,这对你有好处是吧!”
古秋萍一怔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不是开玩笑吧。”
刘光远正色道:“不开玩笑,杀死李光祖,不论你用什么手段,但必须让他死在你们手中,而且不能要我帮任何的忙,陶芙的灭门之仇,他是元凶,这对你们总有利吧。”
古秋萍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看刘光远的神情很认真,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顿了一顿才道:“这对我们是有利,但对你却利在何处呢?他是你的结盟兄弟,又是天魔帮中的帮主之一,你为什么要除去他呢?”
刘光远嗟叹道:“你说得对,但你不了解内情,此人毫无道义,野心若蛇蝎,不足以共事的。”
古秋萍道:“他对你有不利之心吗?”
刘光远道:“目前还没有,将来一定会的。”
古秋萍一笑道:“那还没有到除他的时候呀。”
刘光远道:“不能再拖了,马三哥是个直性子的人,渐渐受他的危言所动了,如果日子久了,很可能会合起来对付我,所以我必须及早行动,以免受他所害。”
古秋萍又道:“为什么你不自己对付他呢,陶芙挟毒经而来,所提的条件就是要交换他的性命,干脆乘机除了他,又可以交换毒经,不是一举两得吗?”
刘光远一笑道:“我不是傻瓜,毒经真在陶芙处吗?”
古秋萍道:“你都检查过了,还会有假吗?”
刘光远一笑道:“不错!那确是原本,但已经不全了,只有最平常的一部分而已,那些重要的部分已经毁了,如果想得到全部,只有两个人可循,一个是你,一个是李小桃,但我不存这个指望了,在你口中是逼不出来的,李小桃在虎丘山削发为尼,擒住她倒不困难,但也逼不出毒经的,她宁可一死也不肯告诉我的……”
古秋萍连忙道:“没有的事,李小桃根本不知道!”
刘光远笑道:“你何必紧张呢,我已经放弃得经之想,也不会去迫害李小桃的,她已经够苦了,我又何必去断绝她的生路呢?她已经深悉毒经的精奥部分,求死极易,我就是把她捉来了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也许连尸体都得不到,她会把自己化得连影子都没有,我可犯不着这样做。”
古秋萍只有一叹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刘光远道:“我的耳目遍及天下,岂有不知道的事,只是迟早而已,可惜的是这个消息得到太迟,已经来不及着手拦截了,这几个小孩子率性养动,白白地糟蹋一件天下珍物,实在太可惜了!”
古秋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又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借此除了李光祖呢?犯不着来找我呀!”
刘光远道:“如果毒经在陶芙手中,我还可以如此做,就因为不在她手中,我杀了李光祖仍然是一场空,对帮中弟兄还好交代,对马三哥就难说话了,他会想到我是故意如此,白白断送了多年兄弟之情,未免不值!”
古秋萍冷笑道:“你们之间还有感情吗?”
刘光远微怒道:“古秋萍,天魔帮中全是我的亲信,他们两人不过坐享其成而已,真杀了他们两人,我也无所谓,但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人不伤我,我不绝情,我之所以要如此做,也只是想保全与三哥的兄弟之情!”
古秋萍道:“我总觉得你要杀死李光祖的理由还不够充分,一定还有特别的原故吧!”
刘光远想想道:“好吧,我实说好了,那是为了游天香,李光祖向我提出一个最混账的要求!”
古秋萍道:“他可是想分一杯羹?”
刘光远道:“那他还不敢,他要真存这个念头,我杀他也有理由了,马二哥也会赞同的!”
“那还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刘光远顿了一顿才道:“他要糟蹋武林双英!”
古秋萍愤然作色道:“这老淫贼果真该死!”
刘光远道:“游天香在我身边也不是真心的,王伯虎当年陷害她的事她知道了之后,已经了无生趣,活着只为了报仇,我对她的心了解很深刻,但我不在乎,她杀不死我,就会一直等候机会,但如果她的女儿受了侮辱,她就会立刻拼命的,我还不想现在就失去她!”
古秋萍道:“李光祖这个要求,马光前难道会赞成吗?”
刘光远道:“马三哥不管这一套,只要不剪我的边,他都不会反对的,除非我宣布对她们姐妹也有兴趣,但我姓刘的不是畜生,实在说不出这种话!”
杜今康的嘴皮子捉狭惯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刘光远,你向来以道义为约束下人的手段,所以才不好意思对李光祖下手而已,你的理由不见得真是为了那个吧。”
刘光远神色微动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杜今康笑道:“为了铲除异已,因为你已经看出李光祖心怀异图了,在燕子矾畔,他宁可被睡娘子摔得头昏脑涨,也不肯把所学所能完全施展出来,分明是留着一两手绝活儿以对付你的,这才是他的杀身之由。”
刘光远干笑了两声道:“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明知其奸诈,仍然忍气吞声出手救他回来,这表示我对他确已仁至义尽,而他不知感激,回到黄山后,居然对我提出那个混账的要求,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怪我对他下毒手呢?”
杜今康一笑道:“这比较像话,但我以为你所持的理由仍不够坦率,你对游天香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维持一个虚名而已,哪里还有这么好心去照顾两个小的,何况李光祖也不是真的对两个女孩子有兴趣,只是借此来试探一下你的意向,打击你的尊严,看看你对结义之情有多深而已,你果然受不了而起杀心,这证明天魔帮虽然四魔并尊,实际上还是你一个人大权独揽而已。”
刘光远又干笑两声才道:“杜今康,你的话不能说全无道理,但人人要脸,树树有皮,刘某已经提供了足够的事实与令人满意的理由,阁下一定要往里深究似有失忠厚。”
杜今康一笑道:“跟你打交道可忠厚不得,如果光是相信你所说的理由,我们可要吃大亏了。”
刘光远道:“不管是多少理由,事情只有一桩。”
杜今康笑道:“那可不同,仅是你说的理由,仅构成李光祖可杀之罪,加上我所想的理由,就可以知道我们这项交易中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刘光远一怔道:“阁下此言何云?”
杜今康笑笑道:“因为照我所构想的理由,李光祖分明已对你起疑,自然会有所准备,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杀了。”
刘光远道:“阁下深谋远虑,非刘某所能及,那么照阁下的意思,我们这项交易,是无法达成了。”
杜今康道:“事实很明显,现在的局面,成不成对我们都有利了,成则除一恶人,不成则为你留下一个心腹之患,你光是那点好处,就太占便宜了。”
刘光远愤然道:“因为是两利的事,刘某才提出商量,如果阁下要求太多,刘某岂是受人勒索之辈,不惜重你们,刘某也不是无力除此赘疣,那就不必谈了。”
杜今康一笑道:“你愿意中止交易,我们也不勉强,但你若有意继续,不妨再谈一下,我的条件也不会太苛。”
刘光远道:“你还想要怎么样?”
杜今康道:“很简单,你表示诚意,先把我们的人放出去,由我与古老弟接手,保证为你除去此害。”
刘光远一笑道:“这算什么呢,刘某既然答应了,自然言而有信,先放后放都一样,但是刘某可不保证他们一定肯走,陶芙的意志很坚决,不得一点好处是不肯离开的,纵然二位前去相劝也未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