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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祖菁本以为这一场柳青原和风洛阳的大战就是在这样一场阴雨邪风之中进行,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七天七夜,不分胜负,谁知……她顿时有种万丈高台失脚,扬子江心翻船的挫折感。
“老风,我刚把气氛营造出来,全被你破坏了。”唐斗如释重负,大笑了起来,“不过你说总好过我把这个烂结尾说出来强。”说到这里,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老实和你说,小祖,老风听说自己不用和姓柳的比剑,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别提了。他当时就跑到润州邀月楼拐角处,一口气从幺婆那里买了几十个五香茶叶蛋,吃了整整一天。”
“五香茶叶蛋?”祖菁诧异地望向风洛阳。风洛阳被她看得脸一红,低头挠了挠脸。
“五香茶叶蛋是老风的最爱。每次比剑获胜,他都会喂自己吃一枚茶叶蛋做奖励。这几乎成了他这十年来存活的动力。你刚才问他天下第一剑什么滋味,我告诉你,那就是一股茶叶蛋味儿。”唐斗捉狭地笑道。
“咯咯咯,小师叔原来你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啊。”祖菁被唐斗的话逗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想要说的重点,我说的重点是,柳青原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孟断魂削去了膀子?今天,让我问问你们,到底是谁打败了孟断魂?”唐斗挺起胸膛,高举起一杯满溢的美酒大声问道。
“是风公子!”唐门中人好不容易等到唐斗发问,此刻无不鼓足了劲儿,大声吼道。
“谁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唐斗再次问道。
“是风公子!”唐门中人扯开嗓子,大声吼道。
“柳青原现在只配如何?”唐斗洋洋得意地说。
“去吃屎!”唐门中人异口同声地吼道。
“啊哈哈哈!”唐斗仰天大笑,意得志满。风洛阳和祖菁互望一眼,对于唐斗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哭笑不得。
当唐斗终于结束了对于风洛阳的歌功颂德,一直沉吟不发的掌柜唐冰此刻看准机会,连忙耸身站起,端起酒盏,大步来到大厅的中央,朗声道:“各位,今日我唐门能在江南站稳脚跟,同样也要多亏了大少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用一刀一枪,就挫败了四口堂,南湖慕容,太湖欧阳,年帮帮魁四方实力的狙击。各位兄弟,与我一起向大少敬一杯。”
“敬大少!”全场的唐门中人欢声雷动,同举酒盏,异口同声地高声道。
“哈哈哈!”听到唐门中人的赞美,唐斗得意洋洋地站起身,双手一摆,朗声问道:“兄弟们,太湖欧阳,南湖慕容,四口堂,哪怕再加上年帮,难道能够挡住我唐门进军江南的步伐吗?”
“不能!”众唐门子弟脸上都露出倔强不服的神色,齐声道。
“那我今日挫败他们的阴谋,又有何自豪可言?”唐斗话音一转,严肃地问道。
唐冰和其他唐门子弟脸上顿时露出惴惴不安之色,面面相觑,都有一种马屁拍错的灾难感。
“哈,我能够击败他们,又感到自豪,因为这一次我并没有花费一兵一足,伤一人一物。兵不血刃地向江南宣布我唐门的到来,放眼天下,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江湖门派,又有几个?”唐斗说到这里,两眼一翻,仰面朝天,顾盼自豪。
“大少惊才绝艳,天下无双!”唐门中人顿感松了一口气,纷纷热烈地大声赞道。
“我之所以坚持要这么做,是因为我天生就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善者。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虽然江湖争斗,风高浪急,但是能少伤一个人,少增一份杀孽,我心甚安,此生甚幸。”唐斗说到这里,双手一合,做了一个僧人特有的合十手势。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一片安静,每个唐门中人都仿佛在看妖怪一样目瞪口呆地望着唐斗。风洛阳此刻正要将嘴中的一片昆仑瓜咽下肚,此刻听到他的话,喉头一松,口水入了气管,顿时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想不到啊,阿斗,你竟然有这样一份慈悲心。”听到唐斗的话,祖菁第一个用力拍了拍手掌,欣赏地说,“我还以为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杀伐之心比普通人要重很多。”
