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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还是奔向那碧云落处。
一路上有许许多多双诧异的眼睛,或高或低的窃窃私语,我皆不作理会。
碧云落外,有无形的结界将阻住我急速的身形,令我跌落尘埃。我勉力支起身,胸间涌起闷燥甜腥之气,一口血吐在了衣襟上。发髻早已散落,衣袂也被路边的花枝撕扯凌乱,我想我此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这样的狼狈。这样的狼狈,也只有在他面前,我才肯不顾不管。
我伸手去触那结界,又被狠狠弹开。
有巡视的力士向这里走来,再远处,我感知到任词的气息。
我忽然感觉很难过。这难过不同于被任词囚禁的难过,也不同于那夜沈碧离去的难过。这难过,和任何人都没关系,这难过,有些像自怨自艾,又要更甚千百倍因着失忆的缘故,我一时连自己的心思都不清楚了。
我难过了一会儿,还是决然地再次伸手去触那结界。只是这次,我的手中多了一串十八颗赤炎炎的珠子。而其中一颗的颜色,迅速地暗淡下去了。
在进入结界的时候,我看到了任词不可置信的目光。我很想留给他一个得意且挑衅的临别一瞥做纪念,然心中苦涩的很,带累的脸上连伪装都装不出来。
方转过头,沈碧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视野正中。他静静看着我,眉心微皱。
“你有何事?”
我看着他,我很难过。
我费尽周折寻到他,却把我寻他的原因忘掉了。
那些我无数漫长时间中不肯放手的原因,我全忘记了。
我想了许久,只对他说:“我寻你是有事情的,可是,我忘记了,你,可还记得?”
他微微摇首:“胡言乱语!”转身,又是要离去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让他离去了。我奋力跑过去,紧紧抱住他:“不要扔下我,我迷路了,你带我走啊!”
我感到他的身体轻轻震了一下。
手中一空,他的人已在丈余开外。我不肯放弃,又向他奔去,可是有无形威压,一寸寸将我压倒在地。我挣扎着不肯倒,挣扎着向他的方向挪动。那威压那样重,我费了许久时间,才挪到他的脚下。我攀援着他的腿,想站起来。潜意识告诉我,我是该与他并肩站立的,而不是这样匍匐在他脚下。
他的眸中原是平静,渐渐有冰冷弥漫。他微微低头,对我说:“你即能打探得故人的音容片语,也算是能耐非凡。只是那位故人的神彩,又岂是你等能及万一的。”
我脑中瞬间空白。
他顿了一顿,又道:“那人罪孽深重,你仙人之躯,岂可妆扮于她,自甘下贱。”
我攥他住衣襟的手无力放开,身躯再无法支撑,软软倒落。
那位故人的神彩,又岂是你等能及万一的
又岂是你等能及万一的
空白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我原是寻他找一个答案的,而现在,这个答案他给我了。
那么,此生应是无牵挂了罢。
我反手将头发聚拢,擦一擦脸,理一理衣衫,挺直脊背,转身离去。
☆、澹台秋水
结界之外,任词还在。他惊异地上下打量我:“你可曾冒犯陛下?”
我避开他拉扯我的手,直直走去。
我要去一处黑暗之地,一处没有任何光明可以到达的黑暗之地,静静地沉睡泯灭
“你明明是法力全失,竟能突破陛下亲手布下的结界,这真是奇怪”身后,任词还在跟着。
“那是因为,她不想活了呢。”一个柔柔糯糯的声音响起。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过头。
那里,一个柔美如九天云曦的身影从重重花枝后步出。
“澹澹台”一个恐怖的名字让我的唇齿颤抖。
“秋水娘娘!小子任词有礼。”任词难得的恭敬。
她却并不看他一眼,只径直来到我的面前,眼中满是疼惜。“小九儿,”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了我,宛如抱住了最珍贵的宝贝:“最最高贵的公主啊,你怎么会这么一副模样。”她贴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然而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我整个人便浸在了莫大的恐惧中,这恐惧,甚至让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秋水娘娘认得她?”任词问。
“任词,你曾经求见我,让我出手救一个人。你说你可以答应我的任何条件。”秋水用雪白的帕子点点拂去我面上尘埃:“如今,这话可还作数?”
