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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青略一想,传音给旁边云冽:“师兄,你感觉如何?”
云冽道:“身如凡躯。”
果然是同他一样的。
徐子青抓紧云冽的手,笑道:“如今我们师兄弟两个恐怕要互相扶持,方能走完这无数台阶了。”
云冽略点头,说道:“考验心志耳,且谨慎些就是。”
徐子青听师兄这般安慰,心里越发没有紧张之感,此时他握住师兄手掌,便觉得越发有切实之感。
如此情形虽在考验之中,却忽而令他想起前世凡人常说的一句话来。
所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必便是如此,而他同师兄虽不能偕老,但若是来日能携手仙途、永世逍遥,却是更为美满了。
想到这里,徐子青摇头失笑。
又是他想得痴了,尚未定情,何来执手?不过在如今,即便此“执手”非彼“执手”,也让他很是欢喜了。
云冽或以为这师弟头回被如此考验、心里不安,居然就这般将他拉住,步步稳健,待觉出徐子青心中恍惚,更是将手稍稍用力,将他惊醒过来。
而后便道:“无需畏惧。”
徐子青叹了口气,他明知师兄不懂他的心意,可每逢听到师兄这般言语,也叫他颇有无奈之感。
他笑了一笑,说道:“师兄放心,有师兄支撑,我定无碍的。”
云冽闻言,手掌里又握紧一分。
徐子青唇角笑意更深,竟觉得这如此悠长的路途,也变得丝毫不觉疲累了。
这天梯的确极长,修士总是惯于御风、遁行,甚至足踏法宝、乘坐灵禽灵兽,平日里一举一动,俱是不能离了灵气、真元,这时忽然只能如凡人一般凭借肉身行动,就难免比寻常更为辛苦。
常言道:有情饮水饱。
徐子青有师兄相伴,便是堪称如此,行起路来,就比其余人等迟钝几分。而云冽何等意志?从前于剑洞中动辄苦修数年,忍受罡风侵袭,这区区肉身上的劳累,于他而言还当真算不得什么。
一时间他们师兄弟两个并行如故,意态十分自在。
前头有三个台阶,最前头的金丹真人似乎有些不济,他为能最先进入白玉宫殿,正是在苦苦支撑,但脚步仍是渐渐慢了下来。
后头紧跟的化元修士更为不济,那金丹真人一时不慎身子微晃,整个人竟是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恰是碰撞在那化元修士身上,可怜这化元修士原本就已意志昏沉、坚持不住了,被一撞之下,身子顿时歪倒,竟是生生自右侧摔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化元修士已是没入了半空浮云之内,直直栽落到深渊之下,居然是连回声都渐渐不能听到了。
其余人等见状,皆是面色发白。
如今他们可是凡人之躯,若是掉落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此时众人才将心态再度摆正了些,现下的修界尚且处处危险,到上古之时该是何等面貌,更是难说。诚然罗浮真人心性仁厚,可涉及传承之事,多少也要设置险难,否则凭什么让人安安稳稳,就能得到传承?
