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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黄土下了。”
说完这些,德尼从床上站起身来开始走向玛萝达,像是要去拥抱她,但当他将双手靠近她时,女孩紧张的样子是他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他从玛萝达身边走了过去,低沉的肩膀表示了一种真正的溃败。
他将她独自留在了房子里,然后,故意向山坡的西北面走去,那里没有人居住,只有一片岩石地,在那里他可以独自同他的想法在待一起。还有他的忧愁。
※※※※
“那你准备怎么办?”托瑞向玛萝达问道,年少的女孩在父亲一走出视线之后就马上冲进了房子。玛萝达正忙着擦唇边最后残存的一丝血迹,没有回答她。
“你应该远离贾卡。”托瑞忽然说道,她那发亮的脸看上去就像自己已经发现了世界上所有问题最为完美的解决方法。玛萝达怀疑地看了看她。
“哦,对了,那个是你爱的人,”少女更正道,“那么远离弗林戈领主吧。只是我无法想象这么做的话爸爸会怎样狠狠地揍你。”
玛萝达回过头重新看着镀银镜子中自己的那些淤伤,这绝对是对方才那阵爆发的最为强烈的提示。不像托瑞,她是能够想象得到的,每一下痛击都能想象得到。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而且她也能了解父亲脸上的那些苦恼——就算他那样打她。他在害怕,非常地害怕,为她母亲,为他们所有人。
随后她便懂得了自己的职责。玛萝达认识到她对这个家庭的职责是极为重要的,不是因为那些来自父亲的恐吓和威胁,而是出于她对母亲、父亲、还有烦人的小妹妹的爱。就因为这样,盯着镜子中自己布满淤伤的脸,玛萝达·甘德蕾开始明白了那已经落在她纤细双肩上的责任,那已经出现在她整个家庭面前的时机。
但是,当她想象到弗林戈领主的嘴唇同她的相接触、他的手落在自己的乳房上时,她仍然禁不住发出了战栗。
※※※※
德尼·甘德蕾几乎没有注意到太阳已经落到了海平面上,还有那些发现他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因而群聚到他裸露的臂膀以及脖子上召开着宴会的小虫子。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刚才是如何地痛打了自己那心爱的女儿啊?这股愤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怎么能对她发那么大的火呢,她这样一个没做错什么,也没违背他什么的人?
德尼的脑海里反复地回放这那些可怕的镜头,看到玛萝达,他美丽、漂亮的玛萝达倒在地板上躲避着他,为减轻他那些恶狠狠的殴打而遮挡着自己的身体。于内心深处,德尼·甘德蕾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在生她的气,他挫败感与愤怒都是针对弗林戈领主的。他的怒火来自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所处的这样一个贫贱的地位,出于这样地位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一家子农民,看着自己的妻子生病,之后死去,除非弗林戈领主有干涉的可能。
这一切德尼·甘德蕾都懂,但是在内心深处他只知道因为自己自私的原因,他将他那心爱的女儿送到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的怀抱中和床上。德尼·甘德蕾知道自己在那一刻肯定会成为一个懦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无法鼓起勇气从这山岭上跳下去,在下方不远处参差不齐的岩石上摔他个粉身碎骨。
第二篇 走向黑暗之路
我曾经在好几个社会群体中生活过,从卓尔的魔索布莱城到地底侏儒的布灵登石城,身处十镇那些最为普通的人类移民者中间,同野蛮人部落一起经历他们那独特的生活方式,还有加入到凯恩巨锥秘银厅的那些矮人当中。我曾经也在海上待过一段时间,那里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社会群落。所有这些地方都有着各自不同的风俗习惯及其他东西,它们都有着各色各样的政府机构、社会势力、教派和社会阶层。
那么那种社会系统更为优秀呢?你能够听到很多关于这个话题的争吵,绝大部分理由都是基于繁荣、神赋的权力,或者只是简单的命运。对卓尔而言,那只是一种简单的信仰态度——他们为了使混乱的蛛后满足而构筑自己的社会结构,然后就是经常地发动战争来改变那种结构的个别部分,尽管改变的实际上并不是结构本身。对地底侏儒来说,他们的社会方式是对族中的那些年老者报以敬意和应有的尊重,接受着那些已经活了很多年的人的智慧。在十镇的人类移民者之中,领导者靠得是自己的声望,而野蛮人则纯粹通过身体力量来选择他们的首领。矮人,他们的领导关系是由血缘来决定的。布鲁诺成为国王的原因就是他父亲曾是国王,而且他父亲的父亲也是,还有他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我则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衡量任何这些社会体系的优劣——完全基于每个个体的自由。在我所生活过的全部这些地方之中,我最喜欢的是秘银厅,但是我懂得,这仅仅是因为布鲁诺以他的智慧使得他的子民享受着自由,而不是因为矮人群落自身的政治结构。布鲁诺不是个积极的国王。他所热衷的是作为部族策略性事件的发言人,战斗的指挥者,还有就是在他所统治范围内发生的冲突争吵中充当调停人——但只是在被请求时去做。其实布鲁诺仍然顽固地保留着对生活在凯恩巨锥时那种无拘无束快乐的认同。
