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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郡主脸上的神色出奇的平静,只见他望着德瑾的背影,道:“不管你认不认我,我总是你的……”
德瑾霍然回身,脸色煞白,厉声道:“你不是,我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老郡主道:“那是你的说法,事实上,你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是我给你的。”
“我已经还给你了,早在当年就还了!”
“那也是你的说法,事实上只要你还在这个人世一天,我所给与你的,你永远还不了……”
“你——”
老郡主嗔目喝道:“至少你身体里流的,有一半是我的血,你也能否认?”
德瑾脸色一变,旋即厉笑:“套你一句话,这也是你的说法,我认为都已经还给你了,也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了,绝由不得你一厢情愿。”
老耶主依然那么平静,平静得像泓毫无波纹的池水。
只听她道:“其实这已经是无关紧要了,大不了我会当没生没养,有你这个女儿,没得到你一点反哺的孝顺,反而使我活在万劫不复的悲痛日子里——”
德瑾冰冷道:“没有人让你这么多活这几十年。”
李玉麟一旁听得双眉猛拢,怒火高烧,就要说话。
只听老郡主淡然道:“你姓李,这不关你的事,希望你不要插嘴。”
李玉麟当即把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没做声,可是他那两道栗人的目光却逼视着德瑾。
只听老郡主又道:“你也不用这样,这都是我该受的,谁叫我是个做娘的呢,谁叫我当日有着做娘的那一念不忍?疼惜自己的骨肉,不然我只用上另一种药,不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
李玉麟心头—震,栗人目光倏敛。
他了解一个做娘的心,也明白老郡主的用意。
老郡主仍然是疼惜她这唯一的骨肉,希望能以亲情感动这位爱女。
而事实上,老郡主这一点良苦的用心,似乎是白费了。
德瑾冰冷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听她道:“我不领你这个情,你当年要是改用了别的药,我也早得到了解脱,你之所以有今天,恐怕也是你应得的报应。”
母子至亲亲骨肉,只因当年事故,不但如今母女成陌路,做女儿的甚且对母亲怀着这么大的仇恨。
李玉麟为之激怒,也为之一阵椎心刺骨的悲痛,他再也忍不住,叫道:“老郡主——”
叫声甫出口,接触到的却是老郡主一双平和,而且神光湛湛的目光,他心头为之一震,立即住口不言。
老郡主转眼望德瑾:“我没想到你对一个做母亲的仇恨这么深,我不怨天,不尤人,更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早年一直没有教好你。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如今‘辽东’李家的人已经找到你了,关于劫掳他妹妹的事,你给他一个交待吧!”
德瑾道:“那是我母子跟他们李家的事,不用你多管。”
老郡主道:“我本来不愿多管,我管的也不是你们母子跟他李家的事,我为的是铁王,为的是爱新觉罗这一脉国祚!”
德瑾目光一凝,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郡主道:“或许你是明知故问,或许你是真不知道,当今这位皇上,记恨当年铁王跟李家人不肯帮他雍王府。廿年后的今天,借这一桩恨事,劫掳李家人,扣押铁王之孙于大内,要逼使铁王出兵,李家人闯宫禁,然后再加之以罪,一举除去这两家心腹大患,而你们母子两个,正是被他利用的人。假如铁王一家万一有个好歹,或是铁王率蒙古铁骑有什么异动,造成刀兵之害,继而动摇一脉国祚,你母子都是无可饶恕的大罪人。”
德瑾有着一刹那的怔神,旋即冷笑道:“你跟我说这些,算是白废唇舌,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要了,还管什么铁王,管什么爱新觉罗氏国柞,只要能让我消除心里廿年的仇恨,我什么都可以不顾!”
老郡主道:“我知道,也相信确是这样,可是报仇也好,雪恨也好,总应该靠自己,仗皇上之势,被人利用,就算将来能报仇雪恨,那又有什么光荣,何况将来还不一定能报仇雪恨!”
