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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两次听她这样说,段溪桥心里又闷又堵,蹙眉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那左少卿大人告诉我,被人怀疑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才叫好好说话。我自当领命,往后都照着您教的去说。”
段溪桥怒火更盛本想讥讽回去,却见她倔强地抿着唇不发一言,就好似……
就好似那日二人初次遇见一般。
那时在周围众人质疑的目光和话语下,瘦弱的少年也是这般紧抿着唇,不管不顾地坚持己见,固执地非要救出腹中婴孩。
段溪桥手中的力道渐渐松缓下来。
傅倾饶感觉到了,侧过脸定定的去看他。一双眸子清澈湛然,毫不作伪。
段溪桥一声低叹,说道:“既然是宏岳国之人,往后你……你总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可与之过多交往。”
傅倾饶哼道:“谁认识他们?不过是想捉人归案,却苦无证据罢了。”
“案子?什么案子?”
“纵马撞死有孕妇人的罪魁祸首,就是阿关他们中的四人。”
段溪桥这次实实在在十分愕然,“有这种事?”他当时在酒楼上全神思索刘大人断脚之事,并未留意到纵马之人的模样,直到死者那边传来惊呼吵嚷,方才去看,“其中四人?难不成除了他俩还有旁人?”
“是。具体来了几个,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日所见已不止此数。不过近期他们会去仙客居用餐,倒也不至于特别难找。麻烦的只一点,当时看清肇事之人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任何线索也没寻到,没有证据。”
段溪桥知道她有多么痛恨那案子的肇事之人,此刻听她这样说,他对她的怀疑便也烟消云散,心底莫名地松了口气,语气就也柔和许多,“这也好办。派了人盯紧他们。一帮异族还如此嚣张跋扈,我就不信他们不会惹事!”
傅倾饶不错眼地细细看他,片刻后,就也当真笑了。
段溪桥回想着与宏岳国人短暂的交锋,忽地想起一事,神色陡然一变。
“你,可知道平王楚云西?”他沉沉问道。
傅倾饶没想到在他口中听到楚云西的名字,微微滞了下,顺口答道:“自是听说过的。恒国之人哪个没有听过他?”
“那你去想办法探听下,他是不是已经悄悄回了京。”段溪桥语气中的凝肃更重了几分,“听那宏岳人的意思,他们似乎伤了他。”
傅倾饶默了下,满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不可能吧。平王不是要在北疆守着的吗?”
段溪桥不胜烦躁地来回踱了几步,说道:“就是这样才麻烦。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寻了平王的麻烦,却被他逃脱了,而且就是在这京中。原本我还想着他们说的不一定就是他,但如若那些是宏岳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见傅倾饶沉默不语,段溪桥压低声音,尽量和缓地说道:“我不能亲自去查,不然会惊动皇上。倘若事情真是我想的那般,平王必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你出面比较好,不易惹人怀疑。”
因了刘大人的案子,傅倾饶只当他是皇帝心腹,没料到他会全心想着帮助楚云西,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怎么答话了。
段溪桥看她怔愣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你这迂腐脑袋!平王身份何等尊贵,却年年日日镇守北疆,半句怨言也无。别的不说,单就他为国为民的这份辛苦,也值得你去帮他这一回吧?!”
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傅倾饶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反而把段溪桥唬住了,眯着眼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这事儿我去办就是。不过,方才我查到的那些,就得归你管了。”
“什么事?”
傅倾饶把手中的卷宗往段溪桥怀里一塞,神色肃然,低声说道:“我怀疑刘大人和京兆尹大人的案子,和慧宁公主有关系。”
因为当时青岚告诉她,派人去的正是大公主。她便查阅了相关的资料,翻找和仙客居有关的东西。果然,卷宗上记着仙客居的主人和设计者都是大公主。
谁知她这话说完,却被段溪桥一口否定。
“就算和她有点关系,她也必然不会是幕后主使之人。我们要找的不可能是她。”
“可是你看仙客居的格局……这样的对称。还有你看这些……既然是大公主设计的,为何不可能是她?!”
