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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有什么事,无非是伤春悲伤时多喝了几杯而已!你让福贵嫂把我以前给他配的‘保肝清神汤’煎了,服上,再睡上一觉就好。还须得劳你大冷的天跑这么远?”田桑谷听得后面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刚才病患的闺女捧着半袋子米过来,田桑谷瞥了一眼那米袋,皱着眉头说:“把米拿回去,给你爹说,今天我遇着了大主户,你们的诊金和药钱都不收了!”
小丫头一听高兴坏了,咯咯一笑,就将米袋反手塞回到门里,冲着田桑谷连连万福:“谢先生大恩大德了!”
田桑谷摆了摆手,冲福贵说:“看到没?他们家的诊金和药钱都得你们一起出!”
福贵哈哈一笑,伸手接过田桑谷的药箱说道:“先生说这些做什么?你跟二爷是什么关系!”
田桑谷装着恼怒地哼哼了两声,倒也上了马车,觉得天气还好便将马车帘子掀开,自己抱着手炉坐在门口,与福贵说话:“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田桑谷问,福贵忙把乔书杰昨天晚上晕在浴桶里的事跟田桑谷说了,最后叹道:“可将我们吓坏了,你当时是没有瞧见二爷那时的样子!”
田桑谷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等福贵说完想了想,说:“他这是陈气胡结于心,加上骤冷骤热所至!幸得你们发现及时,要是晚了可真麻烦!”说罢又问福贵:“你们二奶奶如今还没有回去?”
“要回去了二爷也不会这样了!”福贵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笑道:“这两个就是一对冤家,不闹够不打够,总是结果不了的!”
听着福贵说着田桑谷又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早就跟他说了,装聋作哑不是长久之计,明知是自己离不开的人,却又不注意!”
“可不是,先生这次可得好好劝劝二爷!”福贵心道如今田桑谷在京城倒是让他省了一些心,乔书杰有什么事也好找他出气。
田桑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放下了车帘子。
马车轮子在雪地上轧出深深的印迹,那印迹一路延伸直到乔书杰家的门口。
“二爷,田先生来了!”福贵把马车从侧门儿直接赶进了后院,然后领着田桑谷进了二院,人还未到屋里便先出了声儿。
福贵话刚落下福贵嫂就从里面出来,先跟二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再跟田桑谷请安,罢了才说:“你一走,二你就打起了摆子,到这会儿还抖着呢。”
“我进去看看,你们去准备些热水!”田桑谷一听就掀开了帘子,走了进去,刚推开卧室的门就见珠帘、纱缦背后抖动的被子。田桑谷不敢大意,忙奔了过去,隔着被子拍拍乔书杰喊道:“书杰?”
乔书杰听得田桑谷叫,忙出声:“我止不住,你快给我扎扎!”
自小的时候乔书杰就有打摆子的毛病,一直都是张老头和田桑谷给治,早是习惯了治疗的步骤。
听得乔书杰还能应声田桑谷松了一口气,将药箱放下,然后把被角掀起一些,再把乔书杰僵直的手臂拖出来,摸了一会儿脉后,又检查了一下乔书杰的面色和眼色及口腔后,才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在各处穴位扎了几针。
渐渐地乔书杰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直咳了起来,田桑谷忙把他扶起来,然后在背上拍了好几巴掌。
“咳,咳!”乔书杰猛咳了两声,一索又黄又粘的黄痰吐了出来,他这才消停了。虚弱地看了田桑谷一眼,苦笑道:“让师兄笑话了!”
田桑谷把银钱收回到箱里,然后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来,倒了一些水在手上,揭开乔书杰的衣领,在他的胸前搓揉着,说:“什么事能把你堵成这个样子?”
“别提了!”乔书杰皱眉头长叹一声,说:“我现在,可说是天底下最窝囊的人了!”
“这话是怎么说的?”田桑谷将在乔书杰胸口处搓揉的手拿了出来,然后又倒了一些药水在手指上,站起来把乔书杰扶在自己身上靠着,替乔书杰揉起了太阳穴。
面对田桑谷,乔书杰有一种说不出的亲,他向来有事也不背着田桑谷,加上自己实在堵得慌也就跟田桑谷说了:“我问你,如果你有儿子,可却听见他叫别人爹,你会怎么样?”
田桑谷手上一顿,低头看着乔书杰,笑了,说:“不会这么惨吧?”
