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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就会看见。
噢。是这样。
栏杆后太浓的暗色。什么都看不见。
每一秒的景象孤零零地存在于那一秒的记忆力。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一捧捧孤立的颗粒。
她有点奇怪她和她的关系。
这里只有一个人,所以她应该是她。至于她的意识与她的行动,却不需要任何因果。
这个人应该是我。
这个人应该往前走。
诱人的红砖抹上橘子味的光线。
咻——啪。
银亮的鞭子在远方,有节律地抽打。
每一次着陆,血肉之花都会在鞭头绽放。
没有呻吟和惨叫。
这咻咻的抽打,让世界更加静谧了。
她并不好奇。那个是世界自己的脉搏,与她无关。
可她还是抬起头。
类似门框的金属框架,泛着冷冷的光辉,就伫立在前方的路灯下。与她是那样的接近,一伸手就能拉扯到乌黑的头发。同时又是那样的遥远,指尖的远端永远只有清冷的空气在环绕。
那是谁呢?
很熟悉。
随着鞭子的节奏,前前后后的摆动。
她不痛吗?
长发半掩的是安详的睡容。那轻微的摆动也许是摇篮温柔的呵护。
没有鲜血。只是觉得会很疼她的皮肤才会蹿起一阵阵别人的烧灼。
她站在旁边看着,感觉快被无限重复的声响弄得睡着了。
鞭子弓起来顶着她的腰。她没有倒下。
世界清晰的程度依旧,却越来越狭小。
清晰得只剩下表皮,内在的已如滑腻的油脂,抹得到处都是。
她快昏倒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稳。
越来越安稳。越来越幸福。
越来越怪诞。越来越难受。
越来越多的东西同时成立。他们如同被激流裹挟的水草,匆匆穿过她的身体,和她打个招呼,又匆匆地涌向背后肮脏的排水口。
前者是基底,后者只是在前景图层上跳动着的扭曲的人偶,以半透明的阴影装点镜头的花边。
她要随这安详而去了。她很高兴能到达那个黑暗而安稳的地方。和喜欢浅浅的漫至足踝的感觉一样。
她十分的期待。
唯一的牵绊,在于她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她越期待前往那里,就越想知道她是谁。后者仅仅攥住她的心脏,疼痛以焦灼的形式,令她无比惆怅。
她是谁?她是谁?她是谁?
……她……她……
她不就是我吗?!
一切都爆裂了。不等飞溅的碎片割伤脸颊,长鞭已经撕裂皮肉;
我疼啊!!
挖走骨头;
我疼啊!!
掀飞头皮;
我疼啊!!
捶凹胸骨;
我疼啊!!
借着她的口,高声尖叫。只有身处她的位置才能听得到。
疼痛使她边界模糊。意识被烧红的痛觉熔化。每一只路灯都在战栗,都在尖叫!!
眼在流血,嘴在流血,耳朵在流血。龟裂了的她,像个喷壶挂满血浆。本来应该顺畅地流淌,竟稠得像眼霜,充满弹性。
轻轻一抹,肌肤娇美若桃花。
她真的涂抹了。左手握住鞭柄,右手的美容指在眼底上妆。这妆容是签章。她终于和这个鲜红色与暗红色的世界完美契合。
长龙依然在舞动。它凶猛,矫健,残暴,张牙舞爪。它为这个空间挖取新鲜的材料,充当发条,提取心跳。
在它的周遭,浓稠的血浆沿着玻璃流下,把窗户都抹花了。细碎的碎块偶然掉落,有的凉了,有的还热着。
赤裸着双足,踏在肉感的大地上,扭动着腰肢挥汗如雨。
一团火焰在她体内燃烧。她尽她的全力。
那是什么呢?什么让她浑身发热?那吧嗒吧嗒的节日鞭炮?她很亢奋,并且很执着。很明显,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她体会得到。但是,为什么她无法领会那是什么呢?
