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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真是冤家了。”太后哀叹道。
“还有啊,现在还有很多志在复兴前朝的余孽,如果他们知道还有一个真正的公主在世,那他们就更有了拥戴的主人,那他们造反的劲头就更足了。”
“这可真的不好办。”
文媚儿脸上现出了杀机,“姑妈,为了天下,咱们只有斩草除根。”
太后一言不发,表情严肃得吓人。
文家父女一向都是绝配,为了共同的利益他们分工合作各显神通,像一对并肩作战的斗士。就在文媚儿去找太后的同时,文章也来到御书房找朱允。文章到达之前,朱允和司徒青云正在御书房商量大敌当前的事。司徒青云头脑清醒,他提醒朱允不可对白云飞太抱希望。朱允更不糊涂,他知道白云飞一旦回去,战事更不可避免。他让白云飞回去,一是重视结义之交,突出一个义字;二也是给云南王一个礼字,所谓先礼而后兵。既然战事不可避免,那就打一仗吧。说到这里,朱允充满了战斗的激情。司徒青云便道:“皇上,给我一支军队,我去挡住云南王,死死地把他拖在南面。你调集大军,御驾亲征,用绝对优势把齐国侯先打败,然后回头共同对付云南王。”
朱允正要同意,忽听得一声“我反对”,文章随声跨了进来。朱允好不吃惊,问文章何以反对。文章道:“皇上,内患不除,则难敌外侮。”朱允又问何出此言,文章看向司徒青云,要朱允问大将军。司徒青云莫明其妙,道:“问我,什么意思?”文章咄咄逼人:“大将军,我问你,你家里的司徒静到底是什么身份?”司徒青云一惊,道:“你什么意思,她就是我女儿。”文章冷笑一声:“一派胡言。大将军,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
朱允满头雾水,问道:“丞相,到底是怎么回来?”
“皇上,根据我的查证,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那司徒静根本不是司徒大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前朝的公主,是那个昏君的小女儿。”
朱允虽然吃惊,却也正色道:“丞相,这事可开不得玩笑。”
“这种事臣怎么可以随意开玩笑。”文章回道,“臣已查实,司徒青云当年攻入皇宫时从宫里抱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还有,司徒夫人只生了司徒剑南这一个儿子就再不能生育。她从来没生过女儿。司徒静就是司徒青云从宫里带回家的那个女孩子。”
文章说时,朱允的眼睛早已锐利地投向了司徒青云,司徒青云有些慌乱,赶紧避开视线。朱允感觉不妙,闭上了眼睛,要自己平静下来。
再睁开眼,朱允道:“大将军,这事可是真的?”
司徒青云跪下:“臣罪该万死。”
“司徒静真是前朝公主?”朱允又问。
“皇上,静儿确实是臣从前朝宫里抱出来的。当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抱着她,那女人挡住了射向臣的三枝箭,救了臣的性命。她死时,只要求我照顾好她的女儿。臣出于感恩之情,就将孩子收养。但静儿是不是公主臣并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文章冷笑道。
“文丞相,我承认了这件事,已没必要隐瞒。我不会推脱罪责。就算当时我知道静儿是公主,我也会收养她,我不能辜负那个救我的女人的托付。皇上,收养前朝皇族遗孤,罪在不赦,请皇上治罪。”
朱允恼火了:“大敌当前,怎么会有这件事。”
司徒青云又道:“臣请求戴罪立功,臣提一支军队,必将云南王死死拖住。”
朱允正要同意,文章又道:“不可。皇上,司徒青云敢隐瞒这件事,已不可信任。还有,那前朝昏君的遗孤,必须马上处死,以绝后患。”
“不要。皇上。”司徒青云大喊起来,“静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是个无辜的孩子。她长这么大,心里只有爱和善良,她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希望人人都快乐。皇上,她一个当年还不懂事的娃娃,有什么罪啊。请皇上饶她一命。臣愿带她退隐山林,让她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皇上不能。不能听司徒青云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文章急切道。
朱允左右为难起来。他看看司徒青云,又看看文章,再看看一旁的陈林和顺子。陈林和顺子也是焦急又为难的样子。朱允只好先道:“大将军,起来说话。”
司徒青云不起,苦苦恳求道:“臣请皇上饶过司徒静一命。臣愿为皇上战死沙场,只求皇上饶静儿一命。皇上,您还是她的结义兄长呢。您能放过白云飞,就可以放过静儿呀,是不是,皇上?”