“是啊。世人有谁能想到我唐斗内心深处竟然有一颗仁者之心。”唐斗缓缓转过头,满脸深沉地望着祖菁,“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知我懂我的人。”
望着唐斗炙热如火的眼神,祖菁不知为何,心头一阵乱跳,满脸发烧,飞快地低下头去直挺挺盯着自己手中的饭碗,浑身麻酥酥地发颤。看到祖菁的神情,唐斗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缓缓坐下身来,从脖后取出折扇,在胸前啪的一声打开。
※※※
唐冰直到听见唐斗折扇打开的声音才如梦初醒,他用手按住额头,定了定神,继续振作精神,朗声道:“如今唐门凤凰客栈,凤凰赌坊在梧桐岭站稳脚跟,按照大少的意思,我们将会乘胜追击,在梧桐岭上建立栖凤楼,将这一片穷山恶岭化为江湖人的福地。”
听到他的话,在座的唐门子弟喜出望外,兴奋得纷纷从椅子上窜起了身,扯开嗓子大声叫好。一时之间整个大厅欢声雷动,人人举杯欢庆。
“大少,如果开了栖凤楼,头牌红阿姑请谁?”一个身子精瘦的唐门弟子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百花舞神吉如玉啦。”一大群唐门子弟起哄般地说。
“凤阁的人大少也认识不少,一起请来,一定能撑起场子。”
“太好啦,在梧桐岭开青楼,老家的兄弟们听到一定会嫉妒死我们。”
一听到栖凤楼的消息,一屋子的唐门子弟都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仿佛一群迫切等待好戏上场的梨园戏迷。
唯一与这一切不和谐的,却是祖菁的大惊失色。只见她猛然一推桌子站起身,转头朝望向正在轻摇折扇的唐斗,震惊地问道:“阿斗,你竟然要开青楼?我听人说那是专门欺负女人的地方!”
“呃……”唐斗呆呆地望着双目圆睁的祖菁,迟疑了良久才瞪圆双眼,指着唐冰道,“我当初是说要开栖凤楼,但是我什么时候说那是青楼啦?”
“啊?不是青楼?”唐冰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挠了挠头,朝唐斗投来询问的目光,“那是……”
“是……”唐斗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来,在桌子上点了点,“……善堂,栖凤楼善堂,嗯,这个名字不错吧?”
“好啊!”“什么?”祖菁和风洛阳几乎同时说道。
“大少,你确定要在梧桐岭开善堂?这里山高路远,穷人跑到这里,差不多已经饿死了。”风洛阳皱紧眉头,木讷地说。
“我唐门子弟自会把他们驮过来。”唐斗面无表情地辩驳道。听到这番话,刚才满堂唐门子弟脸上的兴奋之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苍白。
“够了!”风洛阳一拍桌子,站起身低声道,“大少,我们到外面聊几句。”
乌云蔽月的梧桐岭此刻黑如涂墨,凤凰客栈中射出的柔弱灯光在夜色中传播不了多远就消散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风洛阳和唐斗沿着山路走到断头崖附近的山口,同时停住了脚步。
“你怎会听到的?”风洛阳站在夜色之中,默然半晌,忽然开口道,“我明明听到你已经离开屋顶。”
“嘿嘿,你听到的大概是这个声音吧?”唐斗得意地一笑,抓起自己的折扇,抖手一丢,折扇展如冰盘,旋转而出,在空中呼啸着画了一个大大的椭圆弧线,接着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重新飞回唐斗的手中,那扇面披风的声响,全然类似衣袂破风之声。
“算你厉害。”风洛阳看在眼里,无奈地说。
“老风,咱们好歹也是好兄弟,这么大的好事,你得想着点我。”唐斗微笑道。
“大少,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掌门师兄遣菁儿下山,实际上是为了替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并非为了什么拯救江湖,他给我的信里只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她,守护着她,直到她找到一个相爱的人,然后护送他们回天山,避开江湖上的祸乱。”风洛阳老老实实地说。
“老风,不是吧。堂堂天山掌门竟然对门下一个女弟子大费周章,不但安排你这样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剑作她的保镖,还要你张罗她的终身大事,而且还花心思编出这么大一个理由来骗她,哄她开心。她难道是公主吗?”唐斗难以置信地问道。
“因为她姓祖,是祖家人。”风洛阳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
“我知道她姓什么……等等,祖,是益州祖家的祖?”唐斗说到这里,双眼瞳孔骤然收缩,“祖家人!”
