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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熊的心机和机变就太可怕了。这时候,鳌拜也叹气道:“算了,大概这就是汉人常说的缘分吧,等军饷的事一了,老夫再接见那姚启圣,看他可愿改换门庭到老夫麾下效力。记清楚了,这几天你们不要接见那吴应熊,更不要去见他,免得他拿军饷的事情来让我们为难。”
与此同时的养心殿里,弄清了姚启圣那些‘光辉’的降职之路后,康熙也在捶胸顿足的懊悔放跑了一个人才,而大殿中的靖海将军施琅则向康熙抱拳辩白道:“万岁,臣当年确实是那姚启圣门下学子,那姚启圣将臣逐出师门之后,微臣与他已经恩断义绝,从此再无往来。所以那吴应熊是否拜姚启圣为父,臣下不知情,望万岁明鉴。”
“施爱卿,吴应熊是强认姚启圣为父,这点朕非常清楚。所以,你不用怕被姚启圣和吴应熊牵连。”康熙眨动着精光四射的眼睛,阴阴的说道:“爱卿,朕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明天晚上,你以学生之礼去请姚启圣,请他到你家里赴宴。到时候,朕会带着人去你家,设法说服那姚启圣舍吴应熊而归依朕。”康熙想想,也是象鳌拜那么补充道:“吴应熊身边还有一个皇甫保柱,你想想办法,尽可能把他也请到你家赴宴。”
“臣遵旨。”施琅嗑头道,心说皇帝要挖吴应熊的墙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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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与此同时,石虎胡同吴应熊祖宅的书房中,正在被康、鳌算计着的姚启圣半躺在太师椅上,敲起二郎腿摇晃着,大模大样的向跪在面前的吴远明说道:“小汉奸,既然你真心实意的拜老叫花子为父,老叫花子也被你憋得答应了,没办法,老叫花子我就吃些亏上点当,马马虎虎认下你这个儿子吧。”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三拜。”吴远明大喜过望,按规矩必恭必敬的给姚启圣磕了三个响头,行父子之礼,而姚启圣这次没有再拒绝,坦然受了吴远明的礼,淡淡道:“孩儿起来吧。”待吴远明站起身体来时,姚启圣又说道:“小汉奸,老叫花子只是答应了收你为子,你希望老叫花子出山辅助你,这点老叫花子可没答应。你是否值得老叫花子辅佐,这点老叫花子还要观察观察。”
“这是当然,孩儿一定不辜负义父的期望,让义父老有所依,老有所靠。”吴远明满脸堆笑的说道,那轻浮自信的模样,让姚启圣心中一阵摇头。这时候,吴寿和吴喜已经分别把给姚启圣的新衣服和福建家乡菜安排好,吴远明忙亲自侍侯姚启圣换上新衣服,又把姚启圣让到酒桌上,亲自把盏为姚启圣斟酒,站着侍侯姚启圣用膳,姚启圣倒也领情。
待姚启圣酒足饭饱后,吴远明看到姚启圣因为吃到久违的家乡菜而露出满意模样,乘机求教道:“义父,眼下孩儿有一件事想请义父指点,义父能否给孩儿出个主意?”姚启圣接过吴远明递过来的牙签,剔着牙反问道:“你们吴家和朝廷之间,翻来覆去也就是军饷和裁军这两件事,到底是那一件啊?”
“义父料事如神,孩儿佩服。”吴远明先拍一句马屁,这才将亲老爸吴三桂威逼朝廷加饷、康鳌联手准备威逼吴三桂裁军的手段、自己奔波于鳌拜亲信之间一无所获等事说了一遍,最后吴远明愁眉苦脸的说道:“义父,不是孩儿夸口,只要能和鳌拜一派搭上线,孩儿离间也好,收买贿赂也好,总有办法把他们拖下水,让他们站到孩儿一边。可是鳌拜已经铁了心不在正月十五朝会前见我,同时鳌拜的重要亲信也受鳌拜指使,个个都在躲着我,孩儿实在没办法找不到一个切入口,所以想请义父替孩儿拿一个主意。”
“你找错人了。”姚启圣剔着牙,淡淡说道:“老叫花子这些年一直在漠河喝西北风,对京城官场的情况一无所知,你想让老叫花子给你出主意打入鳌拜的派系,那不是求道于盲吗?”
