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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硬干而来!
树上的那位也才脚底沾地,狙袭他的黑影已空中回转,再度扑至,手中一柄倭刀雪亮生寒,就如漫天的飞霜卷扬过来!
掠阵的是那三名差人,他们可不是普通的衙役,全为“十二铁捕”之属,脸上有麻子的一个是颜天宝,生了双断眉的朋友叫费良,环眼狮鼻的这位是程胜,三个人虽然尚未动手,却同样的杀气腾腾,形色凛烈之至。
于是,推开木屋门扉,庄翼率同钱锐和段大发缓步行出,他一边接近现场,一边端详对方的四张面孔——可陌生得紧,一个都不认识。
四名蒙面的黑衣人,功力之高,出手之狠辣,简直已到了令人骇异的地步,他们决不试招,决不回图,着着拼命,式式搏死,只这片歇下来,他们的对手已经章法起乱,步调不稳了。
钱锐手握家伙,不由瞠目咋舌:
“乖乖,不知老总是从那里找来的这四尊凶神?这种打法,简直就是不要命嘛……”
段大发朝胡同里唠唠嘴:
“里头那一个亦不遑稍让,老钱,这几员意图打暗算的老兄,可有苦头吃了!”
猛然间,冷芒伸缩弹飞,半片脑袋已带着血水白浆溅上空中,得手的黑衣人一脚倏,那只剩半个头的仁兄身子打旋,重重倒撞墙壁,再反震仆地——黑衣人不曾多瞥一眼,银亮的双环斜闪,又转向另一个敌人。
对方这几号人物,原非弱着,个个身手了得,修为沉厚,但一山更比一山高,遇上的却是另一批强者,且拼起命来有进无退,气势已先占上风,而战况又再丕变,这辰光,遭到反制的这一伙,想要翻身,就大大不易了。
原本是以四对四的局面,如今成霹以三对四,一边是越斗越狠,一边就越打越寒,眼瞅着那三位窘态毕露,险险环生,若无奇迹出现,必定撑持不了多久,然而,奇迹呢?奇迹何在?
凑近庄翼,钱锐跃跃欲试:
“老总,打铁趁热,我们也并肩子上吧?”
庄翼轻轻摇头:
“先把稳阵脚再说,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
段大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双方的杀,有些不解的低问庄翼:
“老总,这五个都是『一真门』的人么?要是『一真门』的人,表现可不够强,没有一个给他们门上露脸,叶老头子怎会派这么些脚货来?”
庄翼笑笑:
“来人并不脚,相反的,都是些好手,之所以难占上风,是因为他们的对手大强,强得超过这干人本身具有的能耐甚多,至于他们其中谁属『一真门』,谁不属『一真门』,我也不清楚,这五位,我一个也不认识!”
段大发正想再说什么,一声嗥号骤起,又一名来敌被洞穿胸口,强大的穿刺力道并将他顶退三步,整个躯体便似一堆烂泥般瘫软下去。
胡同里亦惨叫倏传——那早先挂在树上探风观色的朋友,手捂脖颈往下狂奔,鲜血涌冒自他的十指之间,有若泉喷,人只奔出几步,已一头撞跌在地,但身子仍在不停抽搐,溢流的血渍——顿时染红了大片积雪。
硕果仅存的另两个,斗志已失,彼此一声暗号,立分左右冲突,他们这一招,早在四名黑衣人预料之中,当下由两人堵截一个,行动准确快速,对方奔不出数尺,又被圈牢,雪亮的兵刃交相飞舞,逼得那二位仁兄手忙脚乱,倒退不迭,而胡同内,第五个黑衣人业已掠至。
整个形势,已如秃头顶上的子,明摆明显看了,这两人的前途,实在黯淡。
在金铁激烈的撞击,光华强劲的闪下,两个人瞬息间又倒下一个,当他体内流淌的鲜血才刚刚浸透重衣,最后一位也在大腿根上挨了一记,这汉子单膝跪地,犹待挣扎,一名黑衣人双矛合并,重重敲上他的后脑,竟硬是把汉子敲晕过去!
杀结束的同时,五名黑衣人齐齐向庄翼躬身致意,不发一语,就像一阵风似的卷离现场——来得快,去得急,形如旋风,无影无踪。
庄翼挥挥手,低叱道:
“弟兄们,无论死伤,一律带走!”
