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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对他实在太温和,”培提尔·贝里席满怀歉意地道,“说实话,我有些可怜他,毕竟他都是为了爱啊。”
“管他是爱还是恨,”贝尔摩坚持,“反正必须死。”
“快了,大人们,”奈斯特男爵粗声道,“没人能在天牢上生存,蓝天会呼唤他。”
“是的,”培提尔·贝里席确认,“至于马瑞里安何时响应呼唤,我想这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做个手势,守卫们便再度将大门打开。“爵士先生们,我知道您们登山辛劳,此刻一定疲累极了。我已备好房间,并在下面的厅堂摆上佳肴美酒,奥斯威尔,烦你指引大人们前往,并随时伺候着。”他转向奈斯特·罗伊斯,“大人,您愿意来我书房共饮一杯吗?阿莲,亲爱的,请你担任侍酒。”
炉火微弱,一壶酒在桌上等着他们。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珊莎满上奈斯特男爵的杯子,培提尔则用铁火棍拨弄柴火。
奈斯特男爵缓缓坐到壁炉边,“这事没有结束,”他告诉培提尔,似乎当珊莎不存在一样,“我表兄会亲自审问歌手。”
“青铜约恩不信任我。”培提尔拨开一根柴。
“不错,他决意率兵前来。毫无疑问,赛蒙·坦帕顿会站在他那边,恐怕韦伍德伯爵夫人也将加入。”
“除了他俩,还有贝尔摩伯爵、小杭特伯爵和霍顿·雷德佛。他们另将带来强壮的山姆·石东,以及托勒特家族、谢特家族、寇瓦特家族与科布瑞家族的人。”
“你果然消息灵通。科布瑞家族的谁?不会是莱昂诺大人本人吧?”
“不,是他弟弟,林恩爵士因为某些原因,与我不和。”
“林恩·科布瑞是个危险人物,”奈斯特男爵着重提出,“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打开山门欢迎呗。”培提尔又拨了拨柴火,然后将棍子放开。
“我表兄要剥夺你峡谷守护者的头衔。”
“他真要这么做,我也不能阻止他。您瞧,我只有二十人的卫队,罗伊斯伯爵和他的朋友们却能集结二万大军。”培提尔不慌不忙地走到窗边的橡木箱子旁。“反正,青铜约恩想干吗就干吗吧,”他边说边跪下,打开箱子,取出一卷羊皮纸,交给奈斯特男爵,“大人,这是我夫人给您的,表达敬爱之情的信物。”
珊莎看着罗伊斯展开卷轴,“这……这实在令人意想不到。”她吃惊地发现领主眼中刹那间盈满泪花。
“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我夫人把您看做她最忠实、最得力的助手,她告诉我,您就是她的岩石。”
“她的岩石,”奈斯特大人脸红了,“她这样说?”
“经常这样说,而这”——培提尔指指卷轴——“就是证据。”
“实……实在是过誉。琼恩·艾林器重我,这我明白,可莱莎夫人她……她对我总没好脸色,我还以为……”奈斯特大人的眉毛皱成一团。“信上有艾林家族的印章,是的,可这签名……”
“莱莎来不及亲笔签署就遭遇不幸,所以我以峡谷守护者的名义完成了她的遗愿,她若泉下有知,必定深感欣慰。”
“我明白了,”奈斯特大人收起卷轴,“您真是……真是尽职尽责,大人,是的,您做事英明果敢。不过别人也许会非议这份馈赠,从而影响您的名声。您知道,守护者的地位并非世袭,当年艾林家族享有猎鹰王冠、君临谷地时,专门修建了月门堡,以为冬宫。鹰巢城只适合夏日居住,下雪之后便要搬下来,许多人认为月门堡就跟上面的鹰巢城一样高贵。”
“谷地已经三百年没有国王了。”培提尔·贝里席指出。
“因为巨龙来了,”奈斯特大人同意,“即便如此,月门堡仍旧是艾林家族的领地,想当初琼恩·艾林在其父统治时期担任月门堡守护者,登上鹰巢城之后,他把位子留给了弟弟罗纳,之后的继任者是他表弟丹尼斯。”
“然而劳勃大人没有兄弟,只有血缘遥远的亲属。”
“没错,”奈斯特大人将卷轴牢牢握紧。“我不否认自己想得到这份礼物。琼恩去君临担任御前首相后,是我一肩挑起统治谷地的担子。我做到了他所要求的一切,没索取过任何回报,诸神在上,这是我应得的奖励!”