“将来还不一定能报仇雪恨?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小聪明,不应该想不到,一旦到了将来,报仇的、雪恨的,都是别人,而不是你!”
德瑾脸色一变,为之激怒:“你胡说——”
“住口!”老郡主倏然肃容沉喝:“将来一旦铁王跟李家有什么好歹,报了仇,雪了恨的是别人。你母子,尤其是你,只落到一个不可饶恕的罪名,甚且很可能落一个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惨下场,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德瑾脸色大变,身躯为之颤抖,嘶声叫道:“你是胡说,我不会,我不会那么傻,我要找那个畜生——”
话说到这儿,她就要动。
李玉麟、老郡主同时神色一动。
李玉麟闪身拦住了她,道:“你不能走!”
老郡主喝问道:“德瑾,你找准,俊琪呢?他哪儿去了?”
德瑾脸色铁青,也带着几分震惊,厉喝道:“不用你们管,你给我闪开。”
袖子一抖,猛向李玉麟拂去。
李玉麟试过德瑾的“九幽真经”武学修为的深浅,对这一拂之势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探掌一挡,硬把德瑾拂出的一股劲气给挡了回去。
“砰”然一声,震得德瑾身躯一震。
老郡主接着沉声道:“德瑾,你要找德俊琪是不是?他没有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事既至今,你母子的利用价值可说没有了,你有没有想到,万一俊琪落进了如今这位皇上手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德瑾大叫道:“你不用吓我,他们还奈何不了他,告诉你也不要紧,昔天之下能奈何得了他的也没几个。”
老郡主怒极而笑:“你简直愚蠢,难道你不知道这位皇上的心性为人?难道你就想不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德瑾大叫一声又要动。
李玉麟又闪身拦住。
德瑾神色凄厉得吓人,似乎就待不顾一切硬拼。
老郡主适时喝道:“你知道心念你儿子的安危,怎么就不知道我这个做娘的对你的是什么心?”
德瑾一震,没动。
老郡主又道:“德瑾,俊琪是你的儿子,可是你总是我的女儿,他总是我的外孙。”
德瑾霍地转脸望老郡主,老郡主神色肃穆,不言不动,两眼之中,不但是一双柔和神色,而且还包含了无限的慈祥。
德瑾的一袭白衣,一阵无风自动。
旋即,她别过脸去,冷然道:“不错,他没跟我在一起,他背叛了我,带着李家那丫头偷偷逃离了西山,我就是追出来找他的。”
这番话,听得李玉麟和老郡主都一怔。
李玉麟道:“他背叛了你,是什么意思?”
德瑾厉声道:“你李家那个丫头诱惑了他,他对你李家那个丫头动了真情。”
李玉麟心头震动,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只听老郡主颤声道:“苍天,这是什么安排,这是哪笔帐……”
德瑾厉声道:“不管是谁的安排,我绝不能让李家那丫头称心如意,绝不能让俊琪背叛我,我为他而活,为他付出了廿年悲痛的非人代价。”
老郡主道:“德瑾,每一个做母亲的都曾经为儿女付出代价,以己度人,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由不了你。”
德瑾脸色再变,方待再说。
老郡主话锋忽转:“你是追出来找他的,你出现在这儿,那是说他也在这儿?”
德瑾没说话。
老郡主脸色一整,道:“德瑾,你应该明白,这时候正是别人乘虚而入的绝佳时机,你为你的儿子,我为我的外孙,你最好跟我合作,至少是眼前这段时候。”
德瑾道:“他落下痕迹,露了行藏,你们不也是因为这才能找到这儿来的么?”