***
在“总提调司”的大牢里,有一间专为审讯重犯而开出的“留置房”,此房四壁皆为铁铸,仅有一扇小门可容进出,连个窗户都没有,房中但得一桌一椅,不论白昼黑夜,都须点灯照明,而灯是一盏晕蒙蒙的气死风灯,高悬屋顶,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了。
“绮香阁”外仅存的那名伤着,经过包扎以后,神智亦已清醒,现在,他人就坐在“留置房”唯一的一张沉重木椅上,双手反铐于椅背,脑袋沉沉的低垂着。
房中另站着三个人,他们是庄翼,钱锐,以及段大发。
庄翼向钱锐点点头,钱锐大步走到桌前,双手扶着桌沿,和和气气的开口道:
“朋友,旦请抬起头来说话。”
那人缓慢的,吃力的将面孔抬起,嗯,是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物,长像还挺堂皇,就是经过这一阵折腾之余,人显得十分萎顿无神。
钱锐笑嘻嘻的道:
“首先,请问朋友高姓大名?”
对方略一迟疑,声音低哑的道:
“郡康……”
钱锐“哦”了一声:
“邵朋友是那个码头的弟兄?”
喉结蠕动了一下,郡康艰涩的道:
“『一真门』。”
回头望了庄翼一眼,钱锐又问:
“今晚上,贵门下一共来了几位?”
郡康叹了口气:
“两个,其余三人是古前辈找来助阵的……”
钱锐紧接着道:
“你们五位分别埋伏在『绮香阁』外,目地是否为狙杀本司庄总提调?”
邵康乾脆的道:
“不错。”
钱锐笑笑,道:
“庄总提调是河溯十州八府的靖安主治,技艺高强,你们只以五个人来伏袭他,不觉得过于轻忽了么?”
郡康沮丧的道:
“这是情报错误……有人告诉我们,庄翼在『绮香阁』里有个花名叫『凤凰』的老相好,两个十分黏缠,庄翼由于身份关系,每次去找凤凰,都是单人匹马,悄然来去,唯恐遭致物议,消息说,庄翼的习惯奇特,合欢之前,必大量饮酒,完事后则疲倦不堪,极易下手,所以,古前辈认为有我们五个人来,已经足够应付……”
钱锐道:
“你所谓的『古前辈』,就是那『大棍王』古瑞奇?”
点点头,邵康道:
“就是他。”
钱绕和悦的道:
“你清不清楚他为什么要狙杀我们总提调?”
注视着钱锐,郡康道:
“我清楚,相信你也清楚。”
钱锐打了个哈哈:
“那朋友,在『一真门』内,你的职称是什么?”
郡康坦然道:
“『八前锋』之一,在胡同里受害的那位,和我是同一级位。”
钱锐道:
“『一真门』总共派出五个人来执行此项任务,除了你们两位,那三个是谁?”
郡康的面颊抽搐起来:
“这个,我不能说……”
沉默须臾,钱锐道:
“古瑞奇和『一真门』的其他三人,现在何处?”
郡康吞着口水,脸色灰暗:
“也不能说……”
钱锐平静的道:
“郡朋友,因为我们一向尊敬贵门的叶老爷子,所以对朋友你他就十分礼遇,你可知道,一旦进来这个房间,鲜有竖着出去的,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免得伤了和气。”
郡康的态度渐趋强硬:
“人要有点骨格才能叫人,可以告诉你们的,我决无隐瞒,若事情涉及同门安危,自难泄露;江湖打滚这些年,什么是光棍,什么算孬种,我明白得很!”
钱锐笑道:
“莫非你不怕我们动刑?三木之下,何求不得?在这方面,我们可是行家。“
郡康冷着声道:
“要怎么办,悉随尊便,反正我人已落在你们手上,是剐是剜,全看你们高兴,我上负大掌门期许,不愧于兄弟死难,苟活与否,并不重要……”
钱锐道:
“你这一片愚忠,自问划算么?”
双目中闪过一道寒芒,邵康形色陋夷:
“这就是江湖道义和你们六扇门传统回异的地方了!”
钱锐不禁沉下脸来,微愠道:
“郡朋友,不必自呜不凡,指桑骂槐,要知道你今天的身份,容不得你话无忌惮!”
郡康提高了声调:
“不管怎么说,危害同门,背弃良心的事我决计不做!”
一直不曾开口的庄翼,忽然慢条斯理的插嘴进来:
“那么,古瑞奇派来的那三个人,都是些什么出身来历?”
晕暗的灯光下,映着郡康一张腊黄的面孔,他凝视着庄翼,先不回答问题,却出声反问:
“你,约模就是庄翼了?”