“这是您应得的,”培提尔保证,“有您这样一位大忠臣在山下守卫,劳勃大人方能夜夜酣睡,”他举起酒杯,“那么……干杯吧,大人,为罗伊斯子爵……月门堡永远的守护者。”
“永远的守护者,干杯!”两只银杯碰在一起。
许久,许久以后,喝完了青亭岛的金色葡萄酒,奈斯特大人起身告辞,这时珊莎已经睡眼惺忪,只盼快些爬回被窝。培提尔拉住她的手,“瞧见了吗,谎言和葡萄酒有多大功效?”
为何她闷闷不乐?毕竟奈斯特大人肯站在他们一边,这是万幸啊,“莫非一切都是谎言?”
“不是一切,亲爱的。莱莎的确常把奈斯特大人称为石头,但我不认为那是夸奖罢了,她还说他儿子是土包子嘛。她明知道奈斯特大人做梦也想能名正言顺地占有月门堡,却决心把这座城堡留给我们未来的儿子,也就是劳勃的弟弟,”公爵站起来。“这里刚才所发生的事,你都明白吗,阿莲?”
珊莎犹豫了一会儿,“您把月门堡封给奈斯特大人以换取他的支持。”
“是的,”培提尔承认,“我们这位石头先生出自罗伊斯家,他们家族一向骄傲敏感。若我公然开价,他会把这看成对他荣誉的侮辱,只怕要当场发作,变作一只发怒的癞蛤蟆。然而通过这种方式……此人并没蠢到家,我招待他的谎言远比真相甜美。他希望莱莎把他看得比其他封臣都高,尤其比他表兄青铜约恩高,因为他时刻不敢忘记自己乃是出于罗伊斯家族的旁系。此外,他还想为儿子求取功名,许多重荣誉的人在为子女打算时,会做出原本不愿涉足的事。”
珊莎点点头,“那签名……您本可让劳勃大人签署,然而……”
“然而我却以峡谷守护者的名义代笔,为什么?”
“因为……因为如果您失去职位……或者……或者有什么不测……”
“……那么奈斯特大人对月门堡的占有便瞬问成了疑问。我告诉你,这场斗争他是输不起的。很好,你真机灵,我想我的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谢谢您,”对于培提尔的话,她有一种荒谬的自豪感,也有几许困惑,“可,可我不是您女儿,我的意思是,不是真的女儿,我假扮作阿莲,然,然而您知道……”
小指头用指头压住她嘴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亲爱的,却不可说出口来。”
“连我们独处时也不行吗?”
“尤其是我们独处时。总有一天,会有某位仆人偶然闯进房间,或者某个卫兵不经意间在门外听见了什么。你想让你漂亮的小手掌染上更多鲜血吗,亲爱的?”
马瑞里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苍白的绷带横亘双眼,在他后面,她还看见胸膛中箭的唐托斯爵士,“不,”珊莎说,“求求您。”
“我很想告诉你,我们之间没有隔阂可言,更不会玩游戏,我的女儿,但那是不可能的。权力的游戏乃是永恒的游戏。”
我从未想参加这场游戏。这场游戏太危险,稍有失足,便会万劫不复。“奥斯威尔……大人,我逃离君临那晚他开的船,他知道我是谁。”
“只要他具备绵羊一半的智力,你的担心就有道理,是的,罗索爵士也知道真相。然而怎么说呢,奥斯威尔跟了我太长时间,而罗索天生口风紧密。反正,凯特布莱克替我监视着布伦,布伦替我监视着凯特布莱克。谁也不要信任,我告诫过艾德·史塔克,结果他当耳边风。你现下是阿莲,未来任何时候任何地方,你都得是阿莲。”他将两根指头按在她左胸,“即使在这里,在你心中。你能做到吗?你能保证自己在心中也是我的女儿?”
“我……”我不知道,大人,她几乎如此回答,可这句话对方是不愿听的。谎言和青亭岛的葡萄酒,珊莎心想,“我是阿莲,父亲,除此之外,还能是谁呢?”
听罢此言,小指头大人吻了她的脸颊,“凭我的智慧和凯特的美貌,总有一天,你能够征服世界,亲爱的。现在去睡吧。”
吉思尔为她房间升起炉火,换洗了羽毛床。珊莎脱掉衣服,滑进铺盖窝里。他今晚不会唱的,她祈祷,有奈斯特大人和其他人在,他不敢唱的。于是她闭上眼睛。
良久,她又在夜里醒来,原来小劳勃爬进了被窝。今天我忘了拜托罗索锁门,她懊悔地想,无可奈何地伸手搂住男孩。“乖罗宾,你好吗?你可以留下来,但不要乱动,闭上眼睛好好休息,我的小亲亲。”
“我会听话的,”他钻过来,把头埋进她双乳之间,“阿莲?你可以当我的妈咪吗?”
