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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瑕-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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矩子要见她。

民奴军真正的灵魂和领袖,那个神秘的矩子,终于要见她。

洛云泥一步步踏上石阶窄路。总部在深山更深处,矩子在顶峰最高处。

山风猎猎,不胜寒。淡弱的月光下,一个深黑的背影,在风里衣袂飞扬。

云泥站定。背影高大宽厚,如此,熟。

他径自笑了。“看来云儿功力真的已经度过了关口,渐入佳境了。”

云泥退一步,煞白着脸望着矩子回转身,拿下脸上的面具,犹自带着笑。

“王!”云泥低呼一声,退,肩背一下子顶在冷硬的山石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高潮就要来了,我手心一把汗啊~

第六十五章 矩子

洛逸人道,“是我,可你也不用怕。”

洛云泥震惊,半天反应不过来,洛逸人负手道,“在墨绝除了我,谁能三番五次放民奴军一条生路,让他们有惊无险,弱而不绝。花临泾勇且勇矣,智谋不足,如何能担当大任。云儿你,现在还不懂吗?”

洛云泥怔愣。洛逸人苦笑一声,说道,“在墨绝我是王。不能掌控全局,我做什么王。”

洛云泥静声道,“民间说,王和矩子,旗鼓相当,却其实是您自己和自己博弈。您主掌王权,拥有足以和承墨家抗衡的大军,同时又操控民奴,墨绝已经尽在您手里,云儿不懂,您为何……,”云泥迟疑,洛逸人静静地等她说下去,云泥道,“您为何,还要在我身上下功夫?”

洛逸人苍白的手指敲捏着手中黑铁的面具,仰首望月轻叹道,“可能是,我不爱自己,却爱上了你吧。”

云泥突然感觉冷,洛逸人回望她,颇为玩味地,似笑非笑,目光里似有深情,又似乎嘲弄。他说道,“我总是以为,你终会如小时候那般,心无芥蒂,仰慕依恋我。我总是不能面对,你真的把我忘了。乃至于我搬出你娘,你在墨绝最可信赖的人,我请她告诉你,要你信任我,可是你竟然,也不听。”

洛逸人的苦笑淡淡的,“你们水狐家的人都信赖我,唯独你,不信我。你以为,”洛逸人看了云泥一眼,说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秘密吗?天地,青黄,佛陀山崩,凤凰瑕。云儿,我说的,没错吧?”

洛云泥骇然,颤声道,“你,既然知道……”

洛逸人仰天道,“是你爹,水狐老师告诉我的。我告诉了你娘,再让她告诉你。”

云泥颓然。洛逸人摇头苦笑道,“母后做梦也没想到,水狐老师没有把秘密告诉任何一个水狐家人,他把秘密,告诉了我。十一岁的王子,他的学生。水狐老师预知母亲的野心定然废长立幼,遂嘱咐我,如果真的是这样,一定要背叛他的学说,顺从母亲登上王位。我听了他的话,那么做了。从此再也没人知道,我的内心,是你父亲,水狐光卓狂热的信徒。”洛逸人看向云泥,语调温柔悲悯,“你以为我不疼爱你吗?凭我和你们水狐家的渊源,你爹是我的老师,你三哥是我的知己,在这个角度上,我是你兄长。你们水狐家遇难的当天,我去探望,水狐老师除了秘密,还把他最钟爱的,寄予厚望的女儿交给了我。你说,我再怎么打你骂你惩罚你,也不过是恨你不争气,逼你练功,或者是气你不亲我罢了,我会杀你,真正伤害到你吗?”

如五雷轰顶般,云泥苍白着脸,瘫软在山石上,再没有一丝力气。洛逸人道,“水狐老师说,这世界没有绝对的错与对,异端正统,孰错孰对,总要真正试一试才知道,而打破几百年的信仰与规则,是最后的,迫不得已的一条路。所以我镇压民奴军,外征天下,抱着必然失败的预感,去验证孰对,孰错。”

云泥颤抖着。她想要说话,却是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逸人没有走过去,只是远远地望着她,叹息道,“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伪装,矛盾,纠结着太久了,有时候我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整整十年,我不曾陪在你身边,十年后,我也忘了怎么去爱你。你怕我,远我,恨我,我终究是对不起你,一步步,伤害了你。”

云泥的泪一下子泉涌出来,她的心被一种酸楚的暖流震荡着,而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洛逸人扭头不再看她,任午夜的风吹得他衣襟哗哗作响。

