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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灰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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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浮白平静看他:“半月前你不在华山,归来后不久,听得袁乐游身死消息便生了一场大病……果然,杀了她的人中,有你一份吧?”

薛连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他从小长于华山,少年便因剑法成名,深受长辈宠爱、同辈尊敬。除了泰山峰顶输在殷浮白手下之外,实未受过什么挫折,亦未经历多少风雨。名气虽不小,心理上却极是脆弱。

殷浮白续道:“杀她的,一共有七个。除你之外,尚有海南黎永安,大盗秦十三、嵩山钱之栋、冷玉连环一双兄弟,以及武当凝云剑。”

薛连大惊道:“你如何知道?”话一出口,已知自己失言,却见殷浮白缓缓放下蜡烛,将繁花剑负在身后:“那好,我便先杀了你!”

斗室内水光乍现,流水剑已然出鞘,生死关头,薛连终于找回了最后的勇气,大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雇了一个杀手,并没有杀成你,你果然如……所说……”

一句未完,那闪着流水光泽的长剑已然指上他的胸口,当此时分,多年前泰山峰顶一招击败的记忆再度重现,剑意与惧意一起涌上心头,薛连大叫一声,竟不敢还手,一跃出窗,喊道:“师父,师伯,救我!”

静夜之中,这一声大喊极是清晰。他这院落虽然独立,却并不偏僻,立时便惊动了许多华山名宿。一众长老弟子,匆匆赶到那小院之中,却惊见一个身着雪白长衣的青年,一剑刺穿了薛连的心脏。

“殷浮白!”

武当山头,紫霄蜂。

一名身着水蓝道袍的道人立于峰顶,衣袂飘然,正是凝云剑客。

“在得知薛连是被你所杀时,我便猜到是当日之事泄露,一直在此等着你。我这一生只做过这么一次错事,一次,足矣。自北疆归来我便一直悔恨至今,幸好你出现了,这到底也算是一个解决之道。”

殷浮白握紧流水剑,一语不发。

“最后一事,望你能够应允。”凝云剑客言道,语调平缓冰凉,“我听得你此次闭关重出,乃是创了一套了得的剑法,便让我见识一番吧。”

两载前,殷浮白新创骤雨剑法,出深沉雪归家之时,见凝云剑客与人试剑,他少年心性,一时道了句“不过如此”,这一句惹来一场比拼。当着一众剑客的面,凝云剑客惨败他手下,方才惹来今日这一番风云。

殷浮白默然颔首,道了一个“好”字。这一字尚未落地,他身形快若飙风,已然贴近凝云剑客身前¨wén; rén ;shū ;wū¨,内力锐冷,招式机巧若九连环纷纷不断,正是寸灰剑法。

凝云剑客负手身后,喝一声:“好剑法!”

或许即使他出手也躲不过这绝代无双的一剑,或者他可以支撑过几招。但是谁知道呢?凝云剑客未曾躲,也未曾还手,流水剑如入朽木,直直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强提内力,声音细微地道:“殷浮白,你记得。买凶杀你一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武当一派……全无干系……”

直待说完了这句,他方才身躯一软,没了气息。

嵩山的钱之栋却着实没有凝云剑客的半点气概。他原是嵩山掌门的内侄,武功并不算得高明,当日殷浮白败他并非为了与他比剑,而是行走江湖时看不惯他恃强欺弱方才出手。待他马不停蹄上到嵩山之时,却发现这钱之栋不知如何说动了嵩山掌门钱万钧,迎接殷浮白的,正是这位嵩山掌门手中的利剑。

“不可伤我门下弟子!”钱万钧高声喝道。钱之栋则紧缩在他身后,比缩了头的乌龟还要不如。

殷浮白不理他喊话,身形倏忽上前,一剑刺出,冷锐风声嘶嘶过耳,出剑时竟无半点讯息征兆,正是寸灰剑法。

天下间怎有人能使出这样一剑?钱万钧目瞪口呆,暗道这小子虽然位居剑圣之下,但只怕长青子也使不出这样的剑法!