“大概可以吧。”她说。这是个善意的谎言,对两人都有好处。
Chapter12 海怪之女
大厅里人声嘈杂,挤满了醉酒的哈尔洛家族成员,所有亲戚统统到场。每位头领都将自己的旗帜挂在手下人坐的长凳后面。太少了,阿莎·葛雷乔伊一边从楼台上俯视,心里一边想,迄今为止,还是太少了。长凳有四分之三是空的。
黑风号抵达时,“处女”科尔便如此评价。他数了数她舅舅城堡下停泊的长船,抿紧嘴巴。“他们没来,”他说,“或者说来的人不够。”他讲的是实话,但阿莎不能附和,因为那样或许会被船员们听见。她不怀疑他们的忠诚,但假若从事一项必败无疑的事业,即便是铁岛人,也会犹豫彷徨的。
难道我的朋友真这么少?她看到波特利家的银鱼旗、斯通垂家的石树、沃马克家的黑鱼怪、密瑞家的绳圈,其余都是哈尔洛家的镰刀。博蒙德的镰刀置于浅蓝底色之上,何索的镰刀在圆圈里,“骑士”的镰刀与其母系家族华丽的孔雀纹章构成四分格,“银发”西格弗里德在斜分底面上放了两把交错的镰刀。只有哈尔洛头领将银色镰刀直接置于暗黑底色上,这面旗帜从黎明之纪元飘扬至今:这是罗德利克的旗帜,他人称“读书人”,乃十塔城领主,哈尔洛岛头领,哈尔洛岛的哈尔洛……她最亲的舅舅。
此刻,罗德利克头领的高背椅空空的。椅子上方有两把交叉的巨型银镰刀,大得连巨人也难以挥舞,可舅舅早已离开,阿莎对此并不惊讶。毕竟,宴会已告结束,搁板桌上只剩骨头和油腻的盘子。大家都在喝酒,而她舅舅罗德利克从不与吵闹的醉汉为伍。
她转向“三颗牙”,一位极其年迈的老妇人,刚开始当管家那会儿叫“十二颗牙”。“我舅舅泡在书堆里?”
“是啊,还能上哪儿去呢?”那妇人如此年迈,以至于修士曾说,她一定给老妪当过保姆。当时的铁群岛仍能容忍七神信仰,罗德利克头领便在十塔城蓄养修士,这并非为了救赎灵魂,而是为了帮他抄书。“他泡在书堆里,波特利也在。”
波特利的旗帜就挂在大厅,那是淡绿底面上的成群银鱼,然而阿莎在港口没看到“快鳍号”。“听说我叔叔‘鸦眼’淹死了老沙纹·波特利。”
“这位是特里斯蒂芬·波特利头领。”
特里斯掌握了大权。沙纹的长子赫伦出事了?我很快就能找出答案,但无论如何,这次会面一定很尴尬。她多少年没见到特里斯·波特利……不,不要多想。“我母亲呢?”
“还在床上,”“三颗牙”说,“寡妇塔里。”
是啊,还能在哪儿?寡妇塔得名于她姨母,这是关妮丝夫人服丧之处,她挚爱的丈夫在巴隆·葛雷乔伊第一次反叛期间战死于仙女岛。“等悲伤成为过去,我就会离开,”她告诉弟弟的话众人皆知,“不过十塔城照权利应属于我,因为我比你大七岁。”自那以后,已有许多年,寡妇却仍留在此处伤心,时不时还会唠叨城堡应该是她的。如今罗德利克大人的屋檐下又多出一个半疯的寡妇妹妹,阿莎寻思,难怪他要在书本中寻求慰藉。
说实话,大家很难相信脆弱多病的亚拉妮丝夫人竟比巴隆大王活得长,她父亲平素在人前人后都显得是那样坚定强壮。阿莎出海打仗时心情沉重,害怕母亲在她回来之前死去,不料殒命的反而是父亲。淹神爱开残忍的玩笑,不过,最残忍的难道不是人吗?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暴和一条断裂的索桥要了巴隆。葛雷乔伊的命。至少他们对外如此宣布。
阿莎上次见到母亲是去北方攻击深林堡途中,停下来在十塔城装水。亚拉妮丝·哈尔洛从来没有歌手们青睐的那种美,但她女儿喜爱她那张坚强刚烈的脸庞,喜爱她眼中的笑意。然而上次造访时,她发现亚拉妮丝夫人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