那金丹真人惊魂甫定,深吸口气,再度艰难上行。
徐子青略略惋惜,但也只是继续向上行去。
只要熬过这天梯,便能进入白玉宫殿。
到那时,他也终将明白,究竟是何物如此吸引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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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爬了多久,徐子青从游刃有余到渐渐疲累,再到后来已是双腿发麻、浑身无力。可饶是如此,他脑中仍是记得“坚持”二字,慢慢就将这化为信念以至于他虽是已然不能思考,脚下的步伐却始终不停。
云冽曾经苦修时日劈剑三万次,那时更是以凡人之躯、幼童之态磨剑十年,故而比起徐子青来,他倒并未觉得多少辛苦,反而很快察觉徐子青的不妥之处,顺手相助于他。
因此两人互相扶持,比起许多人来都更为持久从容。
足足经历了一日一夜,那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梯方才结束。
徐子青抬脚踏上最后一阶时,终是忍不住身形踉跄,自是被云冽一把拉住,才不曾狼狈倒地。此时他亦察觉自己手心汗水涔涔,几乎已将他袖口打湿,而他同云冽双手相握,便是云冽的手掌,亦是被他带来的有些发粘了。
这两条腿仿佛有千斤重,使得徐子青禁不住低声喘气,因着手心黏湿,他也只好将云冽手掌放开,然而下一刻却被他师兄将手臂抓了,半揽在臂弯之间。
只听云冽说道:“不可坐下。”
徐子青深吸一口气,呼吸略为急促:“是,师兄。”
他心知此地还不知有什么遭遇,应当要先行恢复体力才好,因而并不推拒,只借助云冽支撑,慢慢调息。
自打踏上这白玉地板后,徐子青已察觉周身压力一轻,正是真元解禁的征兆。不过许是肉身消耗太过,使他虽是可以动用真元,可真元竟是不能很快凝聚,就仿佛之前早已消耗殆尽一般。
他略想了想,便揣测或者这真元乃是不自觉间为他帮补了肉身损耗,否则这一日一夜走下来,哪里能只是身子酸软麻木?怕是要把这一具皮囊走崩溃了罢。
徐子青也不多想,一面迅速凝聚真元、在丹田里运转起来,一面抬起眼,看向前方——比他更早来到这白玉地板的还有三人,皆为金丹修为,并不曾因天梯太长而有所失足。
那对主仆看着似乎没什么大碍,两人神色仍是一个懒散、一个死板,就仿佛方才的连番攀爬对他们毫无影响一般。若不是他两个久久不动,周身气势也渐渐攀升,只怕也要把徐子青瞒了过去。
而另一个金丹真人就很是难看了,他修为本就只在金丹初期,又是独自前行、无人相助,打从开头就耗费不少气力,现下虽是上来了,却是瘫坐在地面上,满脸潮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他正是在大口喘气,喉头颤抖不止,身上筋脉也暴突起来,好像一条条青色蚯蚓,盘踞于肌肉表面,十分可怖。同时他周身皮肉也在微微发颤,显然是累到了极点,一道道气流在他身畔盘旋,乃是把功法运转到极致,他更是抖索着手指自怀里摸出丹药、塞入口中,这才略为舒畅地吐出一口长气。
如此行事后,那金丹真人艰难站起,竟是不管不顾,先往那大殿之中走去。
徐子青在后头看一眼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再看那主仆二人,果然都不甚急切想必也是在极力恢复修为。
他倒是颇能理解这金丹真人之愿,不过如此急功近利,就算先一步进入大殿又如何?内中便是有传承,也不至于就这般让人轻易得到。
但徐子青也不至于出言提醒,只因凡是修炼到一定境界之人,往往固守自身意志,即便旁人如何言说,都不会轻易改变。
他也就不必多此一举。
又过了一阵,徐子青体力逐渐恢复,原本落在他们之后的众多修士,慢慢也终于爬了上来。扫眼过去,他已是算出来,约莫有十一人到了上头,如此又少了九人之多。也不知是心知无望而转头回去,还是体力不济落入深渊。
不过耿正与沈莹兰居然顺利登上来,正是彼此互相搀扶着,倒是让他觉得果然是同门弟子,意志坚韧,颇值得刮目相看。
后来之人见到这几位金丹真人不动,只除了有三四人服下丹药后急急奔入大殿之中,其余人等俱是各自调息,很是精乖。
不多时,那主仆二人似乎也恢复了,也不同后人招呼,就往那殿中走去,当下又有几人紧跟着行去,而徐子青见他师兄仍自阖目,就不言语,安心等待。
又过了须臾,云冽睁开眼,说道:“走罢。”
徐子青笑了笑道:“的确该去了,不然落在最后,怕是白来一趟。”
云冽知他调笑,却也说道:“若天缘如此,也不必惋惜。”
师兄弟两个说笑这两句,也要往里走。
徐子青这时便发觉耿正与沈莹兰并未先行进入,看来是要跟着他们的。但既是同门,能互相照应,便也互相照应一番就是。
一行四人就踏上最后三五玉阶,走入大殿。
这白玉宫殿果真一切皆由白玉铸就,无不是精雕细琢,极尽华美,且毫无斧凿痕迹,在图纹雕刻中更似有一丝不着烟火的道之气息,足见其为有大能力者以无上法力建造,才能如此自然,顺天应道。
徐子青一打眼,就见到宫殿正中有一尊巨大的丹炉,几乎顶住了半座大殿,其外观与白玉宫殿浑然一色,正是洁白如雪,如同暖玉一般。
这丹炉上有数个孔窍,有袅袅紫烟溢出,嗅之清香扑鼻,将这气息吞入腹中,更有一种极为舒适的感觉自丹田而起,遍行全身,一瞬就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徐子青见到,那主仆两人已不见了,可分明更早一步进来的金丹真人却还在一侧打坐,双目紧紧盯住丹炉,眉眼间十分犹豫纠结。
另外还有八|九人都是化元修士,他们同样待在另侧,面向丹炉之时,神色里似有垂涎。
这是怎么回事?