我曾经听到过很多女王和国王、主母和牧师为了证明自己的领导地位,维持自己的所有利益,从而宣称那些为他们服务着的平民是有着被统治与领导的需要的。在一些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经久不衰的社会中,可能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这些代代相传的统治已经从被统治者的心灵与灵魂中偷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因为层层的统治阶层已经抢走了那些平头百姓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自信心。所有的统治阶层通过以“社会”之名将某些条件强加到每一个公民的生活头上,一齐分享了明显是从被领导个体那偷来的自由。
那种“社会”的观点我已经耳熟能详了,可以很肯定地说,任何集团组织中的个体都必须因为这种大众利益和社会繁荣的名义而去接受这些不快乐,甚至做出牺牲。如果那些牺牲是出自每一个公民的内心而不是来自于长老、主母、国王或者女王的法令的话,那这个社会将会达到一种多么坚固稳定的程度啊。
自由就是这所有的钥匙。离去或者留下的自由,同他人一起融洽工作或者选择更属于个人方式的自由,对发生的大事件施以援手或者拒绝的自由,贫穷落魄或者营造一个幸福生活的自由,对任何事都进行尝试或者什么都不做的自由。
几乎没人会抗拒对自由的渴望;每一个我遇见的人都是如此,或者说我认为他是。但十分奇怪的是,又有那么多人拒绝为得到自由而应该付出的东西:责任。
一个理想的社会应该是运行完好的,因为个体成员都应该为彼此的幸福和社会整体的统一去承担他们的责任,不是由于他们都被命令这样去做,而是因为他们理解、接受这些选择为自己所带来的利益。因为事实上,对于我们决定要去做或者不想去做的每一件事,我们的每一个选择都很重要。我所担心的是,那些重要性并不是很明显。自私自利的人可能认为自己赚到了,但是每当这个人最需要他的朋友们的时候,他们可能都不会出现,而到最后,这个自私的人会被遗忘,谁也无法记起他来。他的贪婪可能可以为他带来物质上的奢华,但是却不能带给他真正的欢乐,因爱而存在的难以言明的欢乐。
对于那些可恨的人、懒惰的人、妒忌的人、小偷和泼皮、醉鬼和闲汉,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自由允许每一个人都有权去选择他面前的生活,但是自由同时也要求人们为这些选择而承担责任——不论选择的结果是好是坏。
我以前听到过很多人这样认为:在他们死去那一瞬间一生中所有的事都会被回放,甚至是那些深埋在他们记忆中的片段。我相信,到最后在那些弥留之际,在死亡的神秘即将到来之前,在我们正被给予祝福,或者诅咒之时,于我们眼前回放的将会是自己作出的那些选择,看着它们赤裸裸地出现在意识之中,在这其中没有装饰在日复一日生活表面的混乱不安,没有模糊不清的辨别认知,也没有未被实现的空头承诺。
我想知道,有多少牧师会在他们对天堂和地狱的描述中提到这些赤裸裸的瞬间。
——崔斯特·杜垩登
第七章 卖友
那大个子仅一步就迈到了他的面前。裘西·帕杜斯看到他时已经太晚了。裘西神经质地靠向墙壁,试着想隐藏自己,但是沃夫加马上就捉住了他,将他用一只手拎了起来,另一只手则轻松地拍掉了他所有的无力抵抗。
然后,“呯”地一声,裘西被重重地掼到了墙上。
“我是来拿自己的东西的,”野蛮人冷冷地说道。对于可怜的裘西而言,也许沃夫加平静的嗓音与表情才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你在找——找什——什么东西?”这小个子的家伙战战兢兢地回答。
仍然只用了一只胳膊,沃夫加将裘西拉了回来,又再次地将他掼到了墙上。“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说道,“而我也知道是你拿了它。”
裘西耸耸肩、摇摇头,马上又迎来了他同墙壁的第三次亲密接触。
“你拿了艾吉斯之牙,”沃夫加把话进一步讲清楚,他把自己的怒容正对上裘西的脸,“你如果不还我的话,我就会把你撕成两半儿,然后将你的骨头组装起来做我的下一件武器。”
“我……我……我把它借给……”裘西刚刚开始的这句不着边际的解释马上就被另一记撞击给打断了。“我以为你会杀了艾伦,”这个小个子哭喊道,“我以为你会杀了我们所有的人。”
这些奇怪的话使得沃夫加停下了一会儿。“杀了艾伦?”他不信地重复着。
“在他要赶你走的时候,”裘西解释道,“我知道他要赶你走。在你睡觉的时候他都告诉我了。我以为你会因为生气而杀了他。”
“所以你就拿走了我的战锤?”