段溪桥拧眉细看,喃喃说道:“这地方果然有蹊跷。”半晌后,复又说道:“就算如此,主使之人也不可能是她。慧宁公主自小长在恒国,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他语气神色都如此笃定,傅倾饶思量了下,说道:“看来,你有事瞒着我。”
原本她是下属段溪桥是上峰,他有内情瞒着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想到方才对她的怀疑,段溪桥的底气便没那么足了。且他早先也想过告诉她,只是当时怕她一时无法接受,没说出来而已。
于是只稍稍滞了下,他便说道:“你还记得那些断肢的特点吗?”
傅倾饶慢慢颔首。
段溪桥极轻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徒是用了苗依某派系的巫术。只是据我所知,那个派系的巫术本该用同一人的身体来完成,却不知他中途换人是何缘故。”
☆、第24章 去?不去?
“苗依……的?”
傅倾饶隐约觉得自己方才翻看的时候见到了什么,沉吟了下,就在段溪桥抱着的卷宗中翻看起来。
“找到了!”她眼前一亮,拿起选中的那本摊开,指了其中几行字说道:“你看,大驸马陶行江是十岁才被他义父收养的。上面只说了他是个孤儿,但他到底来自何处,却未记载。你说,他会不会和苗依有关系?”
段溪桥探身过去,就着她的手细细看完后,有些不太赞同,“可他往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大恒。当时他才不过十岁而已,就算儿时学过点什么,也该早就忘了吧。”
傅倾饶心道她当时离京时不过八岁,不也记得儿时那许多事情?
其实孩子们远比大人们想象得要聪慧得多。成人总是会不自觉地低估孩子们的能力。
只是这话不能对段溪桥明说。
她合上卷宗放回去,意有所指的说道:“也许大人从未接触过孩子的关系,故而不知道他们潜在的能力有多大。”
段溪桥对她这话颇不以为然。虽然他对少年时期的记忆极为深刻,可儿时的,当真记不太清了。但他已对陶行江上了心,毕竟能劝动大公主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布置仙客居的,陶行江算是第一人。
只是思及凶徒换人之事……
先是刘大人,尔后是京兆尹。如果凶徒真的是在进行某种巫术,而且需要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身体……
傅倾饶转念想了下,心中担忧更甚,“你可寻到了正卿大人?”
段溪桥缓缓摇了摇头。
两人的心情瞬时跌到了谷底。
虽说已经知晓了楚云西大致的情况,但既然左少卿大人发了话,必要的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第二日傅倾饶到了刑部后,与接待之人直言要见右侍郎秦大人。
对方看她是个七品的官儿,有些为难地说道:“秦大人正在接待客人,许是不太方便。”但还是承诺了会去通禀一声。
傅倾饶忙含笑道谢。
其实她也没想到段溪桥会让她直接来寻秦点暮。
在她看来,如若装作去寻楚云西,便是先去平王府里走一遭,然后再说其他。
谁知段溪桥否决了她的提议。
“平王生性孤冷,好友极少,右侍郎算是其中的头一个。秦点暮这家伙虽说性子不干不脆的极其恼人,人品却还算说得过去。想来平王若是有事情,应该会先去寻他。”
听了段溪桥这番说辞,傅倾饶对他还是有一点点佩服的。毕竟他将楚云西的心思竟是猜了八。九成准。
于是她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刑部。
听了先前那名官员的说辞,她已做好了要等上一两个时辰的准备。谁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人便去而复返,告诉她秦大人请她进去。
“他不是正在见客吗?”
“是。”那官员也是有些疑惑,却也没多言其他,“不过大人既然同意了,你便尽管过去就是。”
傅倾饶闷头朝里走,到了目的地后见门关着,就先敲门再自报名号。得到了允许,她推门而入,没想到头一个进入视线的竟是李长亭。
她的手顿了下,转身关门。再面对屋中二人时,脸上已经带了三分好奇,“秦大人,不知这位是……”
秦点暮忍俊不禁。
李长亭摸摸头,嘿嘿笑了,低声说道:“方才我正和秦大人说起殿下的事情,刚提到了你,可巧你就来了。秦大人就说让你一起过来。”
傅倾饶方才假装与李长亭不认识,如今被人戳穿,倒也没太纠结,只哂然一笑,便问:“他如今可好?”