“孩儿知道,但孩儿这里有一些收集来的情报,可以给义父提供参考。”吴远明将吴三桂情报网整理的六本帐簿取出,双手递与姚启圣,姚启圣单手接过,摆手道:“你去吃饭吧,老叫花子仔细看看,就算不能给你出主意,也能了解一点这北京的官场。”
“是,孩儿遵命。”吴远明为了表达对姚启圣的尊敬,倒也真拉得下脸皮,竟然就着姚启圣吃剩下的残羹剩菜吃饭,就连热都不热一下。而姚启圣则在蜡烛下翻阅那几本帐簿,不是闭目沉思,偶尔还能听到他轻念帐簿上的记录,“穆里玛,鳌拜之弟因上调入京时间不长收受银两基本上存入聚丰银号。讷莫,鳌拜义子贪婪吝啬十五万两分别存入聚丰、宝祥两家银号。济世道台实缺收受银一万五千两存入聚。”
念叨了许久,姚启圣突然抓起专门记录京城巨商富贾那本帐簿,迅速翻到其中一页,只看了几眼,姚启圣猥琐干瘦的老脸上便露出了阴狠刁毒的笑容。吴远明察言观色,马上猜到出名刁毒的干爹姚启圣已经有了主意,大喜下连饭碗都没有放下就冲上前去,连声问道:“义父,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给孩儿指点的?”
姚启圣放下摊开的帐簿,瞟一眼吴远明,顺手接过吴远明的手中的饭碗,淡淡问道:“这是什么?”吴远明一头的雾水,答道:“吃饭的碗。”姚启圣阴狠一笑,慢慢将手松开,饭碗立即掉在地上,“眶当”一声摔得粉碎,碗中的饭粒撒得满地都是。
“好了,这就是给你的指点。”姚启圣打着呵欠站起来,向同在书房中的吴禄和吴寿说道:“老叫花子累了,带老叫花子去睡觉吧。”说罢,姚启圣起身就走。而吴远明则呆呆看着那摔得粉碎饭碗发愣,姚启圣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吴远明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起姚启圣摊开那个帐簿,只看了一眼吴远明就欣喜若狂的大叫道:“义父,孩儿明白了,明白了!多谢义父指点!哇哈哈哈哈,打翻狗食碗,叫他吃不成!妙计,果然妙计!”
“,这小汉奸悟性还真高,这么快就悟出来了。”姚启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在心中暗骂道。而吴远明则大叫道:“吴禄,吴寿,服侍我干爹入睡后,马上把皇甫将军请到这里,还有你们的兄弟和父亲一起叫来,我有事要吩咐。”
“不愧是吴远明的干爹啊,果然够毒。鳌拜啊鳌拜,这次不用我去找你,你也乖乖得来找我了。”吴远明挥舞着帐簿,笑得是嘴都合不拢了。帐簿上,前四个字赫然是——聚丰银号!
注1:因为父亲与兄弟被郑成功杀死,施琅在康熙三年就已经投降清朝,被封为靖海侯、福建水师提督,三藩之乱平息前一直闲居在北京。
第三十五章 打破狗食碗(中)
起源于山西的聚丰银号能够在经济发达、银号林立的北京城里立足,靠的是三样法宝,第一个法宝当然是信用,历任老板虽说无不是铿吝成性之辈,却谁都把信用二字奉若神明,拿着聚丰银号的银票,不仅可以在聚丰银号遍布五省的十六家分号中随意提取银两,还可以拿到其他银号中提取现银,仅凭这点,就没有第二家银号比得上。
聚丰银号的第二个法宝则是安全,位于东华门永兴街的聚丰银号银库,有着七百余名库丁保护,把守之严密,丝毫不亚于大清国任何一个州县的官库,自前朝万历年间在京城开业以来,还从发生过一起失窃案,更别说银库被抢了。所以不光是商家富贾喜欢把银子存入聚丰银号,就连达官贵胄之间的经济往来都喜欢用聚丰银号的银票,至于下级给上级行贿送礼,送这聚丰银号的银票更是又隐蔽又安全,还能让上司实实在在拿到银子,实乃上佳之选。
前面说了聚丰银号的头两样法宝,这聚丰银号的第三样法宝、也就是最关键一手法宝就是银票的仿伪技术了,即便是吴三桂在北京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也只能查到聚丰银号是使用密印防伪,密印的第一句暗语有十二个字,代表一年的十二个月;第二句暗语是三十个字,代表一个月的三十天;然后第三句暗语则代表存款的数目和地点,凑在一起就是何时在何地存入多少银两。密印暗码每隔一段时间一换,由聚丰银号的历代老板亲自保管,旁人无从知晓,自然也无从伪造,百年间从没有发生过一起款项被人冒领之事,独特的防伪技术功不可没。