米儿看傻了。
一条蛆虫咬破她的脸钻出来,在变质的油腻的皮肤上爬行,去咬她的蓝眼睛。
左边的小腿自己断掉了,掉到地上。没办法,毕竟已经烂穿了……
**
当米儿尖叫着醒来,她已经身在火车上。
坐在背向前进方向的臆测,车窗外的景致从她身边冒出来,然后迅速退向远方。感觉就像她背对着风,吹出的泡泡一样。
远处的青山岿然不动。大部分树木仍然苍翠,有些却已先行换上秋装,杂然相处其间,斑驳而沧桑。大片金黄的田野流淌在山脚下。一阵秋风,层层波浪绵延至远方。
现在是丰收的季节。
车厢还没坐满一半,很安静。偶尔响起的孩子的欢笑让空气更加香甜。
梦境总是在醒来的瞬间以潮水的速度迅速退却,这次也不例外。才混着冷汗呼吸了三个来回,米儿的脑袋里便只剩下无法串联的片段了。
但是,那些令人印象至深的画面,它先怪诞后惊悚的氛围全都烙印在她的意识深处,以至于温暖明亮的夕阳在她的眼里,都呈现刺眼的血色,并且使她准确而深刻地领悟到这个梦境的含义。
那是她的怕。她的罪。
米儿痛苦地捂住嘴巴,瑟瑟发抖。
“……我……”
都干了什么。
等到情绪稍微稳定了,米儿才获得余力关心自己身在何处。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为什么会在这里。记忆的最后是如此混乱癫狂,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我这是……去哪儿?”
“回家。”
乌发,黑衣。
骨瓷般雪白精致的手臂,随意地托腮远望。
不生非死的气息,剪影般的存在感,一切都和初次见面一样。
——但是这一回,米儿绝对能确定。
她还活着。
“怎么样?火车硬座还……”
等不及晴雨说完,米儿飞跃小桌扑向她。
砰地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脱轨了。
“……痛。”
晴雨尽力挣脱米儿的拥抱,奈何这只小笨猫手抱着她的脖子两条腿还挂在小桌上,整个呈现吊床的形状。
“痛?!哪里痛?!我看看!!”
米儿被电了似的跳起来,对晴雨手忙脚乱地四处乱摸,检查她哪里少了零件。抢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忍不住发问之前,晴雨沉默地把她从桌子上拉下来。
几分钟后,车厢再度恢复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现在的人清心寡欲,修炼没了好凑热闹的天性,只是被晴雨以微笑三拳两脚地打发了而已。
“存在感对我来说是种武器”,晴雨自己的解释最为精确。
“晴雨,你真的……没问题?”短暂的兴奋与激动平息之后,米儿越想越担心。
“怎么?你还不能接受我仍然是个大活人的事实吗?”晴雨爽朗地笑道,一边拨开挡住眼睛的长发——她的发绳不见了,这也许是惟一的变化?
“放心吧。你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呀。”
“可是……”
米儿还记得当时晴雨的反应。
“我之所以会很痛苦,是因为这种药的机理并不是简单的‘治愈’,而是‘杀死毒药’。当时又有点耽搁久了,所以它再把毒药拖出来杀死的时候,我的细胞自然会闹点小别扭了。”
“这样啊……”
晴雨都这么说了,米儿也只好相信。不过事实肯定没有晴雨的语气那么轻松,不然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总是怪怪的。
毫无疑问,晴雨在故意安慰她。这让米儿更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以至于甚至不敢去正视晴雨明亮的眼睛。
米儿低下头,鼓起勇气。
“对不起。”
真是出乎意料。
“因为我的任性把你拖进来,最后还反过来要你救。我实在是……”
晴雨将目光别向窗外。
“你太差劲了!!”
米儿双手掐腰站在硬座上,那叫一个气壮山河。
就算是晴雨,被这么吼也够吓一跳的。自嘲的笑容随即爬上嘴角。
但是米儿没说完。
“明明是我对不起你!明明是我错了!!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你……”
全车厢到的目光再度向两人集中。
米儿头一甩,朝四周猛烈开炮。
“看什么看!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虽然技术动作有如花样滑冰和篮球的差距,米儿还是收获了和晴雨一样的成果。群众的围观欲再度被打消。
“你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了?”
趁这个空档晴雨努力过滤大脑信息,好歹挖出点儿端倪。
“啊……哦,那个啊。很正常啊?换成谁都会怀疑我吧。”
“才不是!!!”