云泥隐忍着,抽噎着哭。

哭了许久,洛逸人终是不忍,走过去,抚着她的头唤她“云儿”。

云泥一阵战栗,不自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失声哭。洛逸人内心叹息着,想哄,终是作罢,只是任她抱着。

云泥半晌才抽泣着问道,“可是你原来,为什么从来不和我说。”

洛逸人默然道,“我希望你爱我,但似乎,更想让你恨我。我掳你回墨绝,想用仇恨让你变强大,在王宫的范围里去复仇,而不是像现在,民奴,王军,承墨军,混战一团,生灵涂炭。”

云泥一个痉挛,面苍白。洛逸人叹气道,“和你说了,你还会恨我吗,你还会,杀吗?”

云泥仰面,不解地望着洛逸人。洛逸人对天轻轻笑了,柔声道,“傻云儿,这许多年,我也倦了。你不知道,当年在摘星阁,”洛逸人的面孔静穆下来,俯身对云泥道,“在摘星阁,你和我动手,有一个瞬间,你的凤凰刀舞成了血红,快得不可思议。”

云泥愕然,洛逸人道,“就在你扑倒的前一夕,传说中的凤凰浴血,你做到了。但你当时心中似乎意不在刀,你想的是别的,对自己的刀浑然不知。我曾经怀疑是不是你吐血的血雾,但是云儿,那种速度和力度,不容置疑。”

洛逸人的手抚上她的脸,轻声道,“所以云儿,你行的。给你一个机缘,你可以杀了太后,杀了我。”洛逸人吐了口气道,“那样王权更替,由你主掌的墨绝,就是一个新的墨绝,也无需要这么多人,厮杀流血。”

洛云泥骇然地望着他,惊惧地说不出话来,他说,杀了他?

洛逸人看着她的表情,微笑道,“我说了,这么多年,我倦了。该我做的事,我都做完了。让你杀了我,我很开心。”

洛云泥震退着松开手,洛逸人挑唇一笑,说道,“从此再也不用,这么痛苦暴戾地活着。在信仰与诺言的两难中,前后碰壁,举步维艰。我承王位,发下毒誓,振兴墨绝,护卫王室,光辉正统,而她,也毕竟是我的母亲。……,云儿,你知道我日日夜夜都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誓言在墨绝,意味着什么!”

云泥不语,洛逸人轻声道,“所以无论我做什么,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是,万劫不复。”

静默。山风发出猎猎的声响,世界却是死一般静默。

已经很久了。洛逸人看着跌坐在地上发怔的云泥道,“你还不起来吗?”

云泥无力地仰面问他,“王,……,您要我现在做什么。”

洛逸人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面具,说道,“你的内力,不弱了。”

他的话语平静,陈述事实,转而甚是平淡无波地,轻声道,“带人攻入王宫吧。我,在王宫里等你。”

云泥惊骇地张开嘴,说不出话,洛逸人将一小卷绢帛放在她手里,说道,“线路我标好了,你照着走。”

他说完,顿了一下,再也没说一句话,转身下山,一步步走,不回头。

云泥一见柳无心,踉跄着奔在他的怀里,抱住他,哽咽无声。柳无心拥着她,望着一弯孤月,叹息道,“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过去我们,都看错了他。”

云泥只是泪流。她很无知,这个世界很荒谬。

夜风冷,孤月寒星,在这群山不绝的峰巅之上,放眼漆黑,静寂如死,令人怕。

他未曾留踪影。或许追溯到那些遥远的旧日,他也从未曾有繁华。

可是谁,又曾繁华呢?

墨者尚贤,精英首领的意志,要部下绝对遵从。可是世间的平衡很微妙。一不小心,就发展到另一个极端。

尚贤。于是森严的等级,残酷的竞争。如果贤者没有优越,谁还为贤者?贤者没有利益,谁争做贤者?

可是世间的利益财富,如墨绝之水,就是那么多。财富有限,而欲望无穷,掌管智慧和武力的一方,为强者。强者有恃无恐。

于是居上位者为所欲为,居下位者任人予取予求。

人生来有差别,容貌有美丑,技能有长短,才智有高下。在任何时候,凡庸者众,精英者寡。众者为根基,寡者为栋梁。

根基稳固,精英者固能扶大厦之将倾,根基沦陷,则坍塌必不可免。

鄙视,盘剥,压榨,视弱者为草芥,乃至仇视,屠杀。以寡欺众,众者怒。

寡者怒而天下惊,众者怒,则天下覆。失衡得过于惨烈,则寻求平衡时势必更加惨烈。

承墨太后不是没有想过可怕的后果。她想过,可是她忍不住,也必须那么做。

民奴卑贱柔弱,面对高举的屠刀,焉能不怕。

把那些贱者镇压吓唬住,放开手脚收拾不听话的人就可以了。

杀了洛云泥,让洛逸人死了心,维护住承墨家的利益,就可以了。

有柳无心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多派些人去杀。

知道洛云泥是祸,可是没有想到洛云泥,她真的成了烧毁墨绝的火!