朱允深受感染,便说他会考虑,要大将军起来。司徒青云起来。朱允又问:“司徒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臣敢保证,绝对不知。”话音落,门外听起了文媚儿的声音:“司徒静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众人回头看去,太后和文媚儿走了过来。太后也道:“皇上,司徒静应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否则,她怎么会拒绝做哀家的女儿。”
朱允点起头来:“嗯,她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文章关心的是如何马上处置司徒青云和司徒静。朱允道:“司徒青云免去大将军之职,暂时待罪府中。司徒静带进宫来监禁。明天审后再定如何处置。”
三
那天晚上的宫中又是一片箫声,头顶是一轮弯月,箫声落入水中,呜呜地像在哭泣。太后走进亭里,坐在朱允的身边,一声不响。朱允继续吹着,一曲吹罢,他放下箫。
“你知道吗?安宁走了。”太后道。
“走了?去哪儿了,去干什么?”朱允问。
“她留了张条子,说她去追白云飞了。你说,她怎么去追白云飞?”
“我今天看出来了,白云飞已经喜欢安宁了。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惜来得太晚了。”
“安宁到了云南王地界,不是自投罗网吗?她会很危险,是不是?”太后十分担心。
“总会有一点。不过有白云飞在身边,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
“那就由她去?”太后又问。
“安宁的性子,跟司徒静很像,认准一条路,会一直走下去,不会回头。”
“你打算怎样对待司徒静?”太后问。
“我不知道。”朱允忧伤极了,“我本以为我们是天生的好兄弟,天生的姻缘,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天生的敌人。”
太后也叹起气来:“我本来也很喜欢这个孩子,我真希望这件事不被揭出来。”
“可盖子已经揭开了,怎么也捂不住了。母后,你说我该怎么办?”
“历来改朝换代,前朝皇族子孙都难逃一死。”
“这是法则吗?”
“铁的法则。天下以一人兴,以一人亡。”太后的声音硬起来。朱允阴郁地点头。
那天晚上,司徒静被从家里带进宫中,关进了一间大屋子。她似乎既不意外也不慌乱,只是在屋里练着走步。她想让自己尽量走得优雅高贵一些。太久的放荡不羁的混混生活,她知道自己缺少训练。而明天在庭审堂,在刑场上,她必须扬起高贵的头。
她边走边在自语:“司徒静,你可是个公主,所以你走路要有公主的样儿。不要太快,要端住架子,沉住气,抬头,挺胸,要目中无人,不可一世。不行,也不能太骄傲。你要在骨子里骄傲。对,这样,走得像个公主,所有人都是你的臣民。对,不管什么时候,公主都不可以慌张,都不可以害怕,都不可以被人看不起。只许你看不起他们,不许他们看不起你。就算上刑场,就算掉头,那也是公主的刑场,被砍掉的也是公主高贵的头。”
一阵功夫下来,再看她,司徒静,已是一个神色坚毅平静、气质极其高贵的人了。
于是她又想,其实我应该早点知道自己是公主,那样就可以多体会一点当公主的感觉。如果我的父皇母后没有丢掉江山,我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应该是所有见到我的人都会向我行礼。“参见公主,公主万福。”说着她做起动作来。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个要被砍头的公主。不过没什么可怕,背着这么多的仇恨,心爱的人又变成了仇敌,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来吧,让本公主高贵地死给你们看。
司徒静这边心平气和坦坦荡荡,司徒府里却是愁云密布。自从女儿被人带走,司徒夫人一直在流泪。司徒青云待罪府中心情复杂,怨自己给家人带来了这般灾难,便说当年要是不把静儿抱回家,只是放在外边让别人代为抚养,今天就没有这么糟糕的事了。夫人不同意老爷的说法,只说当年那个宫女若不舍身救你,我们这家早已不成家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就算你把静儿放在别处,我也会把她抱回来。司徒青云听夫人如此通达,感动不已,只说这一生有夫人相伴,实为大幸。阿莲也道,夫人,你是最善良的人,小姐的善良就是跟您学的。