“不错,当年唐门若非祖家的财力支援,恐非现在的局面。而天山受祖家的恩惠亦不在少数,我们都欠菁儿一份人情。你若是为了得到倾城剑法,玩弄菁儿的感情……”风洛阳说到这里,已经声色俱厉。
“但那是倾——城——剑——法!天啊!”唐斗说到这里,仿佛放弃了一样垂头丧气地一甩手中的折扇,“这种诱惑,谁能抵挡?我总要试一试自己的运气,以免日后后悔终身。呼!”
他打开折扇拼命地扇着,仿佛想要尽快减退脸上因为渴望而升起的热潮。就在这时,他猛然想起一事,连忙问道:“既然她是祖家人,若是真有人要将如今的江湖拨乱反正,她岂非首选?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怕不是真的吧?”
“大少!我视你为兄弟,此事如何可能骗你?”风洛阳连忙道。
“你自己也说过,我们从来没有真正结拜过!”唐斗机警地反驳道。
“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你可曾见我骗过任何人?”风洛阳竭力为自己辩护。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至少骗了小祖。”唐斗敏锐地回道,“你说我是相信你骗了小祖,还是相信你骗了我?”
“噢……”风洛阳探手按住头,无助地呻吟道。
“不过,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你说得是否是真的。”唐斗道。
“什么?”风洛阳欣喜地问道。
“如果天山掌门真的嘱咐你为小祖找一个心上人,而小祖又蒙在鼓里,他肯定有一封火漆封印的书函在你手上。你给我看看,如果是真的,我自然相信。”
“掌门师兄确实有书信给我,但是我看完之后,为了不让菁儿发现,我将它烧了。”风洛阳无奈地说。
“噢,烧了……果然滴水不漏。这次小祖出山的使命确实不一般,连我这样的结义兄弟你都要竭力隐瞒。如果我不是走运听到你们的只言片语,我说不定至今还蒙在鼓里。”唐斗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好吧,好!”风洛阳放弃似的双手一摊,“就算这些都是真的。小祖是下山来找江湖救星。这个人必定要让她倾心,也必定要从我这里学倾城剑法,你认为我会教给你吗?”
“……”唐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道,“小祖若是真的迷上我,我想你多半会阉了我。”
“所以你别管菁儿下山是干什么,反正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恬不知耻地瞎搀和,梧桐岭上开善堂,只有你想得出。”风洛阳奚落道。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向贵派的倾城剑法致敬。这个世上,只有倾城剑法才配让我这么做。”唐斗满脸肃穆地说。
二人在黑暗中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唐斗笑了起来,风洛阳满脸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但最终亦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就在这时,一阵奚索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凤凰赌坊主事唐冰心事重重地朝着二人走来。当他走到唐斗身边时,他诚惶诚恐地躬身一礼:“大少,祖姑娘让我来的,说是菜要凉了,请你们回去。”
“好,我们这就回去。”唐斗朝风洛阳看了一眼,沉声道。
“还有……,大少,我们到底是要建青楼……还是善堂?”唐冰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青楼,也是善堂。青楼不就是男人的善堂,哈哈哈!”唐斗轻摇折扇,仰天大笑道。
欢庆的宴席一直延续到深夜才终于结束。凤凰客栈之内,所有的灯烛都将燃尽,周围的景物都被笼罩在一片昏暗朦胧之中。风洛阳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宴席,仿佛逃命一般逃回到客栈专门为自己而设的厢房之中,用力关上门,一头躺在床上。
“呼!”他仰着头,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一瞬间,决斗,争霸,魔剑,风媒,鬼蜮,债务,还有祖菁的婚姻,这一切令他头痛不已的烦心事都暂时离开了他的思绪。他美美地闭上眼睛,舒适地喘息着,享受着这短暂的静谧和安宁。
“咚咚咚”一阵轻柔的敲门声传来,将他从刚才那轻松舒适的情绪中拉回到现实之中。他张开眼,烦闷地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道:“进来!”
房门缓缓被推开,祖菁明媚清新的瓜子脸从门外的黑暗中钻了出来,朝他露出一幅楚楚可怜的哀求神情:“小师叔,我睡不着,想要找你聊聊天,好吗?”
“呼!”风洛阳吐了口气,从床上爬起身,从床边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