乔书杰翻了一下眼皮,又闭上了眼睛,苦笑着说:“要不是这么惨,我岂能堵成这样?”
“叫谁了?”田桑谷倒是对被乔书杰的儿子喊爹的人比较感兴趣!
“一个王爷!”乔书杰说着就咬起牙来:“就一衣冠禽兽,凭什么要我儿子叫他爹?”
“小孩子嘛,他懂什么啊!”田桑谷说着放开乔书杰,一边洗手一边跟乔书杰说:“按日推算,那孩子也不过六七个月吧?哪懂得叫什么人,也就是呓呓啊啊地呓语罢了!”
对田桑谷说的这个乔书杰也认同,但是他还是不能接受,气呼呼地说道:“那也叫了!叫了我心里就堵。”
乔书杰表面上看起来豁达得很,可若是轴起来却也是吓人,田桑谷怕他真认了真郁结更深伤了身体,忙劝:“你不常跟孩子在一起,孩子对你生疏也是在所难免。不如找机会跟陈家人说说,让你跟孩子多亲近亲近,孩子自然也不会乱叫别人了。”
“我倒想!”乔书杰哼哼了两声,想着点儿那个样子心里就老大的不舒服。
这种事田桑谷就算跟乔书杰亲近一些也是不能多说的,见把自己该说的话说了,便说:“你既是打定主意要取功名,你就少想些别的事,好好地做学问。等在京城真正落了脚,再跟他们母子慢慢慢慢磨也是有时间。”
田桑谷的这话让乔书杰听了倒是受用,连连点头。
说话间福贵两口子就说水好了,田桑谷让他们摆个大深木桶进来,然后从自己的药箱里倒了些药进去,把热水掺上就让乔书杰泡脚。
乔书杰将脚放到桶里,那气嗝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好一阵子屋子里都响着的是他打嗝的声音。
听着这声音,福贵和福贵嫂都躲在墙角抹眼泪,心道乔书杰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行,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去找奶奶好好说道说道。”福贵嫂忍不住了,扯掉自己身上的围裙,拔腿就跑,福贵想拦都来不及。
福贵嫂气冲冲地出了门,正好碰见一辆板车从自己面前走过,她忙叫住:“拉车的!”
“大嫂有什么事?”拉车的是一个三十四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憨厚样。
“我给你五十文,你把我拉到相国寺的定北侯府可好?”福贵嫂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二十文钱,递给那板车师傅说:“这二十文先给你,等到了再给你三十文。”
在平日二十文钱就够这车把式跑半天的了,从佑神观到大相国寺也就三五里的路程,不出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就能得五十文,车把式哪里还能不干的?满心欢喜地把自己身上的羊皮夹子脱下来,折折叠叠一番,放在了车板上,笑着对福贵嫂说:“到了您再给我十文就够了,若是可怜我天冷天还拉着你跑就再给我三五文,让我买碗热酒喝就成!”
“你这人倒不贪!”福贵嫂听这车把式这么一通,心头的火气倒是小了一些。
爬上车,车把式打着毛驴儿,把车驾得稳稳的,也就两刻钟就到了陈家门口,福贵嫂到底还是把那三十文给了车把式,车把式好一通地千恩万谢。福贵嫂见他老实得可爱,便跟他说:“要不你到我们来赶车吧,一个月要多少的工钱?”
一般情况下,在主人家赶车是管吃管住的,工钱自然是要少一些,车把式笑了笑说:“我还要养家呢,住到主家领的钱少,养不活一大家子。”
听得车把式这样说福贵嫂也很理解,点了点头说:“如此也不勉强,我有活儿的时候就去找你。”然后又确定了一下车把式的住处这才让车把式先走,等车把式走了,她便去敲门家的门。
因着府里交待,陈家的大门这段时间都是关着的,福贵嫂敲门那大门边上的小门儿才开。门房不认得福贵嫂,便是一怔,问道:“你找谁?”
“我找我们家的二奶奶!”福贵气望着那深不见头的大宅院,心头莫明的不舒服,气烘烘的。
这事早在前些时候就发生过,门房早已经习惯,也不怒,只是将福贵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说了一句:“走错门了!”说着就要去关门。
来都来了,火也发了,福贵嫂岂会让他就这么把门关上,蹭地一下就跳了过来,然后两手顶上,一推一送,那房门竟让她给推搡到了地上。福贵嫂推开门,看都不看他就进了里,然后直直地往里走去。
门房一见这还得了,忙来拦她:“这是定北侯府,你乱闯什么?”