靠着这三样法宝,聚丰银号在京城银号中立于不败之地,理所当然的控制了京城民间和官场的经济流通,成为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的存银首选。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康熙八年正月十一那天,一只巨大而肮脏的黑手笼罩到了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聚丰银号头上,而且黑手首先落下的地点,竟然是聚丰银号位于东华门外的银库厨房
事情发生在吃过早饭之后那段时间,众库丁个个吃饱喝足去站岗值勤了,厨房里的大师傅和小杂役们却要为他们准备午饭而忙碌,一个个挑柴担水、洗碗刷锅,忙碌得不亦乐乎。其间,厨房的董大伙头首先要调查的自然是厨房里的存菜是否足够,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董大伙头顿时火冒三丈大骂起来,原来在早上忙碌时,不知谁将半桶泔水误倒进了酱缸里,把厨房剩下的大半缸甜酱生生全糟蹋了,中午做菜的调料也就泡了汤。
“你们瞎眼了?怎么把泔水倒进酱缸里?”董大伙头那个气啊,拍桌子摔板凳的喝道:“中午的京酱肉丝拿什么炒?几百个兄弟早就在抱怨咱们的菜没油水了,大老板难得发次善心让兄弟开荤,这下子怎么做菜?”聚丰银号老板钱诚外号京城第一铁公鸡,是个遇见水洼脱鞋淌、遇见下雨借伞用的主,确实很难得发次善心让库丁吃荤,这顿京酱肉丝还是库丁嚷嚷了几天才争取到的。
董大伙头骂了近两柱香了功夫,可厨房里的厨师杂役没有一个人承认做过这件事,只是一个厨师仿佛记得有个库丁进过厨房,但当时厨房太忙,没看清他的相貌,更没看清他的行动,不敢肯定就是他干的。董大伙头无奈,只得放下工作带上一个小杂役,亲自赶着车去市集买甜酱——董大伙头才不会给别人从中吃回扣的机会呢。
一路无话,到得董大伙头常买调料的王家油盐店外时,董大伙头刚想下车,一个‘正好’路过的中年人突然向他打招呼道:“董大哥,又出来买东西了?”董大伙头眯着细眼打量一通那中年人,见他一身商人打扮,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只好礼貌的哼哈道:“哦哦,我是出来买缸甜酱。”
“买甜酱?到我的店里去啊。”那中年人眨巴着眼睛,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神色,凑到董大伙头面前低声说道:“董大哥,我听说王家油盐点给你一成的回扣,董大哥今后如果改为照顾兄弟家的小店,兄弟给你三成的回扣,逢年过节,孝敬绝不会比王家低。”
“你家的调料质量好吗?”董大伙头狐疑的看一眼那中年人,心说油盐酱醋这些东西的利润可不高,给三成的回扣,货物十有**就是次品了。那中年人一笑,拍着胸膛说道:“董大哥,看你说到那里去了?次品调料小弟敢拿给你吗?你放心,不管油盐酱醋,都可以先用后付钱,质量不好的,小弟分文不收。”说罢,那中年人又撺掇道:“董大哥,我的吴家油盐店在京城也是开了十五年了,你去看看吧,货不好你走人。”
“吴家油盐店?”董大伙头一想,记忆中京城确实有这么一家店,确实也是已经开了十几年,只是以前没打过交道。董大伙头便点头道:“好吧,先去看看你的货。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货不好,你白送我都不要。”那中年人满脸堆笑到答道:“董大哥放心,包你满意,兄弟的店就在前面不远,兄弟给你带路。”
到得那有着悠久历史的吴家油盐店,甜酱的质量却不能算勉强——因为质量完全和价格昂贵的六必居甜酱一模一样,那董大伙头还不满意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不过那董大伙头还是不太相信那中年人卖这么好的货会真给三成的回扣,刚想确认时,那位豪爽好交朋友的中年人又开口道:“董大哥初次光临小店,小弟无以为敬,这一缸甜酱就算小弟奉送,不必付钱。”
“那怎么好意思?”董大伙头大喜过望,暗骂自己怎么不早点来这家店买东西。那中年人却摆手道:“怎么不好意思?小弟今后还要大哥多多照顾,大哥要是不收,就是证明大哥以后不想照顾小弟的生意了。”
话说到这地步,董大伙头要是再不收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承诺聚丰银库今后的油盐酱醋全在吴家油盐店订购后,那董大伙头终于欢天喜地的带着那缸上好的甜面酱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