“那是自然!”任词的声音欣喜若狂:“只要不有损我天族威严,一切均任凭娘娘差遣。”
秋水笑了,志得意满,大愿得偿的笑。
葳蕤玉花冠,波光广袖衫,七宝璎珞。我如同木偶般被秋水摆弄装扮着。
“这才是我们的小九殿下嘛。”秋水把我推到镜子前:“君上见到这样的公主,才会高兴。”
我看着镜中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忆起那些在易天山上做小九殿下的日子,却恍如是别人的事了。
是的,秋水已为我恢复了记忆。
可是因着记忆的恢复,在三十三重天中的这些日子,愈发的不堪入目,我想,便把它当做一场噩梦吧。
这世上,从来不该有那样一个追在别人身后奔跑的九煓朗睦,从来不该有那样一个在尘埃中挣扎的九煓朗睦。
我振一振广袖,淡淡问澹台秋水,这四海八荒第一的巫祝:“君上?难不成你竟意图解开那人的封印?那十八位上古神仙联手,以裂土堕天为代价布下的封印?”
“小九儿不信我解得开?”秋水眉目间尽是神采飞扬。
我笑笑:“身为你的手下败将,怎敢不信。只是,”我目光一凛:“纵然我与那人有兄妹之份,君臣之义,与你有无数年月的友谊,九万年前半幅魂魄送于你们作为争夺天下的利器,也大大的抵的过去了。如今若你又有什么主意打到我头上,你可打错了。”
秋水看着我,眼眸中却有水雾漫起:“对不起,小九儿。可是小九儿,我真的很羡慕你。大战那时,你有力量可以助得君上,可以与他并肩战斗;此时,又唯有你能救出君上。我多么希望这个人是我……可是我不是我的法力如此低微,连立于君上身侧都不配……只有凭借这些小小的巫术为君上略解烦忧……小九儿,我知道,这些你都不在意,可老天偏偏这点可恨,有的人毫不在意的,却是有的人穷其一生无论如何努力追求都得不到的……”
我眯起眼睛:“你果然是又打我主意。”
她含泪的眼忽又笑了:“你既然已不要这条性命了,那泯灭之前做做好事,借我救出君上又何妨。”不容我说话,她甜美的面庞难得的狰狞了起来:“那沈碧有什么好的,当年你就为他背叛君上,而今又为他竟不惜燃烧你的本源力量!如果让君上知道,君上视如性命的你不,不能让他知道,必得想个法子必得想个法子可是怎么可能瞒得过君上”
我这才觉察秋水与当年有异:少了许多随性甜美,而多了几分疯癫痴狂。不由得细打量了她几眼:音容笑貌未有丝毫变化,只是记忆中那柔长如碧水的青丝已染上点点斑白。
她焦躁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突然跪倒我脚下:“小九儿,求求你,帮我好不好?你看,你已经知道了,那个沈碧是多么的无情无义,你可以对他死心了罢,你来帮我救出君上,你还是我们最最宝贝的公主,你说好不好?”
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粗狂:“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澹台秋水,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你和龙吾,你们两个毁了我的一生,现在怎么敢说,要我帮你们,我是你们的宝贝,你怎么敢说”我觉得这是我此生最难看的一个笑了。
“小九儿,我真的不愿伤害你,真的,一分一毫都不愿意。你可知,伤你一分,伤在君上便是十分,而我,是百分。小九儿,我真的不愿伤害你。”秋水看着我,喃喃着。而一柄匕首从她袖中滑出。匕首的精光映射在她小巧的脸上,让她的笑倘恍迷离起来。她把匕首抵在我面前,轻轻吹了一口气。
我漫长的生命中从来没有畏惧过别的人,包括我那个四海八荒谈之色变的哥哥。唯只这个澹台秋水,能带给我面临天敌,不,是面临未知而不可抗拒的宿命的畏惧。
然她只割下了我的一缕头发,用素帕重重包了起来。
“澹台秋水,你意欲何为?”我忽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这猜想如利剑般劈开了心中厚重无边的麻木
终究,此一世间还是有我无法放下的人啊。
千里平原浩荡无垠。其上生长的百草皆为苍白之色,随厉风起伏如雪浪。半空中有瑰丽妖气与暗沉死气纠缠对抗,遮蔽日光。
“就是在这儿,君上孤身一人,迎战十八上古神仙。小九儿,你没有看到君上那时的英姿。虽是大势已去,但是君上仍是一向的从容不迫,只有眉宇间多了一点点倦色。他看着那严阵以待的十八位上古神仙,一如看着自己的下属一般。小九儿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君上那时是怎么想的。他有乾坤鼎在手,便是不能突出重围,也完全可以让那十八神仙为他陪葬啊,可是君上竟答应他们的条件,让他们约誓予魔族一席之地,然后君上就自己走进了封印之中。这实在是不符合君上的性格呀,你说呢,小九儿”秋水一边絮叨着,一边对这布下的法阵描描补补。她一举一动间潇洒沉稳,繁杂的法阵在她手下宛如一幅写意山水。这个样子,方是我记忆中那四海八荒推为第一的逆天巫祝!
