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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大妾-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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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打骂了几句方定睛细看,见跪在脚下的是金蝶儿,一肚子的火儿便泄了大半,却不好就怎样,只抬脚踢了踢金蝶儿的腿,骂道:“混账东西!还跪在地上哭什么!有什么事儿还不快说?”
    金蝶儿跪在地上还没哭顺了气,自然说不出话来。跟在她后面过来的一个婆子上前给张氏福身行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奴才见过姨奶奶。是大少奶奶的话,要金蝶儿过去一趟。少奶奶有话问她。”
    张氏一听这话,立刻就拉长了脸,冷冷的哼了一声,抬脚出了卢俊晨的屋子,往外走了几步立站住脚,回身来满不在乎地问道:“我的奴才,凭什么她一句话就传过去?不去!你回去说,金蝶儿正伺候我洗澡呢,一时半会的离不开。若有什么话,叫她尽管着人来我院子里问就是了。”
    “哟!姨奶奶这是生气了呀。大少奶奶倒是没说有什么话问金蝶儿。可这话又说回来了,大少奶奶是咱位的主子,她有什么话问哪个奴才,那是她的权利。咱们又是什么人,怎么敢多嘴多舌的?姨奶奶素来疼我们,怎么这会子反倒难为起我们这些老婆子来了?”
    “你这老货,少跟我诉苦。”张氏忽然换了笑脸,窈窕的身子轻轻地一扭,转身坐到了院子里那棵橘子树下的绣墩儿上。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那婆子问道,“大少奶奶刚从外边回来,那粮食不收,账也不看,就忙不迭的传金蝶儿去做什么?我们娘们儿安分守几的过日子,从不和不相干的人来往,怎么——难道我这院子里有谁做鬼不成?要把我的奴才一个个儿都牵过去审讯一遍方罢了?”
    这婆子原是王氏面前使唤的人,嗫是圆滑不得罪人的。见张氏这般挑刺,也不敢多说,只是笑着解释:“这话儿却没有。不过我听正房传话的人说,是金蝶儿姑娘的女婿来了。说不定是有什么私情的话儿要说。姨奶奶还是别为难咱们这些奴才了,叫金蝶儿收拾一下过去吧?说来说去,总也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好姻缘哪?”
    张氏妩媚一笑,点头说道:“这话说的很是。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哪。金蝶儿丫头,还不快去收拾一下头脸,到前面去好生跟你女婿说几句体己的话儿,切莫辜负了大少奶奶的一番好意。要我说呢,咱们大少奶奶呀,不仅是个管家的好手,还是个说媒拉纤儿的能人。这下去转了一圈儿,连我这院子里奴才的事也操心上了。”
    “姨奶奶看人,那从来都是最准的。可是,大少奶奶能想着咱们奴才的事儿,原是咱们的福气呢。总比那些不把奴才当人看的主子要好些吧,您说是吧姨奶奶?”
    “嗯!那是!”张氏冷冷地看了这个婆子一眼,心想这个刁奴话里话外的都向着那个小贱人,看来是已经被那贱人收买了的。于是又凉薄的叹了口气,说道:“哎呦,她什么时候能想象我们娘们儿,快点儿把我们的月钱发下来,可真是阿弥陀佛的好主子咯!”