福贵嫂眼睛一瞪,双手一叉腰,吼道:“不是定北侯府我还不闯了呢!起开!”
那门房见福贵嫂耍了泼也不再客气,扯着她的胳膊就要把她往外拖:“你出去!”
“真是高门大宅富贵人家啊,连下人也这么大的脾气!”福贵嫂到底是女人家,让这门房架着,也使不出多的力气,只得朝天喊了起来。
“吵什么吵?”一声厉吼从墙脚传来,不一会儿陈大一头大汗地出现在门口。
看见陈大福贵嫂与门房就像见了救星一般,齐齐地都向他求助,且又彼此指责着。
陈大非常冷静地听着他们说完,示意门房起开,然后看着福贵嫂说:“原来老嫂子!你这样子可让我差点儿认不出来!”
面对陈在的冷嘲热讽,福贵嫂也不是没有准备,冷冷一哼,反讥回去:“谁叫你们陈家门槛儿太高呢!”
听得福贵嫂这样说,陈大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老嫂子所为何来我知道,只是我却不能放你进去!”
“为什么?”福贵嫂一听就急了,扑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求起陈大来:“大兄弟,我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着我们二奶奶,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老嫂子,你回吧,今天你是见不着小姐了!”陈大拉福贵嫂不起,只得说:“小姐一大早就被叫进宫了,说是得晚上天黑了才能回来呢!现在家里头都没有一个主子,你闹也不是办法啊!”
“不行!我今天必须见着二奶奶,你是不知道啊,大兄弟,我们二爷昨天晚上差点儿就没了!今儿请了田先生过去,说是郁气结的。您就看在在乔家的时候,二爷对你还算礼遇,你就放我进去吧。好歹让我跟二奶奶说上两句话,是好是歹,我也认了!”福贵嫂说着就给陈大磕起头来。
陈大弄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得暂且应下:“老嫂子,你干嘛这样?快起来,我应了你就是了!”
福贵嫂一听高兴坏了,忙问:“真的?”
陈大怔了一下,扶着福贵嫂起来,然后带她进了门房里,又让守门房的小子给她倒了碗热茶,看她喝了一口冷静了一些才说:“虽然你没有在咱们家进出过,可也能从小姐那里得知一些咱们家的规矩。说实在的,我放你进去是不行的。”见着福贵嫂又急了,陈大忙说:“这样,现在家里只有三公子在,我去问问他的意思,如何?”
当陈大说这话的时候福贵嫂一直都很认真地看着陈大,见他脸上为难的表情不是装的,这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
见福贵嫂同意了,陈大很高兴,忙叮嘱了福贵嫂和门房,然后自己就进了里面。
陈大怕福贵嫂等急了再闹,脚下的步子很是迈得快,到了三公子那里,见三公子的气色也是不好,犹豫了一下才进去。
“你不在外面守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这个三公子是陈少均的二儿子东初,这人儿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淡淡的样子像极了陈少均,还真有些唬人。
“回三公子,那乔家又来人了,在外头闹着呢。说是乔家二爷昨天晚上大不好,非要见小姐。”陈大听得陈东初问话忙恭身来答,他向来是敬怕陈少均的,从而对陈东初答话时也格外的小心。
陈东初一听是这事儿只觉得头皮发麻,想了好一阵子才说:“她闹也没有用啊,姑姑打早就进了宫你又不是不知道。”
“公子,我是知道,我也跟她说了,可她就是不相信啊,非得说今天必须见她的二奶奶!”陈大说起福贵嫂就苦起了一张脸。
一听福贵嫂竟在自家里如此唤点儿,陈东初眉毛就打起了结,生气地将陈大训道:“你就由着她闹?不给乱棍打出去做什么?”看了陈大一眼,很是对其怒其不争,说:“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陈大一听陈东初如此说,只觉得脑瓜顶轰隆了一声,昏头昏脑地从屋里出来,硬着头皮进了门房。
“三公子如何说?”其实看着陈大的第一眼,福贵嫂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着。
“你回吧。”陈大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小姐她真的进宫去了,三公子就算让你进去,你也见不着人啊。他又是一个孩子家,也做不得主!”
136、第 136 章:点儿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