显然,她指的是牲畜被害,被吸干血死亡一事。
老郡主道:“不错,可是这一带太辽阔,一时不能知道他在哪儿。”
德瑾道:“我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刚才就是要去找他,哪知道却让这个李家人发现……”
老郡主急道:“德瑾,事不宜迟——”
德瑾没说话,闪身疾掠而去。
老郡主没理李玉麟,急急跟去。
李玉麟心急乃妹安危,何况老郡主又是位长两辈的长辈,他哪在乎她理不理,忙也飞身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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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 章
德瑾一路飞驰,老郡主跟李玉麟在后紧跟。
满山遍野尽是密林,在密林中穿行,李玉麟不放在眼里,老郡主可有点力不从心,不免相形见绌。
李玉麟赶前—步扶住了老郡主,老郡主看也没看他,可也没有不让他扶。
尽管只是这么扶着,老郡主脚踩满地枯枝败叶,跟隐现无常的藤蔓野草之际,人在密林中驰进,跟刚才已经有显著的不同了。
约莫盏茶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密林走尽。
德瑾停在一片断崖下的大洞之前。
李玉麟跟老郡主也立即停下。
李玉麟脸色如常,神色自若。
老郡主额上已微见了汗迹。
大洞高约丈余,宽窄可容两个人并肩进去,往里丈余就黑暗不见事物。
只听德瑾冷然喝道:“我已经追到这儿来找你了,还不滚出来见我!”
古洞回音阵阵,却不见洞内有任何反应。
李玉麟以为乃妹近在咫尺,激动之余,忍不住就要叫,只觉老郡主扯了他一下,他立即明白,心头一震,硬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显然,老郡主是怕德俊琪知道有别人在,尤其是他这个李家人,不肯出来而又生别的变故。
德瑾又叫了两声。
洞内仍是毫无反应。
德瑾为之大怒,厉声道:“好大胆的畜生,竟真为了李家这个丫头,不要这个娘了,好,我这个做娘的进去请你去。”
话落,她就要进洞。
只听老郡主道:“德瑾,等一等。”
德瑾身势停住。
老郡主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德瑾道:“我当然知道。”
老郡主道:“总有个理由。”
德瑾道:“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但是我确知道他在这儿。”
老郡主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想知道什么,我是怕你弄错了!”
德瑾冷然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弄错。”
李玉麟突然道:“您为什么不告诉格格,您是担心她的安危?”
德瑾冷笑道:“那就显得假了,德俊琪他再忤逆,再大胆,还不至于下手我这个做娘的。”
李玉麟道:“伦理亲情,这是谁也不能抹煞的,老郡主也知道德俊琪不会对格格怎么样,但是要是这座山洞里另有大内高手在,那可就难说了。”
德瑾的脸色很快的变化了一下,旋即又冷然道:“就是有大内高手在,他们也不敢,德俊琪是他们的总教习。”
李玉麟一怔,道:“格格怎么说,德俊琪教大内高手习武?”
“不错!”
老郡主道:“德瑾,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德瑾迟疑了一下,道:“我没有说。”
李玉麟当即把西山巨冢所见那两个黑衣蒙面人及蒙面人所用的暗器描述了一遍,然后道:
“这就是德俊琪教出来的?”
德瑾道:“那是大内一批秘密卫队,德俊琪只教他们习武,至于你所说的那种暗器,则是皇上下令密制的,他们管它叫作‘血滴子’。”
老郡主主神色已变,道:“德瑾,多亏你告诉了我,咱们更要赶快找到俊琪了!”
德瑾道:“为什么?”
老郡主道:“皇上密组卫队,密制‘血滴子’,以他的心性为人,其用意及用途不想可知,要是俊琪继续被他利用,教这些人习武.你可知道将来那是多大的罪孽。”
德瑾身躯一霹,脸色倏变,道:“我本来就要进去找他,偏这个姓李的罗嗦。”
话落,她就要进洞。
李玉麟道:“恐怕令郎德俊琪已经不在这个洞里了。”
德瑾霍然回身:“你怎么知道?”
李玉麟道:“以晚辈看,他不是已经不在了,就是这个洞另有出口,早在格格出声发话的时候,他逃躲了,否则他明知道躲不掉,早该出来见格格了。”
德瑾脸色大变,闪身扑进洞里。
骨肉至亲,老郡主还是不放心,急忙跟了进去。
李玉麟最后一个进洞,他紧随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