    “姨奶奶这话说的很是。不过以奴才看呀,这月钱也很快就要发了。您没瞧见粮库那边今儿有多热闹,十几大车粮食入了库,据说还有上千的银子呢。哎哟——说不定呢,今年过年的赏钱比往年还要多呢。”
    “哼,你少在这儿做梦了。大奶奶刚死还不到一年呢,还赏钱,今年家里酒宴都摆不得,人人都还带着孝呢。”张氏鄙夷的看了这婆子一眼,悠悠的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衣服褶皱,转身进屋去了。
    卢家的规矩是,姨娘的院子是两进的独院,前面是厅,后面是卧房。第一进的厢房原是跟着姨娘的孩子的,后一进的厢房则是姨娘住的,第一进的主房是夫主来时起坐的地方。后一进的主房是夫主的卧室。男主人来的时候,姨奶奶可以在正厅用饭,可以在正房的卧室睡觉。但如果男主人不来,正房是不许姨奶奶进的。
    张氏住的这所院子自然是依照规格所建,独门独户的两进的院子在卢家大院的西甬道的西面。前面是原来卢家老爷子的书房,选这个地方原本是因为卢家的老爷为了过来方便,当时乃是宠极一时的表现。
    可是自从卢家的老爷死后,王氏当家,卢家大院里西甬道西面的一排院子便都赏给了大院里的下人居住。家生子便一家子一个小独院。外边选上来的或者买进来的,除了跟着主子身旁伺候的之外,便都按照两人一间或者四人一间的规格分派了下去。就连林谦之住的独院都在西甬路的西面一排院子的第一所。
    柳雪涛派来的这个传话的婆子是卢家的家生奴才,一家六口都在大院里当差,对卢家里里外外摸得是门儿清。所以当她冷眼瞧着张氏一扭一摆的进了一进院的正厅后,嘴角便露出不服的冷笑。
    若是王氏还在,这位张姨奶奶是断然不敢这么大方的进正厅去吃茶的。这若是让大奶奶知道了,少不了一顿家规板子打的她半月下不了床。
    说到底是少奶奶当家,不管怎么说都是矮一辈。这姨奶奶到底是老爷的女人,她吃准了少奶奶却不好如此大张旗鼓的发落她,她才敢如此骄纵。
    这婆子心中不忿,却也知道不能在这里太过声张,耐着性子等着金蝶儿重新梳洗了换了衣服出来,又在正厅里磨蹭了一会子,不知听张氏训导了些什么之后,方慢慢腾腾的出来跟着婆子去旭日斋里见柳雪涛。
    金蝶儿刚选上来的时候不过是不懂事的小丫头,只跟在大丫头身边学规矩。后来被张氏要了去在身边伺候,便和王氏这边的人水火不容。王氏眼里不揉不得沙子,更不允许张氏身边的人靠近卢俊熙半步。所以金蝶儿这几年来竟是头一次进旭日斋。
    进了院门,她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是嫡庶有别。看看大少爷住的院子,再看看晨少爷住的屋子哎!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卢俊熙的院子自然是卢家大院里最精致的一处。如今柳雪涛在这里住着,更不准这里有半点的不顺眼,这些事儿根本不用柳雪涛和卢俊熙操心,柳家陪房过来的两房下人一房是赵嬷嬷两口子,还有一房是柳家的家生奴才,男人姓孙,原本是柳家的花匠,养花不错,别的本事不怎样好。关键是他女人很利索,是柳裴元特别挑出来照顾柳雪涛饮食起居的婆子,和赵嬷嬷年纪相当。
    这院子里每一盆花每一棵草都是老孙头和他女人精心挑选布置的。自然是按照柳家的品味慢慢收拾出来,雅致而不媚俗,宝贵而不奢靡,处处都透着书香之气,看似随性淡然,实则每一处细节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进门垂花小厅两边过去是深远的抄手游廊,游廊下挂着一溜儿十几个鸟雀笼子,院子里有一口极大的水缸,里面养着不知是几条红色的锦鲤,还有精选的睡莲,此时虽然没有花,但那叶子依然是碧绿碧绿的,锦鲤偶尔游到水面上来,红鱼绿叶,极为养眼。
    金蝶儿暗暗地叹道,怪不得这个家里的大丫头十个有八九个都惦记着被大少爷收房,瞧瞧这院子里的样子,纵然做这里的一只鸟雀,恐怕也是极开心的。哪里是张姨奶奶院里的那副情景可比的?
    只可惜自己早就定了终身,是不可再存什么非分之想的了。不知红袖那死丫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有那么好的时机却不知道好好把握,偏生钻什么牛角尖
    刚想到这些,金蝶儿却已经随着那婆子到了小花厅门口。便听那婆子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请少奶奶屋里的姑娘回一声,少奶奶叫时你再进去。”
    金蝶儿忙应道:“是。”
    那婆子果然并不进花厅,而是沿着长廊走到了最东侧的耳房,在门外说了一声什么,耳房里便出来一个穿着青缎子背心的丫头。见了那婆子问了一声:“大少奶奶叫传的人可传来了?”
    “来了,姑娘进去回一声,看大少奶奶是这会子就叫进去呢,还是怎么说。人在那儿站着呢。”那婆子指了指金蝶儿,陪着笑脸应道。说话的神色跟刚才在张氏那里判若两人。
    “行,你忙你的去吧。”那丫头看了一眼金蝶儿,便又转身进屋,不多时,花厅里又出来一个更小的丫头,问着金蝶儿道 :“你是张姨奶奶跟前的金蝶儿姐姐?”