徐子青有些不解,鬼使神差的,伸手将那丹炉碰了一碰。
下一刻,就有一道极飘渺的声音响起。
“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坎为水,鼎破丹生,促尔为婴今有离尘丹三十粒,有缘者得之,可夺造化之功”
不过一时半刻,便戛然而止,而话中之意,却是分明。
凡有缘来此地者,若是即刻退去,可自取一粒离尘丹,然而再不能深入大殿,则传承与他无缘。
如今在场众人,便在犹豫。
若说只是普通的丹药,自不会如此,可为何偏偏是上古奇丹离尘丹?
就算是徐子青,也生出了十分惊异。
这罗浮真人好大的手笔。
事实上,这离尘丹的丹方,亘古以来便未能传下,但遗留下来的炼丹之类古籍,却都要将它提上一提。
非是为了别的,只因这离尘丹,乃是更胜婆娑果的神药。
婆娑果不过是能将结婴的可能性增加到八成,可这离尘丹则是不拘哪一种境界,都能将突破的成功机会提升到八成之多。
换言之,化元突破结丹,可有八成几率;结丹到结婴,也有八成几率;而就算是到了最后的出窍到渡劫,依然是八成几率。
可说是只要离尘丹在手,从此突破便不必发愁了。
如此神异的丹药,让这些修士如何能不犹豫一番?
传承固然重要,可并非人人可得,而离尘丹拿到手里,却是切实的好处。
也难怪这些先来之人不能轻易决定。
到此时,就算是耿正与沈莹兰,都面露迟疑之色。
徐子青摇摇头,侧首看向云冽:“师兄,走哪一条路?”
左右两侧,都有后殿。
云冽道:“你似有所感,且依你来。”
徐子青便不客气,指点右面,说道:“我只觉那处往后,就有对我颇具吸引之物,既然师兄并无所愿,不如陪我走上一遭?”
云冽略点头,同他并肩而行。
两人很快走了进去,耿正与沈莹兰兀自迟疑,但眼见那二人身影即将消失,也都对视一眼,咬牙跟了过去。
富贵险中求,机遇也是如此。
他们的寿数尚有不少,突破的几率未必不大,可一个上古修士的传承,却并非能轻易得到。
而所谓传承,更多看的是机缘,于他们看来,大师兄身负无情杀戮剑道,自不会对这传承有所求,那位徐师弟也未必对传承如何看重这说不得,就是他们的气运了!
徐子青走得很快,沿着侧面通道行走,很快就看到后殿,然而后殿中虽陈设不少焕发灵光之物,却都对他无甚吸引。他只看了几件合适的灵器就手收下,其余之物,便不管了。
耿正和沈莹兰极快过去,对他们而言,这后殿里的东西倒是多多益善,就不拘好坏,快手快脚每人都收了数件——左右就算他们不能用的,拿去换取得用之物,也是极好。
如此穿过后殿,又见到几个小小殿堂,再看到白玉长廊,绕行半晌。
随后,他就见到了一片白玉栏杆。
在栏杆包围之间,扩出的是一个小院,在那小院正中,正是镶嵌了一个小小的白玉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