凤凰瑕?传说里骗人的东西也能信?

可是就是这个洛云泥,仗着水狐家的身份,顶着凤凰瑕的神话,点起了民奴叛逆的烈火。顷刻之间,整个墨绝,陷入厮杀。

漫天的怒,漫天的杀戮!熊熊燃烧的怒火,让精英者开始颤抖,开始惊惧。

弱者已然失去了理智,他们不是求生,是拼死。他们不是为了富贵,是为了压抑许久的滔天怨气。

所有的民奴一起疯狂,你拿什么阻挡?

武功高吗?一对一武功高,一对二武功还高,那么一对三,一对十,一对二十呢?民奴没有精锐的武力,可是他们人多,他们怒了。

何况还有两个武功精锐得不能再精锐的人,为民奴冲锋陷阵,攻掠城池。柳无心和洛云泥。

失败来得这样快,这样惨烈。

一败涂地,落花流水。

承墨家繁华了几百年,覆灭却只用了十七天。

弱者无言,隐忍,一旦爆裂,却不想迸发出这么可怕的能量。

十二个承墨侍卫跪在地上,承墨太后一人披头散发,地下杯盏碎裂,屋内光影幽魅。

他们攻入王城了!完了吗?真的完了吗?

她突然仰天笑,状若疯癫。

“来人!”她在宫殿里怒喝。

宫人战战兢兢,离她远远的,她今天已经怒杀七个无辜的宫人了。

承墨太后眉倒立,怒目看着颤抖的宫人,冷笑,缓声问道,“你怕吗?”

宫人一下子跪在地上,求喊“饶命”,承墨太后笑,尖声道,“你怕了!我可不是那么没出息,他们攻入王城又怎么样!我迎着他们!我承墨烛生为权霸,目空一切,死自然也要风风光光,轰轰烈烈!你们!”承墨太后突转头,厉声对跪地的侍卫道,“你们生为承墨家人,死为承墨家鬼!你们也怕了吗!”

众侍卫硬声道,“臣等誓死,效忠太后!”

承墨太后凄然笑,有誓死效忠的臣子,没有誓死效忠的儿子。

“王呢?”承墨太后问。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

承墨太后幽声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他的军队和我打仗也就罢了,他打败我,他独掌墨绝,我认了!可是,王城!他连王城也不管不顾了吗!从前可以不把民奴军放在眼里,现在有了水狐慧那妖孽,民奴军今非昔比,他还小觑,只知道和我较劲吗!他想干什么!”承墨太后痛心疾首道,“我输给自己儿子,可以。他打赢我,杀我,那是他有出息,够魄力!为王者当如是。可是他,他现在想干什么!王军竟然不守护王城,他想干什么!”

跪地的一侍卫忍不住垂首道,“王,王他,命所有守城的王军,拥立,拥立水狐慧为王了!”

“你说什么!”承墨太后一下子跳起来,尖声道,“他让出了王位!”

她的声音尖细得,扭曲,不似从人的嗓子里发出来。

“凤凰瑕现,是墨绝天成的无可争议的王。”洛逸人的声音轻轻地从宫殿外传来,他的人挑帘而入,人俊美,白衣,神情不辨悲喜。

一时沉静下来,谁不不曾想,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承墨太后看见儿子,一时怔住,苍老的眼里涌现了泪滴,强自忍住。

洛逸人道,“母后的话,孩儿都听见了。”洛逸人停顿住,柔声道,“辜负了母亲的期望,孩儿无话可说,母亲要打要骂,”洛逸人跪下,垂首道,“孩儿在此,请母亲责罚。”

承墨太后踉跄着后退一步,颤抖着,猛地走过去,一掌落在洛逸人的脸上,她的手抖得厉害,打得不重。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承墨太后用力地摇着洛逸人,一时情不自禁。

洛逸人哽咽道,“母后,为王者,当为天下计。母后可以不心怀天下,只为承墨家,可是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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