庄翼道:
“正是。”
郡康悲愤的道:
“请你明白见告,今晚上的情势演变,是不是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庄翼道:
“完全正确,这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已布妥的陷阱。”
郡康咬牙切齿,额头暴起青筋:
“是谁出卖了我们?你说,是谁出卖了我们?”
庄翼神态安详的道:
“我不能说,这和方才你不能说的道理完全一样。”
身子一阵颤抖,郡康瘫软在椅子上,两眼空空洞洞的望着屋顶发楞。
庄翼来回走了一趟,又站到桌边:
“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郡康。”
茫然看着庄翼,郡康有气无力的道:
“问题?什么问题?”
庄翼极有耐心的道:
“古瑞奇派来的三个人,我希望知道他们的底细。”
犹豫片刻,郡康才沙沙的道:
“他们——呃,是『白氏三虎』,跟古瑞奇颇有渊源……”
庄翼转问钱锐:
“听说过这三个人么?『白氏三虎』?”
钱锐耸耸肩:
“耳生得紧,大概是从外地来的。”
沉思了一会,庄翼道:
“押他下去吧。”
钱锐怔了怔,忙低声道:
“老总,古瑞奇和其他人的下落我们还没有讯问出来,若不趁这个时候一塌括子犁庭扫穴,给他来个一网打尽,包管麻烦无穷,能闹得人疲马乏,神魂不宁……”
庄翼道:
“他不肯吐露,又待知何?”
钱锐恶狠狠的道:
“娘的,给他抬举他不受,我们就索性施一记下马威,刑具侍候,且看他是什么样的铜浇铁铸、金钢罗汉?我就不信姓邵的熬得住!”
庄翼道:
“这样弄,对鸥老的面子不好交待,被此之间,到底还有情份在,好歹得留一步。”
钱锐不由得悄声提醒自己头儿:
“老总,你还记得叶老爷子有过承诺吧?只要横竖摆平了这五个人,『一真门』就不再过问此事,也就是说,这五号人物,纯粹是五个祸害,咱们干掉一个算一个,千万发不得慈悲!”
庄翼不允:
“照我说的去做,钱锐,我有我的看法,我的计较,错不了的。”
一边的段大发走了土来,拍拍钱锐肩膀:
“带人吧,老钱,早完事早歇息。”
钱锐不再多说,只有配合展大发先给郡康解开反锁在椅背横木上的手铐,然后又铐回双腕,押着郡康推门出去。
坐到方才郡康受讯的那张厚重木椅上,庄翼陷入沉思,他在估量,『一真门』下一步可能采取的行动,以及,“起霸山庄”的仇劲节又将会有怎样的反应?
***
天尚未亮,睡在楼上的庄翼已被外面一阵剧烈的擂门声惊醒,他也才只披衣坐起,点燃烛火,阿忠已经睡眼惺松的领着老潘升奔进房来,但见潘升脚步踉跄,蓬散着一头花白乱发,满面慌张之色,看到床上的庄翼,竟抖索索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庄翼心知不妙,立即下床趿鞋,边扶着潘升坐下,好言相慰:
“别急,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不用惊慌,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
阿忠适时递过一杯凉茶,潘升双手握杯,哆嗦了好一阵,始勉强平静下来,人一稳住,声同乾嚎:
“少爷,不得了了哇,出大祸事啦,老爷在半夜里不知吃什么人绑走啦……“
脑袋里轰然一响,庄翼顿时脸孔泛白,呼吸急促,他努力镇定着自己,把音调放得缓和平静: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潘升嘘着气道:
“就在刚才不多久……我起来上茅房溲尿,经过老爷房外,见门大开着.忍不住心里奇怪,因为老爷一向都关门睡觉,不习惯敞门,当下伸头进去一看,老天爷,屋里的家俱更倒西歪,乱成一片,连床上的被褥也掀翻地上,却偏偏没有老爷的影子,我这一急,赶忙四处寻找,里外叫唤,把魏嫂也呵了起来,两个人左近跑遍了,楞是不见老爷……”
庄翼按捺住烦乱的情绪,沉声问道:
“老爷平日里有没有半夜出间——的毛病?”
头摇得搏浪鼓似的,潘升道:
“从来没有,连偶而召姑娘来家陪宿,老爷都不肯去门口接一下,怎会半夜三更独自个跑到外面?天又这么冷,他最怕的就是大寒天……”
瞪了潘升一眼,庄翼道:
“潘升,你怎能确定老爷是在半夜——呃,失踪的?”
潘升急道:
“这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