嵩山用剑本就较一般宝剑长,钱万钧出剑不易,更没有殷浮白这等在方寸之间出剑的本领,匆忙间只得闪过。殷浮白更不追击,一剑直向他身后之人刺下。这一剑正中钱之栋喉间,殷浮白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钱万钧高声道:“殷浮白,休走!”口中虽这般说,脚下却动也不动。

大盗秦十三素来独行天下,却有一个情逾骨肉的义兄,乃是沉渊剑派的掌门人成云易。

这沉渊剑派名称风雅,实则却是六大剑门中唯一的黑道门派,杀人越货,无所不为。只因这剑派势力颇大,白道众人一时却也动不得他。在这等关头,秦十三顾不得素来独行的规矩,直接去投了义兄。

殷浮白自嵩山上下来,不久便得知了秦十三投入沉渊门的消息。

入夜时分,他携了流水剑,径自来到沉渊门的总舵。一对明晃晃巨烛之下,成云易正与秦十三,连同门中一千重要人物商讨如何对付他的消息,未想殷浮白速度如此之快,竟已赶了过来。

成云易怒喝一声:“两位供奉,出掌!”

风雷之声过耳,两道威猛无匹的掌力朝着殷浮白便袭了过来。

第二次品剑大会之后,许多剑客曾见殷浮白出手,这名新任的兵器谱榜眼剑法奇高内力却平平的事情也便传了出来。而沉渊门每年花费重金请来的这两名供奉,恰是一对风雷掌的高于。成云易暗忖:只要逼得殷浮白无法拔剑,己方便定有取胜的机会。

此刻殷浮白确是不及拔剑,他也完全没有拔剑的意思,只身子一侧一拧,避过两道掌力,随后不待两人二次出掌,双手一翻,左右手食指已经各自抵上了那两人掌心。

两名供奉心下暗喜,他们浸淫在这风雷掌中已近三十年,这小子竟要与他们比拼内力,岂非送死?正想到这里,忽觉一丝冷森森,刺骨冰寒的内力自掌心倏然刺人,这股内力来得极快,二人不及防御,刹那之间竟已直冲心脉。两人后退一步,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惊道:“枫叶冷!”

只有传说中的邪派心法枫叶冷方能有这般来无踪、去无影的冷锐效果。这两名供奉并未见过这心法,只觉效果相似便这般说出。事实上,殷浮白所使这寸灰心法,与枫叶冷已是大不相同,冷锐更在其上。

秦十三脸色惨白,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原来你和那贱人还有这重渊源,难怪……”

两名供奉受伤退后,十余名舵主便一涌而上。沉渊门吃的是黑道饭,这些舵主用的也多是斩马刀、紫金锤、长枪一类兵器。这于殷浮白正是得其所哉,他纵身上前,寸灰剑法连环施展,却到底控制着未曾伤人,只一一打落了他们的兵器。每一柄兵器尚未落地,他便在空中疾划数剑,流水剑锋何等锐利,但凡沾着,那兵器必然断为数截。时隔未久,便落了一地的废铜烂铁,一众舵主站在当地,个个面面相觑。

成云易退后数步,又高声喝道:“放箭!”

原来在总舵之后,安排了一排弓箭手随时待命。一声令下,弓箭手霎时现出身形,搭弓上箭,烛光之下,箭头上蓝幽幽的光芒极是分明。

殷浮白心下恼怒:何必如此狠毒!手腕—翻,身轻如燕,施展开骤雨剑法。这一套剑法如大雨灌注,覆盖面积极广,当日就是一清子亦是败在这套剑法之下,何况是这些武艺平平的弓箭手?只闻铮然声响连环不绝,一千弓弦皆已被挑断。

殷浮白一招解决弓箭手,更不停留,直冲到成云易面前,喝道:“让开!”

当此时分,成云易焉有让开之理?他怒喝一声,一掌朝殷浮白劈了下去。秦十三亦知此时只有与义兄合作,方能争得生存机会,便也不顾什么武林规矩,抽出宝剑,并肩齐上。

下面诸人皆知这殷浮白武功奇高,一心护主,也纷纷涌了过来。

冲杀之声不绝于耳,殷浮白起初尚有克制,但这种纷乱情形下,实是欲控制而不得,他身上连中数剑,眉头一拧,不再分说,一剑便刺中了距己最近一人的胸口。那人摇晃两下,便即倒地。殷浮白不发一语,剑光再动,数个光圈一闪而出,止是袁乐游的烟花九。

他这份擅长复制他人剑法的能力,在自创剑法之后。已很少使用。上一次为逼迫薛连,曾使过一次,这时再度使出。光圈到处,四周十余名舵主一并倒下,挨近的身死,略远些的亦足受了重伤。

众人骇然,纷纷后退,殷浮白借机一跃上前,连环数剑一并袭向成、秦二人。剑风扫荡之处,连烛火亦是一并熄灭,黑暗中只闻惨叫连连,机灵的连忙晃亮火折子,却见台上成云易与秦十三双双倒地,被一把长剑串成了冰糖葫芦。