要没椅背挡着,晴雨就被吹飞了。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到底怎么回事?”
“那是!”
除了晴雨之外,应该有不少人竖起了耳朵。
可是收听到的只有沉默。
“因为……”
不经大脑,人云亦云,将所有恐惧罪恶和仇恨倾注到他人身上后鸵鸟式的安心感。
然后,对疑点视而不见,坚定不移地专注于自己的怀疑。但是要说出这些,几乎跟打自己耳光一样困难。
时间一点点过去。米儿两腿酸麻,顶上去,没勇气;缩回来,不甘心。就这么吊在那儿进退两难。
“……因为我!!”
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再度被惊讶打断。
晴雨捧住米儿的脸颊。
“好了。你不用说出来。我已经知道了。”
黑色的眼睛里不是温和,而是货真价实的温柔。
“下来吧。”
等米儿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乖乖坐好,喝起小贩阿姨售卖的奶茶了。甜丝丝的,和夕阳一个味道。虽然又想起很重要的事情想问同伴,米儿还是心甘情愿地再等等。
列车缓缓进站。直到站在人烟寥寥的月台,她们两个才继续对话。
“怎么只有咱们俩?其他人呢?”刚一出口,米儿就觉得不对劲。应该先问这个:“咱们为什么还活着?”
按照阿尔瓦的说法,结界核心的毁坏将破坏结界内外的权限平衡,进而导致结界内的空间崩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她们两个和其他人应该早就被碾成宇宙尘埃了。怎么还会好端端地坐火车回家?
“其他人都好好的。冯茜雯和彭树伤得过重,被送到M市当地的医院了,冯霜和杨浪茗留在医院看护。剩下的人已经乘上午的列车各自回家了。”
“哦……杨浪茗?”
冯霜陪自己的妹妹天经地义,再说他们俩就是M市人,找人照顾彭树应该不成问题。那杨浪茗凑什么热闹?
晴雨只是笑笑,没有回应米儿。
她们两个都不知道,从前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是青梅竹马。男孩很优秀,总是得到大人们的称赞,而女孩顶着一张土里土气的脸和傻气的名字终日躲在阴影中不受重视。“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有一天男孩对女孩说,“我要和爷爷一起旅行,长大了成为和爷爷一样伟大的历史学家和探险家。”面对哭泣的女孩,他承诺等他回来立即就找她,再恢复每天都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把一路上的见闻都讲给她听。然而谁都没料到,这一去就是十年。十年的时间,命运揉烂了女孩的生命。她改变了容貌,改变了性命,改变了个性,变得妖冶美丽放浪无羁,唯独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而那个男孩一如既往的优秀正直,事业有成,却在再相见之时,记忆中已然全无女孩的印记。
这是一个寻常的故事。一个只要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即使说了也不会怎么打动别人的故事。它唯一的痕迹,也许只是在看着那个眼神依然清澈坚毅,目光却不会再在自己身上特意停留的故人时,杨浪茗的感情激烈到被晴雨察觉到了而已。
但它确实存在,并且让那个女孩为了已经忘记自己的那个人义无反顾地履行承诺。
“那第二个问题呢?为什么我们还活着?”
“我们为什么不能活着?”
“呃……”
米儿真的被问住了。
“普权限和追加权限正面碰撞的确很糟糕,但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阿尔瓦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绝对了,也太自以为是了。
“在族长本人完成献祭之后,权限闭合,地上部分的坍塌就停止了。只是结界的核心不是祭坛,而是咱们两个所在的那个地下陵寝本身,所以作为追加权限的承载实体,被毁掉了。
“但就算这样,我们依然能够活下来。”
大自然的自愈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而人的力量有时候也能力挽狂澜。
两个人随其他的旅客一起,经地下通道离开月台。走出地下通道的那一刻,晴雨和米儿不约而同地举起手,遮挡刺眼的阳光。
那是太阳。包括阿兹特克人在内,世界上无数的民族将它视为主神,和树木青草一同跪拜于肥沃的土地,向那团巨大的火球行至高无上的大礼。然而它也有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