“极好。过些时日入京之时,想必能够让人看不出任何异状。”
语毕,秦点暮收起笑,肃容说道:“多亏了傅大人出手相助。”起身竟是要朝她一揖。
傅倾饶哪敢受他的礼?忙把他扶住,连道不用。思量了下,她索性将段溪桥让她来此的用意直说了,又问询道:“如今这样情形,我回去后该怎样同大人言说?总也要对好了托词才行。”
李长亭说道:“不如就说秦大人毫不知情,你什么也问不到。”
“如此不妥。”秦点暮摇了摇头,“他那人最是多疑。若是把话说满了,少不得要多想。若是他深入去查,也是桩麻烦。”
傅倾饶想到段溪桥担忧楚云西时的模样,再听秦点暮如此说,不由有些刺耳,便道:“段大人的担心真心实意,秦大人不必多虑。”
听她如此说,秦点暮颇有些意外。李长亭倒没什么感觉,说道:“既然他是担忧王爷,那你就说秦大人只告诉你王爷如今身体无碍,其他的你再也问不出来,也不知王爷是否回过京。若想知道,让他亲自来问秦大人好了。”
他性子憨直,想出来的主意也是直来直去。在场其余两人心思各异,思量一番后,却是不约而同地赞同了他的说法。
傅倾饶正要告辞离去,却被李长亭出声唤住。
秦点暮正欲阻拦,李长亭已经问出了声:“过几日我们会围堵那些宏岳人,你来是不来?”
他语气不甚柔缓,秦点暮生怕傅倾饶在意,忙歉然一笑。
傅倾饶的父亲是武将,自然知道武将的习性,知晓李长亭不过是和将士说话习惯了粗声粗气,并不是针对她,便装作没看到秦点暮那般,只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们准备如何?”
李长亭生性耿直,虽然刚开始对傅倾饶不以为然,但自从知晓是她救了楚云西后,便对她改观了。后来见楚云西把她当自己人,他便也认准她是自己人,于是很自然地顺口说道:“三日后丑末,城西花香楼后。”
秦点暮知道他们这帮人粗中有细,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对‘敌我界限’划分得十分明确。见他如此,不由暗暗打量傅倾饶。
傅倾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她仔细想了下李长亭的话,记起花香楼好似是个窑。子,便道:“那个时辰那处地方人比较多,且大多数都……忙着,未睡着。会不会不太合适?”
“不会,”秦点暮说道:“我们会选一人扮作殿下引蛇出洞。原本是越快越好,无奈那些人武功奇诡,召集江湖异士需费几天功夫,三日已是极限。”
傅倾饶颔首接道:“也是。再过些时间大将军就该‘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若是他出现的时候此事还未处理好,终究是个隐患。”
“正是如此,”李长亭听她全心为楚云西着想,眼神瞬间晶亮起来,竟是起身朝她抱拳一礼,“所以我想请傅大人前来相助。”
秦点暮不赞同地看他一眼,“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傅大人,你怎向王爷交代?”
“可他能救回来王爷,功夫肯定不弱啊。”
“那又如何!刀剑无眼,你……”
“没事,不妨事的。”傅倾饶赶紧说道:“我那么大的人了,自保总是行的。”说完促狭一笑,“说起来我轻功还算不错。到时候若是我身不由己逃得太快误了事,大人们别怪我就好。”
秦点暮莞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计划是李长亭和楚云西麾下几名心腹一起定下的。虽然秦点暮参与其中,却因了不会武功无法理会其中的一些安排。故而李长亭出面,将计划讲与傅倾饶听。
傅倾饶悉数记下,总觉得其中有些安排不够妥帖,却一时没想到是在什么点上,只得先行应下,准备回去细思。
她边思量边往前行,回到大理寺时,正碰上段溪桥要出去。可她心中有事,两人错身而过之时,她竟是没有看到对方。
段溪桥本是有些恼了,转眼见她眼神空濛的样子,又有些踌躇,便上前拍了拍她,说道:“想什么呢?快,跟我走一趟。”
刚刚回神的傅倾饶抬眼看了他一眼,茫然地问道:“大人你说的是……”
“有桩命案。”段溪桥一言既完,拖着她就往外走。
傅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