六大剑门之一、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沉渊门,因这一桩事,自此陨灭。

第十二章 冲冠一怒犯天条

那一战之后,殷浮白受伤不轻。白衣上猩红点点,他却不及休息,只换了一套衣衫,便策马直闯江南四方门。

四方门在六大剑门中立派最久,但声势却非最大。冷玉连环原是一对嫡亲兄弟,在四方门中任左右护法之职。当年殷浮白骤雨剑法初成,连环约他比试,立下生死状,却因此折了左臂,成为废人。

当殷浮白赶到四方门时,迎接他的却非刀剑,而是冷玉的一杯清茶。

冷玉擅茶艺,人风雅,在江湖中声名颇好,殷浮白也没想到他竟卷入这场纠葛之中。他仗剑入内,并不落座,只道:“冷玉先生,我素敬你为人,今日前来亦想问一句,袁乐游之死,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冷玉神态自若,慢慢地将初沸的雪水缓缓倾人紫砂茶壶之中,手势之稳一若往日:“殷公子,请坐。”

殷浮白犹疑地看着他,并不落座。冷玉又道:“殷公子,我看你身上,应是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你一路奔驰至此,何不先休息一二。”

殷浮白皱一皱眉,终于还是坐了下来,而手中依旧扶着流水剑柄。

冷玉并不在意,他继续凝神在手中茶具之中,直至一阵淡淡清香浮出,他方才斟了两杯茶,递过:“殷公子,请。”

殷浮白接了那杯茶,却只是接过,并没有人口。冷玉看着他动作,微微一笑:“是了,我忘记了。据说殷公子是洛水人氏,听闻洛水有一个风俗,在复仇之前,万不可入口仇人家中的一粒食物,一口清水。”

他振衣而起,淡然道:“买凶杀你之事,是我一人所为。只因殷公子曾经重伤我兄弟,我为了替弟复仇,方才买凶。后来袁乐游不肯杀你,我唯恐她将此事泄露出来,便联合众人将她灭口。殷公子若想找我清算,我自然领受,但此时实与连环并无半点关系。”

他拿起另一只茶杯,一饮而尽。

殷浮白问道:“那为何深沉雪内还有连环留下的剑痕?”却见冷玉不发一语,身子缓缓滑落地面,原来那杯茶里,已被他下了致命的毒药。

一个人忽自帘幕后冲了出来,抱着冷玉的尸身哭道:“大哥,大哥!”正是连环。但那毒药作用极快,哪还有救?他恸声道:“这都是我一人之错,原是我听了奸人挑唆买凶。待到事情不成,又中那人毒计,前往北疆灭口。大哥起初全不知情,只是担忧我才一路跟随到了北疆……”

他再说不下去,忽自身上抽出一把匕首,—刀插入自己胸口。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得极快,殷浮白自是不及反应,只有连环那句“听了奸人挑唆”在他脑中一转。未及细想,四方门中门人听得房中声音不对,又见两位护法惨死,只道是殷浮白所为,各舞刀枪,已然冲了上来。

自四方门出来的殷浮白,身上再染碧血。

他没有休息,马不停蹄赶往海南剑派。未等到时,黎永安已约他在分舵中见面。分舵中只有他最精锐的两个弟子,这两人便是海南三星阵中的另外两人,当年在昆仑山下与殷浮白曾有一战之缘。

他端坐正厅,威严犹在:“殷浮白,某家已然听闻你连闯五大剑门之事,你连杀这许多人,又灭了沉渊门,真是天大的威风,地大的煞气?”

殷浮白不愿与他交谈,正要动手,却听黎永安话风一转,换了口气:“殷浮白,这几年你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可这名气,委实也不算如何吧?”

殷浮白不理睬他,黎永安亦不在意:“你剑法太高,剑法稍逊的都入不了眼中。有人约你战,你便尽你所能,决想不到要留些面子。若有人要伤你,要杀你,你也便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十七岁成名至今,多少剑客因你丧了一世英名?死在你剑下的、伤在你剑下的,亦为数不少。”

殷浮白原以为他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二,未想他却说了这么一番话。虽然自己问心无愧。但回想自己过去所为,竟与黎永安所说并无差异。当年冯双文曾对他说,江湖中人重视名誉身份,甚于性命,他不以为意,如今再闻黎永安所言,心头方才有所触动。又听黎永安续道:“当日里虽是我败在你剑下,但败的却是整个海南派,没脸的是三星阵!因此我深恨于你,有人撺掇我买凶,其实是我自己也有杀你的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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