     金蝶儿忙微笑着点头:“是我。”
    “大少奶奶叫你进来呢,姐姐跟我来吧。”小丫头说着,掀起了孔雀绿撒花门帘,金蝶儿便觉得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叫人说不出的舒服。
    跟着小丫头进了花厅,转身便见敞亮的三间屋子里东面的窗户下矮榻上坐着一个挽着慵妆髻的女子,冰蓝色软缎子对襟窄裉袄,领口袖口滚着紫色的窄边,绣着粉色百合五彩蝴蝶,粉蓝色的百褶裙盖着盘膝的双腿,看不见脚,只见那裙角上绣着的细碎繁丽的碎花纹如落英缤纷。
    金蝶儿是见过柳雪涛的,之前王氏亡故,停灵数日,女眷们每天都在灵棚守灵陪哭。那时柳雪涛进进出出都是一身重孝素服,除了白色软缎暗绣便是白色挑银丝或者玉白色云纹或者水色云雁纹,所有的衣服都是俏生生的白色略带一点浅浅的织纹,纵然有滚边绣花,也都是浅浅的蓝或者浅浅的紫。
    那时候,家里的年轻俏丽丫头们经常悄悄地聚在一起议论,说着女人还是穿白色的衣服好看,“女要俏一身孝”这话,看一看大少奶奶就知道了。都说大少奶奶是绍云县的才女,如今看来无论多有才的女子,必须首先是俊销的才行,若是个无盐女,人家一看就够了,恐怕谁也不会再去想她有没有才华。
    所谓才女,不过是美女之上又加了一个华丽的桂冠而已。如果你不是美女,那么桂冠也将无处附加。
    金蝶儿跟着张姨奶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丫头了,比其他的丫头们都懂得审时度势,见榻上慵懒的靠着大引枕的少奶奶只顾看着手中的一本账册,便侍立在五步之外不声不响的低头等着。待柳雪涛抬头看自己时,方福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奴才金蝶儿给大少奶奶请安。大少奶奶万福金安。”
    “嗯,是个懂事的丫头。陈大富有福气,有你这个好女儿。”柳雪涛微微的笑,上下打量着金蝶儿,心中暗暗地品评,这个丫头看上去也的确是个机灵的,不愧张氏把她留在身边四年多,成为她的心腹丫头。
    既然是心腹,自然比不得别人。要么有把柄攥在主子手里翻不得身,要么——他们早就是一条藤上的瓜,落了这个自然也保不住那个。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柳雪涛知道陈大富不是个好人。但无论是哪个年代,劳动模范是管不了人当不了庄头儿的。
    陈大富这个人在柳雪涛的心里那就是个流氓。可是想要那些村民农夫乖乖的耕作劳动按时交租纳粮,还必须要这样的流氓当庄头儿才行。
    所以,柳雪涛看见金蝶儿第一眼,便不惜张口夸奖她是个好姑娘,同时夸奖陈大富这个流氓有福气。
    “奴婢谢主子褒奖,只是奴婢乃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请大少奶奶多多教导。”金蝶儿忙又福身行礼,态度十分的谦卑。
    “嗯,你也不必自谦。你来府里好几年了,按道理也应该放出去成家立业了。这次我去陈家堡,正好碰见你女婿去看你父亲。咱们都是女人,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跟你,这男人呀,到了该娶亲的时候就得娶亲,娶了亲,成了家,才好立业。你说是不是?”
    金蝶儿出来的时候,张氏拉了她嘱咐了好些话,无非是让她试探一下花泥鳅是不是已经倒戈成了卢俊熙的人,如果是,金蝶儿一定要拿定了主意,别为了一个混蛋而坏了自己父女的性命。如果不是,则一定要想办法问明白花泥鳅这期间的详细事故,也好为下一步做个打算。
    可是,金蝶儿想不到的是,柳雪涛一上来便说她的婚事,那话中的意思,竟是要把她放出去准她自去成亲。
    这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可细想想,现在卢家是大少奶奶当家作主,她说要把府里够年龄的丫头放出去许各自的父母给她们择人婚配,也是理所应当的。就算是张姨奶奶也不能有什么意见。
    毕竟,全府上下的下人包括张姨奶奶还有晨少爷的月钱都是从大少奶奶的手里发,说白了,张姨奶奶虽然是老爷的女人,可也只是个妾室而已。晨少爷并没有上族谱,纵然算是卢家的人,身份地位也比不得当家做主的大少奶奶。
    金蝶儿一时间思绪万千,在走与留之间绯徊不定。
    其实若是一个时辰之前,金蝶儿都不会有任何的犹豫,她会立刻跪下跟柳雪涛求情,说自己年纪尚小,父亲又新娶了续弦,这个时候回去定然给父亲增加不快,然后求少奶奶慈悲,再留自己两年,等父亲再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再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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