“是的,”裘西承认,“但是我是想去把它拿回来的。我曾试着去拿回来。”
“它在哪儿?”沃夫加问。
“我把它交给了一个朋友,”裘西回答,“他则将锤子给了一个女海盗保管,使它处于你的召唤范围之外。我曾试着去把它拿回来,但那个女海盗翻脸了。她还想要用它砸烂我的头,是的,她是想这么做来着!”
“谁?”沃夫加问。
“跳跃女士号的希拉·克瑞尔,”裘西脱口而出,“她拿了战锤,而且她还想据为己有。”
沃夫加停了一会儿,消化理解着这个消息,衡量着它的准确性。然后他再次看向裘西,脸上的怒气变成了原来的十倍。“我讨厌小偷,”他说道。野蛮人开始挤压裘西,而当这小个子挣扎着想要反抗时,更加强壮的沃夫加就将他一次又一次地狠掼向墙壁。
“在我的家乡我们用石头将小偷砸死。”沃夫加咆哮着将裘西撞向墙壁,力量大得连整幢建筑都开始摇晃起来。
“在路斯坎我们则是将他们扔到监狱里。”边上传来的一个声音,沃夫加和裘西一同转过头看到艾伦·贾德佩客越众而出,身后还跟着不少人。那些保镖远远地便站住了,尽管在沃夫加看来他们显然都不算什么,而艾伦则手拿着棍子小心翼翼地靠近。“把他放下。”酒馆老板说道。
沃夫加又狠撞了裘西一次,然后才将他双脚着地放了下来,但是仍然粗暴地摇晃着他不让他轻易离开。“他偷了我的战锤,我是来要回它的。”野蛮人坚定地说。
艾伦瞪向裘西。
“我试过了,”裘西哀号道,“但是希拉·克瑞尔——对的,就是她,就是她拿着锤子,而且现在不想还的也是她。”
沃夫加又给了他一次剧烈的摇晃,把他的牙齿弄得咯咯直响。“她拿着锤子是因为你给了她。”他提醒裘西。
“但是他已经尽力尝试去拿回过了,”艾伦说道,“他做了所有他能做的。现在你还要把他撕成两半吗?那样做会使你感觉好些吗?沃夫加是这么残忍的人吗?这样做可没办法帮你拿回你的锤子。”
沃夫加盯着艾伦看了一会儿,然后再次低头看向可怜的裘西。“的确,是会使我感觉好些的,”他承认道,而裘西看上去则已经显然被吓得缩成一团了。
“那么你也就会不得不同我进行战斗了,”艾伦说道,“裘西是我的朋友,就像我认为你是我的朋友一样,我会为他战斗的。”
沃夫加对这个想法报以轻蔑的嘲笑。他那有力的手臂只轻轻地一甩,就将裘西仰面朝天地扔到了艾伦脚边。
“他已经告诉你到哪里去找你的锤子了。”艾伦说道。
沃夫加明白这个提示,开始离开,但当他回头瞥了一眼时,看到艾伦正在帮裘西站起来