司徒青云又道:“她看来可一点不像公主。”
夫人抢白道:“我才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公主,她就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心头肉。老爷,你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救静儿。咱什么都不要了,功名利禄,都不要了,只要皇上太后把静儿还给我。”
司徒青云只是摇头:“我何尝不想这样。可是——”
“可是什么?”夫人又道,“你就跟皇上太后说,这静儿已经被我这俗气的娘教育得根本不像公主了。就是个小混混。她哪里会造什么反,我用命来保证。”
阿莲也道:“本来嘛,小姐根本不想造反,在慧心观小姐就说得很坚决。小姐说公主的身份已和她没关系了,她就要回家当现在爹娘的女儿,守着您二老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司徒夫妇十分安慰。夫人又流下泪来,一直表情严肃的司徒青云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司徒青云又道:“夫人,如果能救静儿,要我做什么都愿意。可皇上太后会不会像咱们一样放心啊。再加上文章和文媚儿铁了心要杀静儿,唉,别说是自由,只要能保一命也就是大幸了。”
夫人想了想,仿佛下了决心:“那你就跟皇上太后说,他们要真不放心,就选个地方把我和静儿放那里,我们娘俩一辈子不出来见人,这总行了吧。”阿莲马上表示,她也愿意一辈子守在小姐身边,一辈子不见外人。
夫人催着司徒青云快拿主意。可是司徒青云待罪府中,不能出门,跟皇上和太后见不上面。夫人便道,实在不行就她去,她去跪在宫门口,皇上太后要不答应饶过静儿,她就跪死在那儿。司徒青云当然不同意此番做法,便道,现在看来,皇上倒不像有杀静儿之意,关键在太后的心思。这样,我写个折子,求太后开恩。阿莲想办法通过陈林把折子递给太后。
阿莲在宫门外托人捎信叫出了陈林,将折子交给他。并叮嘱他,这可是救命的折子,小姐跟你是好朋友,你一定要帮小姐啊。陈林当然知道重情的重要,只说哪怕被太后骂,也要把折子交与太后。阿莲又问起小姐的事,会不会杀头。陈林说不上来,只道他和顺子都向皇上求情了,皇上心头很乱,但不像有杀她的意思。大将军想得对,关键是太后。据说太后的脸色很难看,到现在还没睡呢。阿莲便催他趁着太后没睡,快把折子送去。
陈林带着折子来到太后的宫里,太后问明来意,冷笑道:“大半夜你来打扰我,你跟司徒静的交情不浅呀。”陈林赶紧跪下道:“太后,臣愿以性命担保司徒静不会造反。”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面无表情:“你的性命比得了天下的安危吗?”
“太后,司徒静是天下最善良的人。”
“我也知道她善良。但治国之道,不能仅凭是否善良做标准。江山社稷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仅以前朝公主的身份而言,她并没罪。但这个公主所能造成的影响才是致命的。”
陈林又道:“太后,恳请你看一下大将军的折子吧。”
太后想了想,让他呈上来。
太后打开折子,看了一会儿,出神沉思起来。陈林轻声道:“太后。”
“你要说什么?”
“太后,宫里的人除了文贵妃,都很喜欢司徒静。”
太后闭上了眼睛,“好了,我累了,要歇着了。”陈林只好告退。陈林一走,太后又陷入了沉思。
那真是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一早,太后早早来到御花园,却见朱允坐在水边出神。太后走过去,站在儿子的身后,朱允毫无觉察。
“皇上,你在为一个女孩子失魂落魄吗?”太后冷静道。
朱允站起身:“母后,我在为军国大事失魂落魄。”
“不是在想司徒静?”
“在想司徒静。现在的她就是军国大事的中心。”
“噢?”太后不解了。
朱允移开目光,看向远处,“司徒静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啊。”
“朝中军中,不乏武将。司徒青云未必就不可替代。再说,以他和司徒静的关系,敢不敢用他还不能妄下断言。”
“母后之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