“那还不简单,他折腾烦了呗。”我从最初重逢她的震惊中略缓和过两分,此时已经能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去套她的话:“倒是你这个莫名其妙装神弄鬼的法阵是怎么回事儿?表面上又像攻击法阵又像封印法阵,但其实两者都不是,却又比两者要复杂数倍。”
“好东西,不告诉你。”如秋水这般可凭一己才智逆天的人,又岂会中了我这种碌碌之辈的套子。她只甜蜜地朝着我笑:“你只猜猜这阵的阵眼在哪儿?”
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指指自己。
“难怪君上总夸小九殿下玲珑心肝,言一知十。”秋水一挥衣袖将我将我送到阵中。
“既承你谬赞,且让我再猜上一猜。”既来之则安之,我在阵中盘膝而坐,思量道:“以你那缜密无失的性子,今日之谋定非临时起意。既然要应在我身上,那想必是从知悉我还活着时开始筹划的吧。莫非,是妖族与冥族的那场国婚?我一时冲动,终究让你看出了端倪。”
秋水微笑点头:“且不说那额上未曾隐藏的火焰胎记,便是那双滴流乱转的小眼儿,这世上除了我家小九儿,谁还生的出来。”
我叹道:“原以为过了这九万年的岁月,这世间再无记得我的人。大意了。那之后旋瑰与安初联合将我劫出始煌宫,也是你在暗中谋划的罢现在想想安初那样温良的性格;怎会略受点挫折便生了黑心肠?你控制旁人心神的本事原是极好的。”
秋水笑道:“未岷君将你藏的很好,我本无处下手。可巧安初那孩子我知道,她身上残留着我们燕赤将军白丹的一魂一魄——白丹你许是不认得,你在的时候她还小。这一魂一魄是被任词强留下来的,故而她的魂魄极不稳定极是好控制。奈何她的法力太差,一个人无法完成此事。而璇瑰与我乃是忘年之交,恰在那时跑来与我倾诉情伤。我就想到可以利用这两个人将你带出来。然那次将你带出来后,我却被别的事情耽搁了,待赶到时你已经被救走了。好在你自己又跑出来了。”
我一惊:“那想必我能顺利出得始煌宫也有你的辛劳吧?我在三十三重天这许多时日,未岷与暮暮没能找到我,也是你的手脚吧?”
秋水细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跃动:“不过略改下你留下的书信。‘我将寻繁花最盛处安眠,无需去碧云落处寻我。’”
我苦笑:“好计谋。繁花最盛处四海八荒,你可诓得我的徒儿好找呢。”未岷与暮暮最知晓我的性子,说的什么便是什么,绝不会有口是心非。想到他俩我的心中一软。又问她:“那为何让虞京与卫思将我带上三十三重天呆了这些时日?难不成是你的谋划尚未布置完毕?”
“这事儿倒是临时起意的。那时他们正好经过,我便顺水推舟,略点拨了卫思一两句,借助他们将你带到天族。至于原因吗,”秋水极温柔地与我四目相对:“那是因为我疼小九儿啊,我知道你想见沈碧,便送你去见他呀。隔了九万年未见他,想他想的紧吧?如今,可是遂愿了!”
她的笑那样美,声音那样甜,此刻却化作最利的爪牙,将我的心狠狠蹂躏。我恍然大悟:“你在报复沈碧;你让我看清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你要断了我回到他身边的可能!他和天族将你的挚爱龙吾封印荒原,你便报复他永不能与我厮守澹台秋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